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357年7月,今年的夏天比以往十几年都更热一些,仿佛是几个月前的大雨透支了之后的雨水一样,进入夏季以来,不说佩斯领,整个中洲都几乎没有见过雨水。
身为占星者的索克斯米利安沉痛的向着爱德华递上了自己的占星结果,今年的天气实属百年一遇的反常,短期之内不会有雨水,今年将有大旱,作物可能只有四成收益。
对此爱德华和霍诺莉雅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如果往年的作物只有四成的话,那肯定是一场灾难。可是今年因为佩斯领内战耽误了耕种的关系,很多土地都没有种植,往年可能只够供应四成田地的水,现在还勉勉强强够用,说是四成收益,实际可能差不了太多,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干旱也让几个月前肆虐的河流失去了威力,不少的支流已经在太阳的暴晒之下裸露出了干裂的河床,这倒是方便了霍诺莉雅准备深挖河床的工作。以工代赈的计划继续进行着,既然干旱开垦田地是不可能了,那只能转向工程方面了。无事可做的渔民,错过了耕种的农民,无数人为了一口饱饭不是加入了军队,就是加入到了这场工作当中。他们挖出河底干裂的土块堆砌到河堤上,日复一日。或者是帮忙挖深村庄中的水井,干涸的不光是河水,井水一样在枯竭,这一场干旱是广阔而又全面的。
索克斯米利安所在的海姆兰境内各种支流最多,最忙碌的也是她。霍诺莉雅与爱德华还不得不冒着太阳放下文书工作偶尔过来巡视一下,帮索克斯米利安不堪重负的行省政府分担一些工作,这场以工代赈的大工程毕竟事关几千几万人的吃饭问题,可不能马虎。
这场大工程也使得索克斯米利安饱受围攻,各种反对派哪里会放过索克斯米利安这样拿着国家的钱在旱季干加固堤坝的事,明里暗里反对攻讦层出不穷,就差像索克斯米利安想的那样把黑潮仆从的帽子扣在她头上了。
认为终于到了时机的霍诺莉雅当即请求爱德华介入,你罗织罪名有一手,我可也不弱,一声令下一边是几个冲在最前的小贵族锒铛入狱,另一边索克斯米利安也被按照一些越线之处予以了责罚。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为了杀一儆百,更重要的是,霍诺莉雅不声不响搬掉了霸占着海姆兰大教堂遗址不肯撒手的障碍,新的以工代赈计划将在那里进行。
而这一折腾,爱德华敲诈来的那一笔巨资,也算是彻底败了个干净,花钱如山倒,赚钱如抽丝。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爱德华不敢在霍诺莉雅面前表露出来的,是心中止不住的心疼和抽搐。以工代赈,振兴商业,扩充军队,发展武备,就这十几个字,花掉了万倍于它们字数的金钱。
那一夜爱德华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就想到了金库见底的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个时间来的这么快。
劳伦领联合斯科兰的商会关于失踪商队的问责也如期而至,霍诺莉雅启程前往科伦兰处理。都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劳伦领这一来甚至还搬来了包括李斯特兰,施耐德兰,索克森领这几个大国的代表组成的豪华审判团,看样子是要不死不休了,爱德华估摸着这出戏恐怕自己也跑不掉。
更不死不休的是雪莉斯兰的大地,干旱丝毫没能阻碍内战的蔓延,甚至还提前使得各方势力跳上台前。来自劳伦领的物资通过叛军控制的边境直接送上前线,就差把李斯特兰支持反对党这句话写在脸上了。伊森领的雅德维加女伯爵也迫不及待想进场分一杯羹,却被忠于保王党的边防军堵在了胜利者堡垒以外。好笑的是斯科兰的大皇子斯达克也想进场凑个热闹好在王位大战中捞到政治资本,结果凑出的两百人部队刚进雪莉斯兰就被蜂拥而来的民兵给伏击了,这属于比较猎奇的。
至于施耐德兰,听说他们只是派出了一支军事观察团停留在玛格德堡,默默观察着这场战争的走向。
日益壮大的叛军与本身就占据优势的保王党在东起南山镇西到兰瑟伯格的漫长战线上展开了拉锯战,保王党一方在不动用边防军的情况下有两个军团多达6000人的正规军以及至少4000以上民兵的支援,叛军一方的人数一开始还处在劣势,德累斯顿的骑墙派最后倒向叛军则是补充了了叛军的军力短板,这群墙头草走下墙头,只怕是也跟李斯特兰人的威逼利诱脱不了干系。
现在保王党与叛军已经旗鼓相当,剩下的中立派的态度将会决定战争的走向,战场上的战斗与外交上的战斗将会是这个夏天里最亮眼的好戏。
可惜,爱德华没这么个功夫看戏,正在佩斯海姆视察重建工作的他接到了来自霍诺莉雅的秘密信件,李斯特兰人有备而来,他们决议展开一场审判。
这简直是明摆着要把屎盆子扣在他爱德华的脑袋上了,那些家伙甚至还妄想直接跳过霍诺莉雅与爱德华面对面。可惜,他们面对的是霍诺莉雅。
“笑话,审判爱德华陛下?审判一位国王,是谁给你的权力?是你的狂妄?还是你的无知?还是你那三十年前只能与妓女和私生子为伍的所谓高贵血脉?真的以为你们的国王号称公爵就真的能和爱德华陛下平起平坐了吗?在符文剑面前,就算是劳伦领的所有领主加起来也只有鞠躬行礼的份。或者你以为,你有比你们国王还要超然的权威吗?”
霍诺莉雅可不会骂人,但是恶毒并不仅仅只体现在市井恶棍的辱骂当中,只要愿意挖掘,语言的魅力一样可以化作利剑刺穿人心。
“你!”熊一样的巨大身影气的拍案而起,劳伦领的代表正是爱德华的老熟人,上次带领劳伦领干涉军团前来的奥斯丁。如今仇人见面,可不分外眼红。可是到了唇枪舌剑的战场上,这位虎背熊腰的将军又占不到任何优势,反倒被霍诺莉雅白白羞辱。
“奥斯丁将军,请恕我提醒,选帝侯法律当中的确有此规定。爱德华圣徒身为选帝侯,的确不是你们可以审判的,还是早点收起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进行正常程序吧,我主派我前来,可不是为了看你们演戏的。”坐的笔直的瘦高男子沉稳的接过了话头,施耐德兰派来的代表也是熟人,居然是雷诺的心腹夏尔。派了这样一个人过来,看起来远在施耐德兰的雷诺也很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爱德华与霍诺莉雅的能力。
“同意,早点解决吧,这么热的天,我们就应该去澡堂泡个澡把事情讲完,而不是在这个异国的市政厅里。”索克森领的代表齐亚诺一块附和着,这位正拿着小扇子不断扇风的代表根据情报来看是一位绝对的贵族子弟,只是从前毫无从政经验。看样子,索克森领对于这场闹剧只抱着一个走过场的态度。
“啧……”奥斯丁忍不住侧头看,站在他身后的书记官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那就这样吧!霍诺莉雅小姐!那就只能让你当被告了!”奥斯丁叫起来的时候整个科伦兰市政厅似乎都在抖,惹得一旁的齐亚诺忍不住皱眉,这个莽夫在他心中的印象分大概已经降到负数了吧。
“我还是那句话,是谁给你的权力?是你的狂妄?还是你的无知?还是你那三十年前只能与妓女和私生子为伍的所谓高贵血脉?这里是查理曼海姆的土地,你却想着在这里挑起一场审判,审判这个国家的国王顾问?”霍诺莉雅用讥讽的笑容把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难道你们想不承认吗!”霍诺莉雅的态度把奥斯丁这个火药桶点了个彻底,这个大家伙简直快要发疯了。
“兴师动众跑到查理曼海姆的门前,连事实条理也没有讲清就让别人承认?这就是你眼中的审判?是你根本对于法律一无所知,还是说你身为贵族,连审判的流程也不知道?”霍诺莉雅继续出言嘲讽道,不过她的目光不是盯着奥斯丁,而是看着他身边的那个书记官。
金色头发,哼,果然是李斯特兰人吗?
“霍诺莉雅小姐,您的词锋有如刀剑一样锋利,我深感敬佩。但是这样的话说的再多也不能让真相水落石出,我主派我前来,也抱着让真相大白的目的。如果您不介意,可否让我与齐亚诺阁下来担任陪审团,来调停这场争端呢?‘神对诽谤的解决办法是彼此相爱。我们不诽谤我们所爱的人。爱就想要别人得到最好的,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像保护自己一样保护他们的名誉’,不知道阁下是否愿意给我们这个机会?”
瘦高的夏尔站了起来优雅的向着霍诺莉雅行礼,然后不紧不慢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圆场办法,但是未免正中了李斯特兰人下怀。哼,你是想借机看看我们有没有能被你的国王看上眼的价值吧?
“‘诽谤是恶意的谎言,神讨厌说谎。因为神是真理的创造者,凡不真实的事,都是与他的本性相抵触,所以他厌恶它’。夏尔兄弟,如果您愿意成为他的意志的代行者,我愿意将我的信任托付给你,让真相水落石出,让诽谤无处容身。如我们所牢记的那般。‘我们用舌头颂赞那为主、为父的,又用舌头咒诅那照着神形像被造的人。颂赞和咒诅从一个口里出来,我的弟兄们,这是不应当的’。”
霍诺莉雅双手合十冲着夏尔微一行礼,继续着她无可挑剔的礼仪与语气。夏尔用友爱的美德作为调停的话,那霍诺莉雅就用诚实的美德作为回应。她让爱德华必须背得滚瓜烂熟的东西,她自己怎么会不记下有备无患呢?
“感谢您如爱德华兄弟那样的高洁。”得到这样回复的夏尔有些意外,爱德华从没提起过霍诺莉雅也是个虔诚的信徒。突然霍诺莉雅像牢记了几十年那般分毫不差的说出圣明的箴言,让他倍感意外。
“信仰如同草种,只要能传播,它就能根植每一寸大地,无论你是否注意到了,但是它一直会在那里。”霍诺莉雅回礼,心中则是冷笑。爱德华和她到底是不是虔诚的信徒,别人分辨不出来,他们自己还不知道吗?对于他们而言,信仰并非吾盾,只是可以拿来使用的工具。
“哎?当法官?有意思?”齐亚诺则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霍诺莉雅一样冲他行礼。她并不了解这个贵族公子的背景,虽然这位大少爷的做派与一般纨绔子弟没什么两样,可不妨碍霍诺莉雅用正常的态度去对待他,恪守礼仪与忍耐不会让你失去的比傲慢无礼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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