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夜晚,草丛里传来嗡嗡虫鸣。
沈郁睡得很浅,能听见隔壁房屋里细微的说话声。
“你走的那天,我就和楼主表明心意了,我和他说,不管他喜不喜欢我,我都想让他知道我是怎么喜欢他的。”
夜宁用没有情绪的语调说道。
古雾雨的发尾还滴着水,手抓着棉麻的头巾,神态惆怅地听着。
“后来我和他们一起去西州,路上发生了很多事,我摘了楼主喜欢的枇杷送给他,叫他留着自己吃,就算扔掉也不要送给别人。”
她云淡风轻地说:“结果他既没有吃,还当着梁洛雪她们的面送给了打扫的阿姨。”
古雾雨微微一愣。
“然后他和我谈了谈,大意是希望我不要喜欢他,他没有办法回应我的心意,因为他已经成亲了。”
“但你还是放不下他吗?”
“我本来是打算走了的,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我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他,我看见你们在一起,他吃了你送的葡萄,我当时觉得很生气,一怒之下就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夜宁向她如实相告,把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都告诉了她。
古雾雨和她自幼一起长大,听她说了这些,心有灵犀地明白她在想什么。
“你觉得他收了我的葡萄,却不收你的枇杷,你觉得他可能会喜欢我,而不喜欢你吗?”
夜宁轻轻地点头:“他明明也知道你喜欢他,却只拒绝我,而不拒绝你。”
“你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吗?是因为我...”古雾雨抬头望着她问道。
夜宁却慢慢地摇头,“这已经不是我现在最在意的事了,他本来就有很多女人,而且他也成亲了,这些我都知道,你也知道的吧。”
古雾雨把头巾摘下来,无力地攥在手里,视线偏向了一侧,像是不愿面对这个问题。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夜宁说:“我现在可以轻易地将他占为己有,甚至把他带离这个地方,你们永远也不可能再找到他。”
“......”古雾雨向她投去难以置信的眼神。
“但我不会这样做的,我想要他爱我,哪怕只有很短暂的一段时间。”
夜宁说着这些话时,表情很放松,古雾雨的表情却相反地渐渐沉重起来。
“我和父亲约定好了,一年之后他会来接我,我想到时候我还是要离开的,我不能让哥哥白白牺牲,我也有我必须要去做的事,但我去了以后还能不能回来,我也不确定。”
“你要去哪里?”
“一个很远的地方。”
古雾雨看看她的眼睛,隐隐约约被一种神秘感笼罩。
“你想要在一年之内让沈公子...爱上你吗?”她有些费力地说出这个字眼。
夜宁回避道:“是我只有一年的时间留在他身边了。”
“如果他真的爱上了你,你也要走吗?”
古雾雨的嗓音忽然有些激动。
夜宁迟疑地张口,眼圈微微泛红,“如果在这一年之中,他真的爱上了我,我会没有遗憾地离开,然后拼了命地回来,如果....一年之后他仍然没有爱上我,我也没有回来的必要了。”
古雾雨露出不解的眼神:“你既然想回来,又为什么要走呢?”
夜宁慢慢握紧了手指,眉心微颤道:“如果我能回来,就说明我已经强大到可以来去自如,从此之后就没有人能够约束我了...我有我的命,小雨,你也有你的,我和你说这些,只是为了告诉你,接下来我不会再顾及那么多,不管梁洛雪许恨心萧仙儿是什么心情,也不会管你是什么心情,她们以前为了楼主闹成什么样子,我都是见过的,我也做好面对她们的准备了,谁来都一样,也包括你。”
她说着站起身,用平淡到冷酷的语调道:“我不会怕你伤心的,除了他以外,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就像我们以前一样,但你如果仍执着于他...我的胸怀已经不像原来那般宽广了。”
她淡淡地看了古雾雨一眼,转身朝房门走了。
“...等一下。”
古雾雨觉得胸闷,难受地喘了几口气,额头上冒出冷汗。
夜宁停在原地,没有回头,安静地等她问话。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是他?”古雾雨难过地问,“你以前不是还很无所谓吗?他要成亲的时候,你怎么不去阻止呢?你为什么选择和我离开?其实他对你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吗?”
夜宁沉默了片刻,偏过头反问道:“你走的时候,中止我们的契约,还我自由让我去追求他的时候,你也说你能放下,开始新生活,你现在放下了吗?”
咯噔一声,古雾雨像是被人猛砸了一下后心,眼眶一下红了。
夜宁的视线从她脸上缓缓收回来,往前走了两步,忽而又停下,低声道:“我从来就没有觉得无所谓过,只是以前我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现在有了罢了。”
门打开,门关上,月光照进来,又消失了。
古雾雨手握着凳子边缘,呆呆地坐着,几颗泪珠在眼中打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隔壁房间里,沈郁睁开沉重的眼皮,翻了个身,面朝墙侧躺着。
他没有听清她们聊了什么,只是觉得她们聊了很久。
躺了一会儿,他隐约又要睡着了,却在这时,客厅的门被人拉开,灌进来一小股冷风。
听脚步声像是夜宁,这次他却没有动弹,一动不动的,直到她靠近过来,在自己身旁默不作声地把被褥铺好。
夜宁坐在被褥上看了看他,他的呼吸起伏均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她也不打算叫醒他,就这样躺进被窝里,望着门窗发呆。
天气越来越冷了,这里地处偏僻,秋夜里风总是很大,门窗上乱晃的树影透着一股恐怖的气息。
沈郁听着风声,后背觉得凉飕飕的,想拽一拽被子,赶快睡了。
躺在身旁的夜宁不知何时侧过了头,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背,心跳声在静悄悄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喉咙发干,忽然从被窝里磨蹭过去,掀开他的被子,从后面搂住了他。
“夜宁....”沈郁一怔,偏过头压低嗓音叫了她一声。
夜宁把脸埋进他后颈里,呼吸加重,伸出舌头舔他的后颈肉。
“嘶...你别...你别这样....”
沈郁脖子上传来一股湿漉漉的刺痒感,想转过来阻止她,却被她按住左臂压上来,上半身变成半趴的姿势。
夜宁一边不轻不重地啃咬他的后颈,一边撩起自己的上衣,从头上脱了,随手丢在一旁,接着眼睛发红地去掀他身上的薄衫。
沈郁被她的举动惊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使劲翻身想按住她的胳膊,嗓子低哑道:“你要做什么...你别闹,我要睡了。”
夜宁没有说话,闷头掀他的衣服,把粗麻的白衫掀到了肩膀处,被他的手臂卡住了。
她坐在他的腰上,低头看了看他的背,眼圈红彤彤的,伸手抚摸那些伤疤,从下往上,一直摸到肩胛骨中心处的蝴蝶蛊印。
眼神忽而一沉,手掌用力扣住他的后颈,听见他一声闷哼,接着塌下腰,将自己未着寸缕的上身压趴了下去。
“唔...!”
沈郁同时感觉到后背上的绵软触感和脖子上一瞬的刺痛。
夜宁的眼睛猩红得狰狞,用牙齿和舌苔厮磨着他的后颈,拉扯起皮肉,再用布满倒刺的舌头轻轻地一舔。
“啊....”沈郁皱紧眉头,发出隐忍难耐的低喘。
“嘘....”
夜宁按住他的双手,啃了啃他的耳骨,低低地说:“小雨在旁边睡觉,不要吵醒她。”
“...你知道你还...不要搞这些了,快睡觉吧…”
沈郁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幅度小一点,但夜宁反而是不知道收敛的那个人。
她又不说话了,脸色低沉下来,紧紧抱住身下的人,像要把自己挤进他身体里一样。
“夜宁...你别这样,我困了....”
夜宁充耳不闻,只知道缠着他的身体,与他耳鬓厮磨,在别人留下的印记上,重新覆上自己的咬痕。
“嗯……”
沈郁趴在枕头上,咬住牙根,忍耐着她施加于自己身上的疼痛和酥痒。
黑暗之中,放大的感官产生无比刺激的感觉,明知道古雾雨就在隔壁,这让他的内心更为煎熬。
真是疯了....
他紧紧闭上眼睛,头脑一片晕眩,逐渐昏沉麻痹的意识,令他如堕深渊。
此时,躺在夜宁床上的古雾雨同样也很煎熬。
一墙之隔的微弱响动敲击着她的神经,让她很不舒服。
不管她是深闺中的大小姐,还是照见寺的小尼姑,她对男女之事都讳莫如深,几乎一窍不通。
夜宁竟就这般和沈公子睡到了一起,还要让她知道,就算她说不会再顾及自己的心情,但做到这种程度,未免太过分了…
古雾雨心如波涛,久久不能平静,手指紧攥着枕巾,很想跑出去制止他们,让夜宁不要再做这种事。
可她却再三纠结,如果今夜自己出了这个门,闯入了客厅,也就意味着从此往后,要和自己亲如手足的夜宁争抢用一个男人。
不仅如此,还要像她说的那样,面对沈郁复杂的家室....
她真的要踏入这个漩涡吗,现在放手的话,会不会才是更好的选择?
她紧抿着嘴唇,额头又渗出冷汗,脑海中浮现出在未兰寺看诊时,那位无心大夫与她的对话。
隔着屏风,沉如洪钟的嗓音幽幽地飘了过来。
“如姑娘所言,你思虑过重,难以入眠,我可辅以草药缓解此症,但归根结底,仍需你自身开解自己,无论你忧虑的是人,是事,是物,如佛所说,皆是执着,若你能放下,即便片刻,你的身心也会舒缓许多,但此事是说易行难,你也不必刻意强求。”
“放下执着....”
古雾雨喃喃重复,这道方子能解百病,可偏偏得病之人,最难服下的就是这一剂药。
她在幽暗之中睁开眼睛,问自己,沈郁真的只是她的执着吗?
这个问题,她仍得不出答案。
可此刻,她却稍稍平静了下来,隔壁房间微弱的声音也渐渐被屋外的风声掩盖过去了。
刚刚的那股冲动也随之慢慢消解。
她重新闭上了眼睛,松开了手指,在陌生的床上,昏迷般的沉睡了过去。
一夜之后,天蒙蒙亮,晨光将她照醒,湿润的睫毛翕动了几下,她便睁眼,撑坐起虚软的身子。
撑在枕头上的掌心濡湿了一片,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泪湿了枕巾。
她记不得自己做了什么梦,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昏昏沉沉地起了床,穿好衣衫出去了。
清晨起了露水,院子里白蒙蒙一片,空气冷嗖嗖的,刺激着她的胸肺,又想要咳嗽。
她慢慢走到客厅门前,大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两人似乎都还没有起床。
“......”
她抬了抬手,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收了回来,抿起唇角,眼神低沉地朝厨房走去。
屋里,阳光透过竹帘,在隆起的凌乱被窝上,留下条纹状的光线。
夜宁仍然从后面抱着沈郁,阳光照在她雪白的背上,隐约可见淡淡的绒毛。
沈郁睡得很沉,装死一样的沉,没有半点想要起床的念头。
夜宁却睁开了眼,往门上瞥了瞥,神情复杂地停顿了一会儿,接着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摸了一下沈郁的耳垂。
看到他的脑袋本能地往旁边一摆,然后怔住,她才摸出衣服穿上,窸窸窣窣地起了床。
“楼主,你再睡会吧。”
她给沈郁盖好被子,起身出去了。
等她把门关上,沈郁干躺了一会儿,忽然把被子往头上一蒙,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像是与世隔绝。
过了好大一会儿,推拉门被拉得更开,竹帘也卷了上去,一股浓郁的饭香飘了进来。
“沈公子,起来吃早饭吧。”
沈郁模模糊糊听见古雾雨的声音,更不愿意从被窝里出来了。
夜宁卷完了竹帘,回头看了一眼高高鼓起的被窝,没有催他,过去帮古雾雨把饭桌收拾出来。
两人之间也很少交流,各做各的,摆好碗筷,便安静地坐下来,看着靠近墙边的被窝。
一种诡异的氛围在屋里蔓延。
沈郁感觉到自己在被她们盯着,皱了皱眉头,只是把身体蜷得更紧凑。
他本来想起床,这下是完全不知道怎么从被窝里出来了。
“楼主,先起来吃饭吧。”
“....你们出去一下,我要换衣服。”沈郁艰难地说道。
古雾雨并没有动,因为夜宁也没有动。
僵持了一会儿,她轻咬了一下嘴唇,扶着膝盖站了起来,默默地出去了。
但夜宁仍然坐在原地,固执地没有起身。
“楼主,我不看你,你换吧。”
沈郁知道只有古雾雨出去了,别扭得要命,一刻也不想在这呆下去了。
这时,古雾雨刚刚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远远望着已经散了雾的树林,隐隐约约看见两匹马跑了过来。
那匹马很快奔到院里,来人竟是徐游。
“古小姐,驸马何在?”
“他.....”
古雾雨回头看了看,发现沈郁蹭地一下坐了起来,对外面喊道:“什么事啊?”
徐游两三步跨上走廊,声音急促道:“驸马,镇西军今日凌晨已至鲤云东城门,打算穿过鲤云城前往沛城,但鲤云守将不肯放他们进城,让他们绕道西侧的鹿郡,双方起了争执,总督衙门里的大人都过去了,另外带兵前来的师盛将军也要求见您,说是皇上给您颁了一道圣旨。”
沈郁听完脑子一懵,摸了半天上衣没摸到,就这么赤着上身登登登地赶了出去。
“他们现在进城了吗?”
徐游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下才回道:“还在城门楼下。”
“不是带了圣旨吗,带着圣旨还进不了城?”
“听他们的说法是,只要不进鲤云城,其他地方随便过。”
“......”沈郁摸着脑门往后拂了一下刘海,皱眉道,“他们来了多少人啊?”
“五千骑兵和一万步兵,还有民夫,加起来可能有两三万人。”
“这么多?!”沈郁惊道,“我走的时候不是说就来五千人吗?”
徐游也不清楚,只说:“驸马,您现在有时间过去看看吗?”
“唉你等一下,我去洗把脸就来。”
沈郁扭头回去翻找衣裳,古雾雨在旁边看了他半天,发现他背上紫一块红一块的,只看了一眼就脸红地低下了头。
他真是乱来...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得赶紧走了,你们后面慢慢过来吧....不是我衣服呢...?”
“楼主你穿这身吧,官服等我帮你补好再给你....”
夜宁赶快去给他另找了一件外衫,把之前洗干净的中衣抱过来递给他。
沈郁头疼地接过来,三下五除二穿在身上,看了她一眼,无奈低声道:“我先走了,你和古姑娘收拾好再到衙门来找我吧。”
“....嗯,早饭还吃吗?”
“唉不吃了。”
沈郁急匆匆地扎上腰带,拐出去快步往厨房走,随便梳洗了几下,然后出来叫上徐游准备离开。
“好了走吧。”
“等一下!”
这时,站在走廊上的古雾雨突然叫住他,跑回客厅拿起两根热乎乎的煮红薯,用手帕包好,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你拿着路上吃两口,”她跑到沈郁面前,往他手里塞,“拿着....”
沈郁语塞地接过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夜宁,低声道了句谢谢,手握着暖融融的红薯,缓慢而又坚决地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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