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门前烛火盈盈，周围都是嘈杂的声音。
辅兵忙着收拾将士们脱下的铠甲，要拿下去清洗，还要烧热水供他们洗澡。
沈郁在这些嘈杂声中疲惫地走回自己的营帐，徐游老早就到大营门口接他，帮他拿着兵器和头盔。
“驸马，我帮您卸甲吧。”
沈郁在帐门前站定，稍微伸开胳膊，让徐游帮他一点点把铠甲脱下来。
当胸甲卸下去后，他感觉瞬间轻松了许多，不由得轻呼了口气。
“好累...”
徐游蹲在地上，把铠甲搬进木盆里，听到他叹气，抬头说道：“驸马，浴房烧好了热水，您知道在哪吗？”
“知道，我现在去。”
沈郁累得不想睁眼，掀开门帘，打算进去拿几件换洗的衣物。
“您别动，我去拿....”
徐游正说着，一个眼熟的身影忽然现身，手里提着一个布包袱，在沈郁的身边落地。
“楼主。”
“...夜宁？”
沈郁放下了门帘，把眼睛也睁开了。
夜宁发现他身上的玄甲已经卸下去了，小声道：“楼主，下次让我帮你卸甲吧。”
沈郁略微一怔，不知道这有什么必要，重新掀开门帘进去了。
夜宁也赶快跟进去，把她拿来的包袱在桌上摊开，露出新鲜的带着露水的梨子。
“楼主，我刚刚去城里找了点水果，我怕你没有胃口。”
夜宁拿起两个给他看看，说道：“有个农户种了梨树，我向他买了几个....真的是我买的。”
沈郁一边拿衣服一边回头看她捧着的梨子，奇怪她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
不过她居然会担心自己胃口不好，跑去城里找水果...
这丫头终归还是萧宁啊。
“我知道了，等会一起吃吧。”
沈郁很想叫她一声萧宁，他还是习惯那个叫了三年多的名字。
夜宁很高兴，朝他扬起嘴角道：“楼主要去洗澡吗？”
“是啊，身上都是汗。”
“我...我陪你去...！”
“不行，”沈郁干脆地拒绝，“那是一个大澡堂子，你去什么。”
他说完这话自己都愣了一下，怕她多想，赶快端起盆子，扭头皱了皱眉。
夜宁还没反应过来，嘟囔道：“我不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这时帐外传来徐游模糊的声音：“驸马，我把盔甲送去洗了，等会再去端饭过来。”
沈郁有些不好意思，回回都让他在门外等着。
“好，辛苦你了徐游。”
他对着门帘说完，不久便听见徐游离开的脚步声。
他这才又回头对夜宁道：“我去洗一洗，你就在这等，今天很多人都会去浴房洗澡，你不要过去乱晃。”
“唔…好吧...”
夜宁感觉他的身上仍然有一点杀气，他今天杀了那么多人，还是不要惹他不高兴的好。
.........
过了半个时辰，几位将军都已经换洗完了，纷纷来到西营的中军帐，准备在这里一起吃顿晚饭。
不管怎样，今天他们大败游牧阵营，吃饭的心情还是有的。
“不说那么多了，先吃饭，吃完了早些休息，明日再详细总结今天这一仗。”
厉泓沉仍坐在上位，讲话的口吻很轻松。
他说完看了看师盛旁边空着的位子，疑惑道：“师将军，怎么不见沈大人？”
“哦，沈大人说他胃口不佳，不想过来扫兴了。”
凌宇听到这番解释，附和道：“唉正常，我第一天打完仗也没胃口吃饭。”
说完发现身旁的李剑雨已经开吃了，奇怪地看看他，调侃道：“剑雨这小子倒是没事人一样，打完仗吃的比谁都多。”
“唔嗯？”李剑雨尝了一口碗里装的炖菜，眼睛发光道：“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好吃。”
“那是雨儿煮的，用家里带过来的腌干菜炖的腊肉。”
古越影介绍地很详细，让坐在他身旁的古雾雨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
身前的矮桌上摆了一桌子的好菜，有三道都是她做的。
她本来想着他们打完仗很辛苦，给沈郁留的那一包吃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他，索性煮出来大家一起吃了，就当作是自己的一点心意。
谁知道他居然没有来....
他打完仗会没有胃口她也想到了，腌干菜清脆酸爽应该是很开胃的，腊肉也不腻，还有风干肉做下酒菜，另外又炒了一道青菜，这些应该都会叫人食欲大开的。
“啊...还是家里的味道好啊，”凌宇也赶紧尝了尝，感叹道：“没想到有幸能吃到小雨做的饭，比我媳妇做的还好吃。”
他这番称赞引来一阵笑声，连古越影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好啊宇哥，等打完仗回去就告诉嫂子，你嫌她做饭不好吃。”
凌宇听到身侧的副将调侃自己，马上板起脸道：“我说她做的不好吃了吗？我分明说的是小雨做得更好吃，你听不听得懂人话？“
“哈哈哈！”
帐内的谈笑声传到古雾雨耳朵里，却让她更加失落。
古越影发现她到现在也没有动筷子，给她夹了一些菜，低下头小声问道：“在想什么呢，怎么不吃菜？”
古雾雨收回神，慢慢拿起筷子，摇摇头说：“没想什么...叔父尝过了吗？好不好吃？”
“你做的自然好吃。”古越影理所当然地回答。
古雾雨心里浮出一抹苦笑，夹起他放在自己盘子里的菜，嘎吱嘎吱嚼了两口咽下了。
真希望他真的只是因为没有胃口才不来的，而不是因为别的....
厉泓沉默默地坐在上方，端着茶杯轻抿茶水，注意到古雾雨低落的神情，也发现坐在西侧的师盛情绪同样不怎么高涨。
师盛没有和大家聊天，简单吃了几口菜，其实他也没想什么，只不过才打完一场恶仗，没想到这相当于庆功宴的晚饭，竟然是古道然的女儿做的。
自己若是吃得很开心，再说两句赞扬的话，想必也会让人家心里不好受吧。
“师将军，一会儿回去给沈大人带一份吧，我看这道菜挺开胃的，他只喝两碗杂粥怕是不够。”
厉泓沉忽然对师盛说道。
古雾雨几乎是和师盛同时抬起了头，听见他说了个好字。
“我也打算给沈大人带点回去的。”
“那好，来人。”
厉泓沉招了个侍从来，给沈郁把他们今晚吃的都装了一份，打包到一提食盒里。
古雾雨看着厉泓沉的举动，心底里竟觉得很感激，握了握筷子，阴霾退散地继续吃饭了。
她的这些变化都没有逃过古越影的眼睛，看得他露出了担忧的眼神。
这个孩子的心思已经全在沈郁身上了，这样下去该如何收场....
哪天和她聊聊这件事吧，古越影如此想着，也没有什么胃口了。
.........
东营的各个营房里，士兵们也正在吃饭，而在沈郁的大帐中，却是他和夜宁还有徐游三人一起吃的晚饭。
饭菜是简单的稀饭和馒头，沈郁的确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点。
实际上今天因为大胜，厉泓沉让伙夫给士兵们炖了肉，不过是沈郁看见肉就觉得胃不舒服，没有让徐游拿罢了。
等三人都吃完饭，徐游很自觉地起身收拾，一边收拾一边说：“驸马，我一会儿直接去师将军那睡了。”
他言简意赅地说完，抱起碗筷就走了，也没有留给沈郁感到尴尬的时间。
沈郁盘膝坐在地毯上，挠了挠额头，感觉徐游其实是有脾气的，他应该也看不惯自己这些行为。
夜宁面无表情地跪坐着，往门口看了一眼，心想她又没说今晚要留在这住。
不过，既然他自己走了，那就再多待一会儿吧。
“楼主，你要吃梨吗，我给你削。”
沈郁放下手，搭在膝盖上，想了想说：“吃一个吧，我们两吃一个就行了。”
“不成，梨不能分开吃，”夜宁直起腰够来一颗梨，一本正经地说，“反正我和楼主不能分一个梨吃，那样多不吉利。”
沈郁顿了顿，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了，却没有多说什么，看着她用小刀一点一点削着梨子皮。
烛火轻轻摇曳着，帐内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是沈郁沐浴完后留下的味道。
他用了很多皂膏，想要把自己身上的血汗味洗干净，尤其是血味。
可洗了那么久，如果贴着皮肤闻一闻，还是会闻到一点淡淡的血腥气。
他换了个姿势，撑着下巴望着夜宁削皮的手腕，眼神有些犯困的恍惚。
夜宁也能用余光看见他，沐浴完垂顺的黑发随意散落在肩上，过长的刘海遮在眼前，看不清那一双暗淡的星眸，只能瞧见高挺的鼻梁，还有不薄不厚好看的嘴唇。
她削着削着，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瞧他，却发现他竟托着下巴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她不忍叫醒他，动作轻柔地转动小刀，把最后一段梨子皮削下来，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
楼主生得可真好看……
不过，她现在最爱的早不是他的脸了，仔细想想，好像一开始她就不是被他的脸吸引的，反而第一次见他时，觉得这个男人怎么长得这般俊秀，看上去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
她回忆着与沈郁初次见面的模样，把削好的梨轻轻搁在桌上。
她正在想要不要叫醒他来吃这颗梨，沈郁竟就被她这么轻的动作弄醒了。
“....楼主，你还想吃吗？”
她看见沈郁猛地睁开眼睛，轻声细语地问道。
沈郁实在是太疲顿了，盯着那颗水润饱满的梨子，眨巴了几下眼睛，哑着嗓子道：“我有点困了…好困...能不能明天再吃？”
夜宁为他这句话感到诧异，好像让他吃梨像是什么任务一样，忙说：“那就不吃了，你快上床睡吧。”
沈郁听见这句话，像是卸下了肩上的担子一般，撑起身体，醉酒似的往床边走。
夜宁看见他摇摇晃晃的，赶快起身去扶他，搂着他的腰把他送到床上。
沈郁挨到床就往上面一倒，把夜宁也“诶诶”的带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两人叠罗汉似的压在了床榻上。
“唔呃....楼主，你摔着了没有？”
夜宁从他背上撑起来，心想他怎么困成这样，跟喝多了似的，叫他他也没反应了。
“唉……”
夜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帮他把靴子脱了，自己上了床，再把他拖拽到床的内侧，接着将他翻过身来，替他盖好被子。
“呼....”
做完这些，夜宁抹了一下脑门上的汗，在床的另一侧坐下，安静地看着沈郁的睡脸。
已经是十月中旬了，夜里的气温很低，营帐也不如房屋保暖。
门帘底下总是渗进来一小股凉风，没多久就把夜宁的汗吹干了，身子也吹得有些发凉。
她只穿着单薄的粗衣，此刻随风拂动着，像波浪一样描摹着她婀娜姣好的身材。
可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这股冷风上，而是眼下熟睡的沈郁。
他怎么能睡得这么沉呢，好像不管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醒过来一样。
夜宁坐在床头盯着他看，脑子里浮现出白天的许多画面。
血海尸山……哀鸿遍野……
她想起鲜血溅在沈郁的盔甲上，想起他杀敌的模样，心情复杂地皱了皱眉。
而沈郁也好似梦到了什么似的，也和她一样蹙起了眉头。
“楼主....”
她试探地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应，更没有醒，她的胆子便渐渐地膨胀起来。
削过梨的手指带着些微的甜味，此刻正覆在沈郁绷紧的脸颊上，慢慢地温柔地抚摸了一会儿，再缓缓下移，按在了他干涩的嘴唇上。
夜宁瞳孔收缩，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外面总有士兵经过的脚步声，让她烦躁而紧张。
但更让她担心的是沈郁本身，他为什么还没有醒来呢？是被噩梦缠住了吗？
她的心情很矛盾，她希望沈郁是清醒的，主动的自愿地让她触碰，但她也知道，这之前的每一次都是她强迫的。
可如果他现在是清醒的，他一定不想让自己这样抚摸他，虽然他对自己比以前好了很多，可他真的是因为出于喜欢吗？出于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吗？
夜宁总觉得这是他施舍给自己的。
“.....楼主，我要亲你了。”
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着，眼神变得倔强起来，低头直接吻上了他的唇瓣。
干涩却柔软...久违的感觉。
她的上半身压在沈郁身上，右手摸着他的脸颊，亲吻着他的嘴唇，直到把他的唇瓣吻得湿润起来。
“楼主，我亲完了....”
她慢慢抬起腰身，把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告诉他，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会醒。
他可是睡着了，又不是被人下了药，也不是受了伤昏迷。
这样亲他他都不醒，莫非....
夜宁舔了舔舌头，琢磨着，莫非其实他希望自己这样做？
她歪着身子呆坐了一会儿，看着沈郁依然陷入沉睡的脸，疑惑地问道：“楼主，你不讨厌我对你做这种事吧？不过我是女孩子，好像一般应该是男生主动做这种事才对吧？”
她露出苦恼的表情，自言自语道：“也没人教过我这些...之前我对你做的那些，都是脑子一热，好像人生下来就会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自然而然就会想亲他...这是不是很正常的事？”
她忽然分开双腿坐在沈郁腰上，从正面的角度望着他，继续追问：“你看着我的时候，会想要亲我吗？我看着你就想要亲你，也想抱你，还想...还想做更亲密的事…”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可没多久，眼神又充满怀疑，质疑道：“你是不是因为打不过我才准我这样对你的？”
她停顿下来，观察沈郁的反应，他仍然紧蹙着眉，没有别的变化。
“.......”
他应该是在装睡了，夜宁不再说话，抿了抿唇，往门口一瞥，接着忽然钻进沈郁的被窝里。
温暖一瞬将她包裹，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紧紧贴着沈郁的胸膛，眼睛亮晶晶地发着光。
“楼主...你今天杀了很多人，我都看到了，你心里应该很难受吧，虽然他们都是必须要死的人，但你的表情就是很难受的样子…我现在让你好受一点，我也杀过人，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杀过了...你不要再梦见他们了，梦见我吧，我来你的梦里找你了。”
她说完后把自己脱了个精光，衣服裤子踢到被窝深处，在温暖到有些燥热的被窝里喘着气，脸颊已经全都烫红了。
“唔...”
她头脑混沌地抱住沈郁，拉起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灼热绵软的丰满胸脯上。
隐忍的神情仿佛献祭一般，说不清是愉悦还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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