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栈的路只剩下几公里，两人手牵着手，吃着包子，慢慢地走着。
路两旁零星有几家铺子，都关着门，一路过来也只看见一家小饭馆开着张，一眼望去，只有两个客人在喝酒聊天。
寒冷的秋风和灰蒙蒙的天色，为这条街巷更添几分萧索。
夜宁吃完了一个包子，没有什么胃口，想和沈郁说说话。
她看到周围冷清的景物，忘不了现在还在打仗的事实，担心地看了一眼沈郁，问道：“楼主，你过来找我，军营那边怎么办？”
“没事，昨晚我让给我带路的小卒回去报信了，我过几天再回去。”
沈郁说完看看她，问道：“还吃吗？还有好几个。”
夜宁摇摇头，又问：“那你后面还要上阵吗，我担心你….”
沈郁把剩下的包子包起来，犹豫了一下，告诉她：“我可能要和他们一起出城，等打完这一仗，应该就完全结束了。”
夜宁驻足停下来，沈郁知道她想说什么，拉起她的手，边走边说：“你不用担心，我有分寸，别想这些了，想想中午吃什么吧。”
“….你一定要小心，我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了。”
沈郁听完淡淡一笑，带着笑意回了个好字。
夜宁奇怪地嘟起嘴道：“你笑什么嘛…我不能保护你吗…”
越到后面她的声音越小。
沈郁松开手，搂住她的肩，把她圈在怀里，叹口气道：“我只是想起以前在风波楼的时候，你经常偷偷跟踪我，我还要假装没有发现。”
夜宁被他这样一搂，高挑的身形也显得小鸟依人起来，红着脸小声道：“我出去做任务的时候你不也跟过我…而且…”
她回想起过去，语气带有一点埋怨的意味，“我也没有经常跟踪你，你都很少下楼的…我刚到风波楼的第一年，好像前三个月都没有见过你，虽然你出门的时候，我有机会都会跟上去看看…”
听她说起这些往事，沈郁真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三四年时间，真是一晃就过去了。”
夜宁看着他比初见时更加成熟的脸庞，只不过三年而已，他却像长了五六岁。
“楼主，这几年你真的吃了好多苦，我真想…真想留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
她说着忽然又哽咽了，赶快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
沈郁发觉她又伤感了起来，安抚地摩挲了几下她的肩膀，无言地搂着她，走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
一匹马，一对人，在浓浓的秋色中安静地走着。
过了一会儿，夜宁平静了下来，用脑袋蹭蹭沈郁，俏皮地说：“楼主，你想不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
沈郁被她的话从感伤中带出来，温柔地低笑了一下，问道：“什么时候？”
夜宁羞涩道：“应该是第一年过完年的时候。”
“那么早…？”
“什么叫那么早。”夜宁不懂地撅撅嘴。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沈郁只是有些惊讶，偷偷瞟她一眼，“那你是…因为什么喜欢我的？”
被他这样一问，夜宁更不好意思了，不过转念一想，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就是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一直没有见过你，第一次见你是我在风波楼杀第一个人的时候，那时候你好像偷偷跟着我了吧，我以为你也是楼里的杀手，问你你也没有否认，还有一次，啊我想起来了…”
她忽然咧嘴一笑，回忆道：“那次是我刚来三个月，副楼主安排了一个考核任务，过了就可以留下了，也会涨工钱，那次任务虽然不是很难，但那天我刚好…刚好来那个了…头天晚上天太热我又洗了冷水澡，结果肚子一直很痛，还发烧了，那天状态就很不好，埋伏的时候差点暴露，好歹最后把人杀了，然后…然后我在回风波楼交差的路上，那次又出了城，去了很远的地方，就感觉怎么走都走不回去，太阳又大，迷迷糊糊地走到半路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
夜宁说到这里，想起当年的那一幕，烈日当头，荒郊野外，就在全身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的时候，却看见沈郁一袭白衣，骑着马出现在她面前。
“我看到你的时候，好像一下就哭出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在我想着，要是有个人能来帮帮我就好了，要是有个人能来接我就好了的时候，刚好就出现了…很多次很多次，那次也是，我看到你之后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风波楼了，也是因为那次，副楼主和许医师才发现我原来是女子的…对了…！”
夜宁用带着泪珠的眼睛盯着沈郁，怀疑地问道：“楼主难道那次没有发现我是女生吗？你不会真的一直到我和你坦白的时候才知道我是女生的吧？”
沈郁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道：“你说起那件事我也想起来了，我接到你的时候发现你裤子上有血…我以为你是受伤了，没往那方面想，不过抱你上马的时候的确觉得你很轻，而且感觉这小子人不胖胸肌倒是挺大….”
“啊你那时候居然盯着我的胸看了！”夜宁羞多于恼地揪住他的袖子。
沈郁赶忙解释道：“我没有盯着看，我干嘛盯着一个男人的胸看，就是刚好注意到了而已。”
“…你真的一点都没怀疑我的性别吗？”
“好像没有，那时候你才十几岁，长得秀气稚嫩也很正常吧，主要是我没想过一个十几岁的女孩会跑来做杀手。”
“你干嘛不怀疑一下…”夜宁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问道，“那时候就你不知道我是女生….”
沈郁一听急忙道：“还有谁知道你是女生？”
“…..”夜宁愣了一下，急道：“你不要误会，我是说除了你，副楼主许医师还有仙儿都知道。”
“哦，那就好。”
夜宁听到他像是松了口气的语气，不知怎的，心里竟觉得有些甜丝丝的。
看来楼主对我也是有霸占欲的…
“唉…其实听你这么一说，我是应该早点发现的，这样你也不用那么辛苦天天扮男人了。”
夜宁听到他的关心，心里又觉得委屈，瘪着嘴嗫嚅道：“你不要说这种话，又要招我哭了…”
“….宁宁。”
沈郁赶忙停下来，转过来面向她，看看她没有消肿的眼睛，心窝酸胀得难受。
想到近在眼前的分别，想到过往的一切，难言的情绪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
在外面的大街上，当着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就这样把她拥进怀里，低头吻上她被眼泪打湿的唇瓣。
“呜…呜呜….”
夜宁崩溃的哭泣全都被他的亲吻盖了过去，越来越近的离别就像扎在她心尖上的一根刺，稍稍松懈一下就会想起来，一想起来就痛不欲生。
沈郁也把所有的难过都倾泻在这个热烈的吻里，在心里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
宁宁….宁宁….宁宁….！！
一个漫长激烈的吻终于结束，沈郁将她松开，轻轻握着她的手臂，看着她红透了的小脸，他的眼眶也已经红了，胸腔里压制着莫大的痛楚。
“楼主….”夜宁轻声唤他，抬手轻抚他泛红的眼睛，使劲咬住莹润的嘴唇，眼里溢满了不舍。
沈郁两度张口，只是喉咙哽咽难受，缓了两下才发出声音，低哑地对她说：“宁宁，你愿不愿意嫁给我，我们今晚就成亲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阵大风从他身后吹来，吹到夜宁的面前，忽的一下掀起了她的刘海，露出她惊讶到呆愣的脸庞。
沈郁认真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夜宁的瞳孔仍然处在震惊之中，晃动得像煮沸了的开水，整张脸也是红彤彤的。
风呼呼地吹着，她的心脏像要跳出嗓子眼一样，嘴巴慌乱地一张一合，最后终于流着眼泪，哭着喊道：“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啊啊呜呜呜呜….”
她喊完后扑进沈郁怀里，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沈郁眼里也泛出了点点泪光，抱住她，掌心覆在她的后脑勺上，摸摸她柔软的头发。
“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我们去准备准备，要给你买一件红裙子，还要买红灯笼，买鞭炮，还有很多东西。”
“嗯……”
“我想想还有什么，得找个人帮我们主持…宁宁，我们先在这边的铺子看一看，然后回客栈。”
“嗯….！”
夜宁把眼泪都抹到了他的衣衫上，从他怀里出来，昂头望着他。
“哭得像小花猫了。”
沈郁怜惜又无奈地对她笑了笑，用袖子在她脸上糊了一下，惹来她一声轻咛，接着重新牵起她的手，迈出一步道：“走，去给你买裙子。”
夜宁用力嗯了一声，轻盈地踏出一步，跟在他的身边，淡青色的裙摆擦过落叶，喜悦地飞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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