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玥王府的池塘泛着粼粼波光,九曲桥下鲤鱼嬉水,在荷叶间穿梭,将尚未开放的花骨朵碰得微微颤动。
江心彻处理完云鹿书院的事,回到王府,准备换身衣裳再去见皇帝。
可到了桥头就碰见了等候在此的林延。
“王爷。”林延拱手打了个招呼。
“什么事?”
江心彻边问边往前走,林延却没有为他让开道。
“皇上请王爷回来后到璃园面圣。”
江心彻瞥了他一眼,随口道:“我换件衣服就过去。”
“....请王爷现在就去。”
江心彻顿了顿,仔细看了一眼他的神色,明白过来这是查出事了。
他没有再拒绝,闷着脸调头往璃园去了,林延见他转身,便在身侧跟着。
到了江暮瑾的房门前,江心彻用手里拿着的马鞭担了担裤脚边沾的灰尘,然后随手丢给林延,撩开珠帘走了进去。
“关门。”
江暮瑾远远看到他的身影,对两旁侍候的公公下令。
江心彻用余光观察周边动静,大门在他身后被关上,两名公公也躬身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他和江暮瑾两个人。
“过来坐。”
江暮瑾在暮色下对他说道。
江心彻便走过去,坐在他斜对面的椅子上,背靠着窗户。
太阳已经完全下了山,房间里刚刚点起了烛灯,立在他身旁的角落里,发着莹莹暖光。
“皇兄找我?”
“先和朕说一下书院的伤亡情况。”
江暮瑾的语调冷静而平稳,听不出是何种情绪。
但江心彻已然预感出他要说什么,目视前方道:“虎贲卫总共死了十七个人,重伤十人,轻伤八人。”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周献礼也死了,还有余州知县赵谦,有几个受伤的考生,已经安排他们在书院住下了。”
“刺客呢?”
“除了蓝觉予,其他四个还在追查。”
江心彻说完,自己都觉得荒唐。
江暮瑾看着他的侧脸,腮边因为压着怒意而微微鼓动了两下,等了一会儿才问道:“玥王,你知道周献礼是何官职?”
“知道。”
江心彻叹了口气,被一双冷眸注视着,“是户部侍郎。”
他说完后肩膀松懈了下来,知道接下来将有一场猛烈的暴风雨,干脆靠进了椅子里。
“户部侍郎...朕总共才有几个大臣,今日就折损了一个,多少人里面才能出一个侍郎?”
江暮瑾痛心疾首地说着,忽然话锋一转,质问道:“今日上午你在何处?朕派人向你报信时,你又在何处?”
江心彻默不作声,仰起头望了望天。
突然啪的一声,江暮瑾猛地拍了一下软榻的扶手,提高嗓音道:“朕在问你话,你就这般装聋作哑?!”
“臣弟没什么好说的,周献礼的死你可以算在我头上,那十几个虎贲卫的死也可以算在我头上。”
江心彻扭头看着他,扯了扯嘴角,“我还能说什么?你想听我说什么?”
江暮瑾被他一句话堵在胸口,握紧了拳头,缓了许久之后,才哑声说道:“你身为九州王爷,不顾君王臣子性命,放任刺客行刺罪行,迟迟不来救援,是为了想要放走那个敌国郡主,还是另有所图,朕应该如何理解你的行为?玥王,朕叫你来,是希望听到一个能让朕信服的理由。”
“好啊,我告诉你实话,”江心彻坦承道,“我不想杀蓝桉,仅此而已,如果你还要怀疑别的,我也没有证据。”
听到他这样说,江暮瑾的愤怒悄然转变成了失望,眼里充满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江心彻看到了他的眼神,看似无所谓的外表实则极其敏感,也非常在意。
那种失望不仅仅是皇帝对他的感受,也是他自己对自己的。
失望....厌恶....嫌弃....
这些情绪缠绕了他数年,让他从一个威风凌凌,战功卓著的王爷,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江心彻烦躁不安地坐在椅子上,一秒钟都不想再继续呆下去,“还有没有别的事了?没有我就走了。”
“你又要为了一个女人自暴自弃,为了一个女人,甘愿牺牲掉自己国家的臣民,江心彻,你还不如让朕看到你的胆识和野心。”
江暮瑾的话深深刺激着江心彻,让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
“一个女人....”
江心彻死死握住扶手,脑子里又浮现出往日种种,他一忍再忍,一忍再忍....愈加用力地握紧了扶手。
低喃了几声后,突然轰的一声将扶手拍碎,对江暮瑾怒吼道:“你懂什么?!你只知道张口闭口一个女人一个女人,老子十六岁就去天元打仗,四年拔掉他十座城,你在哪儿?你告诉我你在哪儿?你他妈在被窝里睡大觉!天寒地冻的时候我在外面打江山,一个馒头硬得石头一样,还不是啃了继续上,你他妈倒是养尊处优宫里几十个人伺候你。”
江心彻说着说着眼眶变得通红,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
“我就剩了一座城,就一座城你们骂我没出息骂到现在,换了是你你会怎么样?我出征那天说的打完了天元我就要娶她,我想她的国都给我灭了,她的人还能跑?结果我打到王城下,她出现在我军营里,我以为她是来看望我的,结果她是他妈来杀我的!哈哈哈....真是好笑,我本来都赢成这样了,还要我怎么样?一个女人....在你这她是一个女人,在我这她就是我一生的败笔!”
江心彻咬了咬牙,咽下汹涌而出的苦楚,盯着江暮瑾,轻飘飘说道:“你是比我更适合当这个皇帝,打下来的江山给你坐,我也心甘情愿,但是,蓝桉这个坎我过不去,我人已经废了,你也别指望我还能做成什么大事。”
江暮瑾抬头看着他,眼里忽然平静了,对他说:“既然你今天和我说了这么多,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当年父皇留下的传位密函里,写的是你江心彻的名字。”
江心彻的瞳孔应声放大,嘴唇微微张开着。
“你心里应该也有数,皇长兄夭折,我也自小体弱,父皇很早就要求四皇叔将你送去军营磨练,打下天元是父皇心头最重要的事,我们江家从晴王那代打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代,父皇希望到你这里为止,将这件夙愿完成,只要你进入天元王都未兰城,九州加上天元就都是你的。”
他停顿下来,让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可惜,你在最后一步放弃了,甚至险些让一切功亏一篑,父皇临终前特意给我看了那封密函,他说他曾对你寄予厚望,又嘱托我,无论如何要守好九州,然后第二天就是我的登基大典...你是不是以为我很想做这个皇帝?”
江暮瑾看了看他,眼神已经变得柔和了许多。
“心彻,我始终是愿意相信你的,但是你今天办的这件事,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你回去吧,我也拿你没有办法,我只希望你好好记得,你姓江,不姓蓝,你只要记得这个,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江心彻没有回话,眼睛睁得很大,站了很久之后才慢慢后退了几步。
走之前他的表情也一点都没有变,门外的公公听见脚步声,给他开了门。
他撞着珠帘出去,恍恍惚惚地迈下台阶,林延将保管的马鞭递给他,他也没有接,就这样直直地走了出去,连弯也不记得要转了。
天色完全黑下来,他从烛火下,走进了夜幕中。
坐在屋里的江暮瑾,也望向了黑乎乎的窗户。
好似全部的情绪都发泄了出去,他像是要生大病一样,缓缓靠向了椅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就到了天亮,御医中途来叫他回卧室休息,他也没有动,在客厅坐了一夜,也浑浑噩噩地想了一夜。
窗户上停了两只小鸟,叽叽喳喳地把他吵醒了。
他歪头一看,外面起了大雾,树叶上挂着露珠。
看样子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可能会下雨。
他动了动酸痛的肩,将守在门口的林延叫了进来。
“天亮了吗?”
林延诺诺道:“回陛下,亮了。”
“那就去把沈郁叫来吧,只叫他一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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