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伯毫无节奏的鼾声开始从里屋传了出来,一瞬间扰乱了华特的计数。
刚刚是数到了多少来着?八还是九?好像是九来着?好像是……九吧。
九,十,十一,十二,十三。
不对不对这怎么可能。
华特干脆把身上所有的子弹全掏了出来,一颗一颗地将它们立在了地板上,又用一只手堵住了那只更靠近鼾声来源的耳朵,再一次抱着侥幸心理数起了那些子弹,他十分迫切地期待着发现自己其实多带了几枚子弹。
九,十,十一,十二,见鬼,和申请表上的数目一个不差。
华特看了看手里的那支无论是精准度还是射速都不尽人意的转轮手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听说南方的军官已经换上了一种被称为自动手枪的玩意,那种手枪只需要快速扣动扳机就可以把子弹在眨眼的瞬间全部泼洒出去,那速度甚至可以说和冲锋枪有一拼;更厉害的是,它的子弹都被塞在一个弹匣里,如果子弹打空,换个弹匣就可以继续射击,和转轮手枪比起来简直没法更方便。
好想……要一把啊……
华特把子弹塞回了衣兜,又捡起牧民借给自己的杠杆枪端详了起来,虽说手上有了两支火器,但如果面对的是刚刚那种完全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东西……这样的火力还是难以给予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突然华特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自己一下,本就神经紧绷的他立刻手忙脚乱地举起了杠杆枪对准了身后那个正在戳自己的东西,枪口立刻就顶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华特定睛一看,竟是正在捂着自己鼻子的贝格尔。
“冷静,下士。”贝格尔揉着被枪口猛地顶了一下的鼻子,在华特身边席地而坐。“如果你总是这么神经质,早晚会有人被你的子弹误伤的。”
“贝克先生,您走起路来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华特心有余悸地把枪口指向了天花板。
“是你太紧张了,来点奶酒?”贝格尔从大衣后面摸出来一个皮制酒囊递到了华特面前。“我们牧民会用这个驱寒壮胆,喝了这个你就算遇上野狼也不会怕。”
“我觉得……我正需要这个。”华特接过酒囊,拧开封口猛灌了一口。
一大口奶酒下肚,华特还真的感觉浑身都被一股热流席卷,那股热流正在涌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驱散着寒意和恐惧,同时也在给华特带来强烈的困意。在这样的温暖中美美的睡上一觉……那得是多舒服的一件事……
华特感觉自己脑子里出现了两个自己,一个在劝自己尽管去睡,另一个在抗争着强烈的睡意。
不……不能睡!你要为你的部下们守着!他们需要休息!而你,你需要确保不会有敌人在他们休息时悄悄摸上来!
你说得对……
但是……
贝格尔从华特手中接过酒囊,在酒囊离开华特的那一瞬间,华特的头就突然沉了下去,没过多久那脑袋下面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哈,果然城里的孩子喝不惯草原的酒。”贝格尔笑着灌了一口酒,又给华特调整了一下睡姿,好让他醒来的时候不会感觉腰酸背痛。“酒品不太好啊,年轻人。”
贝格尔从地上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老腰。屋里那些年轻的士兵们还在熟睡着,在经历了刚刚那样的恐怖事件后,好好休息一下对他们是很有帮助的。
安心的睡到四点吧,那之前我来给你们守着。
贝格尔向窗外窥了一眼,那团浓雾还是在离村庄很远的地方停着,依然没有向这边扩散的意思。
——————————
......
“嘿,我的好贝格尔。”婕弹了一下贝格尔的额头。“你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险去南方?明明是个胆小鬼。”
“我说过,无论你在哪,我都会去找你。”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呢。”婕转过身,把背影朝向了贝格尔。“这样的话,你已经该起床了哦~”
——————————
“嗯!?”贝格尔猛地睁开了眼睛。
墙上时钟的时针指向了三,贝格尔拼命地挖掘着刚刚的记忆,这才发现自己最后的记忆就是华特睡着后自己决定替他守夜,那之后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睡着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香甜温暖的气味,那种神秘的气味正不断地通过贝格尔的鼻腔钻进大脑,疯狂激发着他的睡意,那浓雾也不知什么时候飘进了村庄,窗外已然是一片浓白,可见度低得可怕。华特还在低头睡着,嘴里还在喃喃地说着什么,波林和其他士兵们所在的房间里一片寂静,看样子他们都还在沉睡。贝格尔摇了摇华特的肩膀,但却并没有打断华特的喃喃自语,华特的梦话就像是在念咒语一样,让贝格尔心中一阵发毛。
贝格尔想去里屋叫醒其他人,但每当自己走一步,那香甜的气味所产生的困意就加重一分,贝格尔只感觉头重脚轻,脚下就像踩着棉花。
不……不行……!这里……一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贝格尔一咬牙,拔出柴刀在胳膊上划了一下,鲜血当即流了出来,但同时剧痛顿时就驱散了睡意。见这种方式有效,贝格尔收回柴刀,顾不上给自己包扎,举起右手照着华特的左脸猛地抽了过去。
啪!
“啊!”华特捂着脸跳了起来。“贝克先生!搞什么!”
华特正欲继续质问贝格尔,但在看到窗外的浓雾之后,一切质问的话语全被咽回了肚里。
“要打回来的话晚点再说,先把你的鼻子堵上。”贝格尔扯下两块布条,一块绑在了伤口上,另一块叠了几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华特也察觉到了那奇怪的香甜气味,连忙掏出手帕捂在了鼻子上。贝格尔走进里屋,屋内很快就传来了耳光声和众人的惊呼声。
“都小声一点!”华特把一只手指立在了嘴边,他不希望众人的惊叫和咒骂引来雾里的那个巨人。
“下士!”汤伯贴在墙边站着,压低了声音向着华特示意道。“我们等在这里,还是冲出去?”
贝格尔和其他士兵们也出现在了屋门口,他们都在等待着华特的决定。
“我们走!”华特说着举起了杠杆枪。“呆在这里我们就永远是猎物!”
“等一下!”卢卡突然冲上前来,一把拉住了正准备冲出门去的华特。“雾里有东西,在向我们靠近。”
华特闻言连忙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一个闪身回到了屋内,但卢卡没有跟在华特身后一起进屋,他合上眼,静静地站在了门前的道路上。
“喂!卢卡!”华特不明白卢卡想做什么,他想出去把卢卡拉回来,但对浓雾那未知的恐惧顿时让他无法迈动双脚。
“那杂种,早晚害死我们!”汤伯见状举起了步枪对准了窗外的浓雾。
卢卡没有理会众人的低声呼喊,他用左手拔出匕首握在手里,又将左臂平摆于身前,并把步枪搭在了左胳膊肘上,这种牺牲射击精度换取额外攻击手段的方式可以让他在近距离开火后继续对敌人进行追击,如果射偏了,那只匕首也可以成为补救措施。
同时,卢卡的两只尖耳朵正在捕捉着雾里那玩意发出的声音,那东西和之前在雾里遇见的巨手不同,它显然体型更小,且在用四肢进行移动,从它发出的微弱声音来判断,它的体型应该和野狼不相上下,而且能够捕捉到的脚步声只有它自己的,如果它真的是独自行动,那么卢卡完全有信心能够与其一战。
那个狡猾的家伙,一定已经发现了众人,此时的它和卢卡一样,也在通过声音判断着对面的情况,但与卢卡不同的是,它一直在试图靠近自己的猎物。
“见鬼,那杂种不会是想要和雾里那玩意碰一碰吧!”汤伯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他死死地盯着步枪上的准星,由于一直在瞄准着那雪白的浓雾,汤伯的眼前开始变得有些恍惚。
胡义用最慢的动作拉动了冲锋枪的枪栓,几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塞缪也端起了霰弹枪,瞄准了卢卡身后的区域,他总担心那里会有什么东西窜出来。
卢卡深吸一口气并屏住了呼吸,此时的他就像一座雕塑一样纹丝不动,雾里那不知是什么生物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一下,显然是突然无法察觉到了卢卡,开始质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好,就这样骗它靠近。
那生物开始继续前进了,这一次它的速度放慢了许多。
突然,卢卡察觉到了来自浓雾中的另一个声源,那个声源似乎正在快速接近雾中那个正在与卢卡对峙的生物,根据它急促的脚步声判断,它竟是在用两条腿进行奔跑。
雾里……有人!或者说有着什么人形生物。
新的发现让卢卡一惊,一不小心把憋住的气全部咽了下去,他被迫换了一口气,随即紧张地捕捉着那生物的声音,此时的它一定再一次察觉到了自己,不出意外的话,它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对自己发起攻击的。
“别开枪,我来。”卢卡冒着暴露位置的风险对身后说道,身后虽然有三条枪在充当自己的后盾,但卢卡完全不愿相信他们。
突然,远处的脚步声变得杂乱了起来,从声音来分析的话,要么是刚刚那个双腿行走的生物突然趴在了地上切换为了四脚着地的行动方式,要么是突然又从不知哪里出现了一个人在和它一起前进。
那个本来在和卢卡对峙的未知生物显然也察觉到了那个正在不断靠近自己的玩意,经过一番评估,它似乎是认定了那个刚刚出现的东西的危险性要远高于卢卡,于是它转过身,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突然,浓雾里传来了一阵人的怒吼,紧接着传来的是就连屋里的人们也听得一清二楚的咆哮声和打斗声,似乎雾里的那两个不知是什么的生物扭打在了一起。
“搞……搞什么!”卢卡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他试图搞清楚远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远处的厮打还在继续,那个像人一样的东西时而直立对着敌方挥拳,时而四脚着地与敌方周旋。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着卢卡上前一探究竟,但胡义突然冲了上来,拉起卢卡的胳膊将他拉离了现场,并向着南边跑去。
“又是你个杂种!你早晚害死我们所有人!就像罗兰一样!”汤伯见卢卡已经被拉了回来,指着正在奔跑的卢卡怒骂了一声。
“我本可以干掉他的!”卢卡不甘示弱地向汤伯吼了回去。
“够了!不要再提罗兰了!”华特试图让二人静下来,但显然于事无补。
趁着雾里那不知是什么东西正在互相战斗,众人顺着向南的村间小路一路狂奔,终于在村庄的尽头冲出了浓雾。
“不许动!”突然一阵吼声从村外的黑暗中传了出来,虽然那声音不怀好意,但能够听到人类所发出的声音还是让众人感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心。“你们是人类吗!?”
众人停下了奔跑的脚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几个端着土制步枪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步枪的枪口已经指向了华特一行人。
“我不是,我是矮人。”波林举起手挥了挥。
“我们是来自坎伯恩要塞的侦查小队!”华特举起了双手表示着友好,同时示意部下们放下武器。“我们正在寻找有电的地方。”
“喔,那你们真是幸运。”领头的男人闻声收起了枪,紧接着他身后的那些人也纷纷把枪收了起来。“我们村里就有电,随我们来吧,村庄就在不远处。”
“那真是……那真是太好了……”塞缪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终于……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休息一下了吧……”
“说起来,你们那边情况如何?瘟疫和这大雾对你们的生活影响大吗?”华特跟在那些村民后面,对领头的村民提出了询问。
“大雾没到我们那边去,我们还算安全。”领头的村民向华特讲解道,他的声音已经不再像刚刚那样不怀好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安心的平和。“瘟疫……有几个不幸的孩子染上了那奇怪的病,不过他们现在被护理得还算不错,给他们讲笑话听他们还会开心地笑出来。”
“那真的是……万幸。”华特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至少还是有些地方受灾不是那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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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华特一行人在村民们的带领下来到了村民们所说的村庄。华特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浓雾,就如同他们第一次冲出浓雾时一样,那片浓雾停留在了原地,并没有向这边继续扩散的迹象,但是不久前所发生的一切还是让华特心里没底。
村口处挤满了村民,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在村口站着,似乎是在等待那些外出的村民归来。村里有着灯光,但那不是电灯的光芒,而是煤油灯所发出的微光。
“村里……真的有电吗?”华特感到了一丝紧张。
“放心,真的有的。”领头的村民回过头来,耐心地安慰着华特。“你是没有看到电灯吗?哦看来电灯还是没修好,但我向你保证村公所的电话是可以使用的,我昨天还刚刚和激流堡的亲戚通过电话。”
“唔。”华特将信将疑地回应着,突然他身后的贝格尔脚下一个趔趄,猛地撞在了自己的后背上。“贝克先生,请注意脚下。”
贝格尔没说什么,只是报以了歉意的微笑。
突然,领头的村民停下了脚步,其他同行的村民也停在了原地。
“发生什么了吗?先生?”华特连忙也停在了原地,询问着突然停下的村民们。
电光火石间,几个身穿黑衣的村民从众人身后的黑暗中窜了出来,径直冲向众人手中的武器,走在最后面的胡义和卢卡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手里的武器被夺了过去,那些村民也没有任何迟疑,举起武器对准了他们的客人们。
原本在村口迎接的村民们手中也突然出现了武器,有的拎着斧头,有的举着干草叉,他们一拥而上,把华特一行人包围了起来。华特正想举枪,但被领头的村民一拳放倒,手里的杠杆枪被夺了过去。
华特连忙去拔枪套里的手枪,但没想到那里面竟然空空如也,那手枪竟不知何时不翼而飞。
人数占压倒性优势的村民们很快就制服了这几个筋疲力尽且失去了武器的士兵,并把他们的武器全部丢到了一边。
“喂!你们这群狗娘养——”汤伯的双手被反绑了起来,他刚刚想怒骂村民们几句,突然一只枪托飞到了他的脸上,强行打断了他的发言。波林本来想跟着汤伯一起骂,但看到汤伯的下场后便立刻闭上了嘴。
“你们只是想要食物对吗?我明白你们的最近的生活很艰苦,但我们真的……已经没有食物了……”塞缪没有反抗那个正在给自己绑绳子的村民,并依然在试图用温柔的语气说服他。
“真的如此吗?”村民丢开绑好的塞缪,又打开了一旁胡义的背包,把里面的干面包和火腿,以及两罐水果罐头全倒了出来。“没有食物呢,年轻人。”
“见鬼。”塞缪吐了吐舌头。
“喂……”华特看看四周举着火把的村民们,又看看身边被绑住了双手的部下们,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是来自坎伯恩要塞的侦……”
“无所谓,你们是什么不重要。”领头的村民打断了华特的话,又把华特揪了起来。“是军人,是强盗,还是无辜的过客,都不重要。”
“那为什么……”
村民们把其他人也都拉了起来,或推或拽地带着众人向着村中的教堂走去。
“因为我们的亲人需要食物。”领头的村民头也不回地解释说。“他们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你们只得自认倒霉。”
“亲人……什么亲人……?”
华特试图搞清楚情况,但此时的他和部下们已经被带到了教堂门口,两名体格壮硕的村民抬下教堂大门上巨大的门闩,把捆着双手的众人推了进去,随后又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教堂内部只有几盏煤油灯还在工作,但也只能照亮门口那块区域,教堂深处的区域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伟大的诸神……请宽恕我们的无能……”教堂外,那些村民纷纷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开始祈祷。“我们无法拯救我们的亲人,也无法缓解他们无尽的饥饿,所以……我们将这些人献祭给您……”
“下士,拿好你的枪。”贝格尔突然说道。
“枪?什么枪?”华特有些疑惑地看向贝格尔,同时将信将疑地把绑在一起的两只手伸向了大腿上的枪套,令人惊愕的是,自己的手枪竟然真的又出现在了那里。“这是怎么回事!?”
“不用谢。”贝格尔说着,用左脚踩下了自己的右鞋,并从鞋垫下面摸出了一块闪着寒光的刀片,开始切割自己手上的绳子。“等一下我再给你们解绑,你们最好把注意力都放在那些病人身上。”
贝格尔话音未落,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声从远处的黑暗中传了过来,没过多久,几条已经萎缩得不成样子的腿踏出黑暗,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慢慢的,那些腿的主人也亮出了真身,他们皮肤焦黑,如同刚刚被烈火灼烧过,他们的面部已经完全扭曲,没有眼珠的空眼眶直盯着众人,并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向着众人一瘸一拐地走来。
“那他妈!那他妈都是什么玩意!”华特嘶吼着举起了手枪,但那些显然已经不是人类了的东西所发出的恐怖哀嚎声让华特的手不断地颤抖着,根本无法完成瞄准。
“我早他妈就说了!不要接这个任务!不要接!”汤伯试图通过咒骂来缓解头皮发麻的感觉,并随手抄起了一根木棒紧紧地握在了手里。“华特!你他妈现在满意了吧!”
贝格尔成功切断了绑在手上的绳子,紧接着开始给其他人解绑,胡义和塞缪手上的绳子被解开后,他们立刻也捡了一根木棒在手里,卢卡没有捡木棒,而是把那根麻绳缠在了自己的拳头上。
“小心你的手腕。”贝格尔拉起华特的手,一刀切开了他手上的绳子。
华特诧异地望着贝格尔,他回忆起了自己第一次遇见这个老牧民的时候,那时的他举着杠杆枪,走在最前面,毫不畏惧地带着自己走出了浓雾。
这个老人……真的只是个普通的牧民吗……?
突然,那些原本步履蹒跚的病人们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手脚并用着向华特一行人爬去,他们爬行的速度极快,与刚刚那种蜗牛般的行进速度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的手脚敲击着教堂的地板,同时也震慑着门口的众人。
众人立刻举起了武器,准备迎接这恶魔般的进攻。此时门外的村民们停止了祷告,并不断有尖叫声和哀嚎声传进教堂里,教堂里的众人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但外面显然已经乱成了一团。
砰!华特开了枪,将一个正在扑向自己的病人击退了几步,但子弹似乎对那人没有什么用处,他被子弹的冲击力击退,但很快他便恢复了过来,又一次尖啸着对华特扑了上去。
啪!汤伯的木棒被砸碎在了一个病人头顶,与此同时另一个病人也在向他扑去。汤伯后撤一步,突然感觉自己踩到了一条板凳,于是随手抄起了那条板凳,继续向着那些正在向自己扑来的病人抡去。
病人们的攻势只增不减,众人被堵在门口的区域动弹不得。突然,华特听到了一阵门闩被拉动的声音,此时有人正在门外为众人开门。
门闩竟真的被人拉开了,原本纹丝不动的大门被贝格尔和波林合力推开,汤伯和胡义把板凳狠狠地丢向那些还在追赶着的病人,跟在华特他们身后跑出了教堂。
为众人开门的人不知去了哪里,但众人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再去追究那个问题,因为此时那浓雾已经追到了这个村庄,而且不知为何村里的很多房屋正在燃着熊熊大火。
塞缪和胡义想去关教堂的大门,但还没等他们动手,那些病人就已经窜了出来,几个刚好路过的村民躲闪不及被他们追上并按倒在地,那些病人显然没有没有把村民们当做是亲人,他们不顾村民们的苦苦哀求,抱着他们的脖子就撕咬了起来。
“跑啊!快!”贝格尔猛地推了一把华特,又拉起正在呆呆地看那些病人的塞缪和胡义,迈开双腿以最快的速度向着村庄外跑去。
浓雾逐渐笼罩住了整个村庄,越来越嘈杂的惨叫声从雾里传了出来。
——————————
又是……落荒而逃……
自打这次旅程开始之后,这一路上都是无尽的逃跑……
不甘心。
但是……我们毕竟势单力薄……怎么可能会有与那种东西对抗的能力呢……
何等……渺小……
人类……何等渺小……
——————————
“所以,我们什么都不剩了是不是?”汤伯喘着粗在地上瘫成一个“大”字,双眼盯着没有星星的天空出神。
华特活动了活动手指,他感觉到了那支手枪还依然在手中,但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争吵,他还是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我早就说过不该来这一趟的。”汤伯说着开始试图用脚去踢谁,但最终谁也没有踢到。“是你们一个个的,巴不得有个机会跑出来送死……还非要拖上我。”
没有人回应汤伯的牢骚,不知是因为已经没有了力气,还是同样对踏上这趟旅途而后悔。
“罗兰的死,我们每个人都有份。”汤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但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怜的罗兰,连个骨头都没剩下,而我们就那样跑掉了。”
“别说了……求你了老汤伯……”塞缪有气无力地劝说道。
“让他说吧。”卢卡不断调整着呼吸,试图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太狼狈。“我早就说他就是个胆小鬼,快让他逃跑吧,让他回去和小猫们好好腻歪腻歪。”
“喂!杂种!”汤伯强行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卢卡。“你又算个什么?什么任务都要参加的你是图个什么?还不是为了满足你那可悲的自卑心理?还是为了证明你那一半的精灵血统有多么高贵?”
“你!”卢卡也跳了起来,猛地跺了一脚地面扑向汤伯。“你给我闭嘴!”
汤伯毕竟还是老兵,他抓住卢卡的身体,脚下灵巧地一绊,卢卡的双脚立刻就离开了地面,被汤伯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我早就他妈看你不顺眼了,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杂种。”汤伯从容地把卢卡又揪了起来,并在卢卡脸上补了一拳。
“够了!你们两个!”塞缪试图去拉开打斗中的二人,或者说拉开汤伯和正在单方面被揍的卢卡,但被汤伯一把推开。
胡义已经没有罐头了,于是干脆堵上了耳朵,看着远方的地平线发呆。
波林正想上去将二人强行拉开,突然被贝格尔一把拉住。
“又怎么了?”波林看向贝格尔,贝格尔若有所思的模样让他感到疑惑。
“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
“哪里有什么不对劲,这……”
波林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胡义突然跳了起来,他冲到正在扭打的二人跟前,一拳砸在汤伯脸上,又转身将正准备趁机追击的卢卡撂翻在地,紧接着,他拎起二人的脑袋,将他们的脑袋朝向了东边。
其他人见状也向着东方看去,在目光投向地平线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顿时目瞪口呆:一抹曙光出现在了那里,隐约还能看到一轮朝阳正在徐徐升起。
所有人都跪在了原地,对着那正在升起的旭日流下了激动的热泪。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阳光了,那本不是很亮的曙光对他们来说已经刺眼到只盯着看一小会儿就两眼直发酸。
贝格尔回头看向那团浓雾,它从不知何时起消失的无影无踪,那里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浓雾,也没有那恐怖的巨手。
“长夜……结束了?”汤伯瘫了下去,他恨不得立刻就在这温暖的阳光下睡一大觉。
“远处有人。”卢卡突然坐了起来,两只尖耳朵不停抖动着。“他们在欢呼。”
“你能……你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吗?”华特试图挣扎着坐起来,但失败了。
“嗯……有电了!他们在喊有电了!”卢卡惊喜地喊出了声。
“嗯?!”华特突然有了力气,蹭地坐了起来。
众人向着卢卡所指的方向远眺,一座造型复古的宅邸伫立在那里,宅邸前似乎还有人在活动。
——————————
华特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宅邸前,他们神情恍惚地走进了大门,端详着这座古色古香的房屋,身穿同样复古的衣服的人们在门前来来往往,有的还在对着华特他们指指点点。古典的音乐不断从留声机里传出来,音乐声比曙光快一步,率先走遍了宅邸的每一个角落。
“哦华特先生,您终于回来了!”一个沉稳的女声从宅邸里传了出来,不一会儿,声音的主人——一位仪态端庄的淑女走了出来,张开双臂欢迎着华特一行人。“狩猎还愉快吗?您此行一定也是收获颇丰。”
“啊……什……什么狩猎?”华特有些疑惑,他想停住脚步,但一股神秘的吸引力正在将自己吸向那宅邸。
“您装糊涂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华特先生。”宅邸的女主人说着轻轻挽起华特的手臂,带着他走进了宅邸。“你的那些朋友们,一定也都累坏了吧,快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我会给你们留早餐的。”
华特被女主人带进了宅邸,其他人也都跟着走了进去。不得不说宅邸主人的品味不错,宅邸的装修风格让人感到十分舒服,塞缪惊叹于宅邸的内部结构,开始在笔记本上简单记录了起来。汤伯和胡义被摆在门口的小点心吸引了过去,汤伯捡起一块丢进嘴里,那美味的糕点几乎让他发出呐喊。
贝格尔没有急着跟上众人,他站在门口看着那正在升起的朝阳,阳光正在不断变强,门口的人们也都在表达着自己对这轮旭日的感谢。
一直以来被人们习以为常的日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美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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