“骨气是什么，好吃吗？”
“……”
林忱一个打挺起身，从被他强大的脸皮深深震撼到的谢唯面前经过，拧开了走廊往里数第二扇房门。
说白了，就是挨着他卧室的房间。
“稍等，我处理一下。”
他说。
谢唯小步走近，站在房间外朝里张望。
窗帘严严实实地覆盖在玻璃内，仿佛被缝合起来一样，一丝光线都不容进入。大白天的，房间里却宛如黑夜。
一股浓重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进入这样沉重空间里的林忱只能勉强看作一个摇晃的影子。他埋头正整理着些什么，灰尘于干瘪的纸页下扬起的声音不绝于耳。
好奇心驱使谢唯悄悄迈出一步，想走近些一探究竟。随即，她被什么绊了一下。
“唔……那个，这些是？”
“小心点啊。话说，都让你先等等了。”
回头看了一眼揉着脚踝闷闷发问的小女仆，林忱叹了口气，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算了，你一起来收拾。黑灯瞎火的，在哪摔了跤我可赔不起。”
他说着，打开了大灯。
“先说好，不准看内容。”
“唔呃。”
突然亮起的灯光刺激得谢唯眯了眯眼。适应之后，展现在眼前的是从屋里直铺排到脚边的厚厚的纸堆。
“哇。”她不由得惊呼。
每一叠都厚重高耸，几乎要倒掉一样。一部分有简单装订，另一部分没有。最上头的纸上写了些类似标题的字样。
“简直就是垃圾堆——你是不是想这样说？”
“这些是什么。废稿吗？”
“bingo。”
林忱没事人似的重新回到开始的位置，摆弄起四周那几叠积了不少灰的稿子。“都给你展示了，一起来收拾。”
“……怎么好像我真的变成你女仆了一样。”
“午饭我请？”
“成交。”
“你的尊严到底值多少钱啊。”
并不搭理林忱的吐槽，谢唯“勉为其难”地凑过去，拢起裙摆蹲在林忱身边。
“然后呢，怎么个收拾法？”
“太近了。”
林忱默默往另一侧挪了两步。但果不其然，谢唯也看不懂脸色似的跟进两步。
两人依旧肩蹭着肩。
“喂。”
“至少你得把收拾方针告诉我吧，不然我哪里知道怎么收拾。”
谢唯理直气壮。
“而且好好的，你躲什么。”
“是是，你都有理。”
林忱深刻认识到和这丫头辩论就是自讨没趣这个道理了。他捂着脸，一边在心里感慨最近叹气的次数简直呈指数增加，一边再次叹了口气。
“除了称呼和服饰，其他的部分都和女仆完全不沾边嘛……”
“欸，那个、呃……角、角色扮演什么的，本来就不包含在我们的契约里吧！”
谢唯挣扎了半晌，才没底气地拉扯出一个不像样的借口。
当然，事实证明这不管用。
“可自称要让我在生活里潜移默化感受女仆什么的，不就是几分钟前的你吗？”
“这个嘛……”
很遗憾，这回是谢唯的惨败。她抱着膝盖不说话了，一副不服气又无言反驳的怄气样。
林忱一面数落她，手上功夫也没停下。两三摞纸稿被堆在一起，估计同为一类，软塌塌地被放在一边。
“确实，女仆并不是一个框架式的模板人物，性格什么的当然不会被钉死。你要说演的是个泼辣或者不服管的人设，我倒是不会说这是错的。”
“是、是这样吗……”
“没错。”
话说有点不忍直视啊，对这方面侃侃而谈的面瘫同桌什么的。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兴趣，兴趣。”
“噫。”
“啧，你那是什么表情。”
林忱姑且停下手里的活，一本正经地咳了两声：“不过，我话也还没说完。”
“感觉大概可以猜到你想说什么。”
谢唯手指捻着一丛裙角，打发时间似的鼓着嘴，小声说。
“哦？”
“反正就是——但我可不接受不听话的叛逆女仆哦——之类的吧。”她没好气地道。
果然，林忱露出被戳中要害的表情。
“不对吗？”
“……我都想给你鼓掌了。”
“嘻嘻。”
“既然你这么清楚，那麻烦也体现在行动上好吗，朋友。”
灯光下缓缓直起身的林忱如是说，并抱起已经收拾好的一大叠稿纸：“顺带一提，收拾方针就是把这些玩意全部搬到第三个房间。”
拜托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自己的劳动成果。话说，这——
“完全就是不假思考的权宜之计嘛！万一以后第三个房间也要用到呢？”
“那就放到第四个去。”
说着，林忱消失在房门口的拐角。
太不像话了。
虽然很不像话，但是——
“倒有那家伙的风格。”
谢唯拍打两下裙摆，直接微屈着腿半坐在地上，也不避讳什么灰尘。
封面多是以铅笔写的，里头则大部分是潦草的水笔字。和活动室里见识的字迹背道而驰，完全放飞自我的笔法。
“我看看。废稿一，废稿二。呃，这边是废稿四——”
废稿，废稿，废稿……还是废稿。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代还要用笔一字一句地写，但是……
“好惊人的数量。”
“我应该说过不准偷看内容了吧。”
“唔咿！”
像偷吃的小白鼠被抓了个现行，谢唯直觉一道冷意从脚跟直窜上头顶。勉力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张倒过来的冷冷的脸。
“只是……看看封面而已。”
她颇有些委屈地解释。当然，对方看上去也没有动怒，反而不明所以地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
“喂，你干嘛……”
“弄乱你的头发。”
不是，这里的台词不大对吧。你这目标倒是明确地很啊！
“都是些闲来无事的随笔，也没什么可看的。”
“哼，这样警惕，怕不是还有什么黑历史在里面吧？”谢唯护着脑袋故意说。
“有啊。”
“……还真有啊？”
“嗯哼。想看的话，你可以边搬边自己找找。”
林忱无所畏惧地耸耸肩，眼看面前的小女仆从警戒到发呆、再到兴致盎然地两眼放光。
上钩了。
“那么，这里就拜托你了。我先想办法赶赶昨天欠下来的稿子。”
“欸，全都让我来吗——”
谢唯拉下苦瓜脸。那对可怜兮兮的眼神，打了林忱一个措手不及。
“不不，我补完昨天的工作就来帮忙了。别这么紧张。”
他解释。
“那还差不多。别忘了还有午饭哈！”
“是是。那这里先交给你了。”
“主人慢走~~”
刻意用上柔软声线这样挥手招呼着，并成功让少年险些溜了个趔趄。谢唯颇有成就感地打理了一下稍微有些凌乱的衣衫，简单拉了拉手臂。
仔细想想，他每天都要写那么多字，其实还挺了不起的。
虽然在学校根本看不出半点兆头就是了。
要是他能把一半的热情投到学习上，估计也不至于被班主任追打到这个份上了吧。
想着，少女伸了个懒腰，稍稍挽起衣袖。
“那么，我也稍微努力一下吧！”
——为了午饭。
叮咚。
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黑色的壳，是她还没来得及归还的林忱的手机。
“对哦，还有这个。”
玩笑可不能开的太过分啦。
差不多还给他吧。
她笑了一笑，推门朝外走去，顺手把那部手机拿在手里。
不小心地，余光瞥在消息提示的界面上。
是一位备注叫“简风”的人发来的。内容是……
“唔。”
她顿了一下。
逐渐暗下去的屏幕上，只有一行字。
「说真的，介绍个好看的女仆小姐姐给你，怎么样」
她有些惊讶地停在原地。三两下地眨眼，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
不知怎地，好像有什么刚好得以触碰的东西，正在逃走。
有这样的感觉，朦朦胧胧。
“这是怎么了。”
少女笑起来，有点难为情地握紧了手机。
“还是赶紧还给他吧。别误了事。”
这样想着，她快步走入隔壁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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