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轴吱呀吱呀，马车缓缓驶过了新建的佩斯河石桥。这条石桥曾经在内战之际被洪水冲垮，在霍诺莉雅以工代赈的项目实施后，这里被快速重建。拓宽后的石桥更宽也更加坚固，马车里的人掀开窗帘向外看去，正见到一辆满载货物的驴车擦肩而过。
这里几个月之前是战场，爱德华之前为了在这里撕开叛军的佩斯河防线不知道花费了多大功夫，那一夜的血腥直到现在想起来依然触目惊心。
战场早就已经被打扫干净，河边再也见不到一具尸体，茂盛的芦苇和杂草长满了河边的曾经被染成一片红色的浅滩。也许是因为养料太过于丰富的关系，这些草丛已经长得快有大半个人高了。
“索克斯米利安，河边被淹的土地情况统计出来了吗？”霍诺莉雅放下了窗帘，炎热的天气，狭小的马车，两者结合蒸得她有些难受，这让她不得不频繁擦拭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老师，已经统计出来了。这是几个月以来关于佩斯河的治理情况，请您过目。”坐在她对面的就是现在的查理曼海姆王国，海姆兰女伯爵索克斯米利安。说起来霍诺莉雅是没有继承父亲的爵位的，她虽然行使着王国宰相的职位，但是名义上她却只挂着国王顾问这一个虚衔的平民。可面对着这位亲手提拔了自己的老师，就算伯爵爵位远比霍诺莉雅要高，索克斯米利安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哦?这是什么？”地图和案卷一拿到手，霍诺莉雅的神情明显就不一样了。只一搭眼她就看得出来索克斯米利安在佩斯河上下了不少功夫，其中有些处理方案让她也感到了好奇。
“老师，这是我根据低地领与埃斯兰等国治水的经验，设计的几种方案，请您过目。”索克斯米利安急忙伸出手为霍诺莉雅讲解，霍诺莉雅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索克斯米利安那明显黑了不少的肤色，心中暗暗点了点头。看来这几个月，索克斯米利安的确是下了狠功夫了。
“靠近北部山区的地方，因为地势原因，被淹没的地方很多，我参照了低地领的圩田，一方面修复原有的堤坝，一方面恢复被淹没的地方的农田。您协调过来的玉米种子真的是帮了大忙了，如果不是您，我们还不知道上哪里去找种子呢。”索克斯米利安首先指着海姆兰北边靠近北部山脉的地区进行介绍，虽然说起来简短，但那肯定是一个发动农民的庞大过程。究其目前的情况来看，工程进度还是有些不容乐观，能不能撑过夏季旺水季还有待商榷。
“打住，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说说这里吧。”霍诺莉雅不是什么喜欢听好话的人，淡淡开口截住了索克斯米利安想要感谢她的话，同时伸手指了指地图上标注出来的另几处工程点。
“是，老师。这里是我去实地勘测之后，决定对原有堤坝方案进行修改的地方。”索克斯米利安赶忙介绍。
“对，你上次问过我，就为了这事阿雷拉斯还有些不高兴。”霍诺莉雅又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肯定也看不出否定。改造的效果如何，还是要看看实际的情况才能决定的。
“是的，这里是佩斯河主流与支流汇合的地方，按照新方案之后，本应该在此汇流的两股河水会被逆流和缓冲地相牵制。这里的工作是用战俘进行的，所以进度还不错。我把叛军中一部分拖家带口的平民直接安置在了这里，既可以引水耕种，也可以看护堤坝。”索克斯米利安边说边比划，生怕霍诺莉雅听不懂，到的确是学生见了老师那般的神情。
“那这里呢？”霍诺莉雅不动声色，又指了指南边靠近格伦兰的地方。这里是佩斯河的中游地带，水患向来严重。加之此前是布兰海姆，格伦兰，多罗兰，海姆兰四个行省交界处，四不管地带更加大了治理的难度。这一次趁着爱德华把格伦兰收回王室直辖，霍诺莉雅这才能放手让索克斯米利安去折腾。
“这里我参照了埃斯兰的尼罗河，既然这里难以治理，我们也没有更多的资金去治理，我们干脆就放任洪水淹没附近的低洼地带。格兰堡西北方的那么大一块洼地正满足我们的需要。洪水每年都会带来上游大量的泥土，我们如果使其淹没洼地，让淤泥沉积下来，等洪水退去之后就是最好的田地。我一样在周围新设了两个村庄，这里可以种植小麦等作物。”
“那河床呢？”霍诺莉雅冷不防问道。
“额，清理河床的人员我也在组建，或者，请民兵代劳?”索克斯米利安一下子被问的有点措手不及，不过好在她有类似的方案，这才没被霍诺莉雅问倒。
“可以，索克斯米利安，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能在剿灭匪患的同时没有落下民生工作，看来我没看错人。”霍诺莉雅终于给出了一个赞赏的回答，也算是让索克斯米利安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是的，老师，为了爱德华陛下!”
“不过你也别高兴，海姆兰这个行省这么大，问题可不止这么多。你领地里的那些小贵族我想没少给你找麻烦吧?你打算怎么处理他们?”难得的赞许完霍诺莉雅又板起了脸，这几个月弹劾索克斯米利安的信件大大小小足足有几百封，看得出来新上任的索克斯米利安并不受他们喜欢。也是，谁会喜欢一个方方面面卡的死死的上司呢？
“原本我准备拉一派打一派，但是这办法看起来不是很有效，小贵族们都对我怀有很深的敌意。那我就只能借老师这次您给的机会下手了。”说到这个，索克斯米利安也严肃了起来，她伸出手，轻轻往下一切。
“杀了他们?用什么名义?”霍诺莉雅也不惊讶，只是淡淡问。
“当然不可能杀了他们，只需要杀掉几个家族就行了。这些，就需要老师带来的那些人去办了。”索克斯米利安压低了声音，同时指了指马车后方。
马车后方的是霍诺莉雅这一次出行的护卫，年轻的圣徒洛迦骑在马上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索克斯米利安所盯上，在她的身后，是一支约摸百余人的白袍小队。
所有人都是女性，她们清一色穿着修女服饰，胸前挂着十字项链，就连她们身后所背的，腰间所挂的，也都是一样的十字，不过一个是十字弩，一个是十字剑而已。
这就是霍诺莉雅所组建的女性部队战斗修女的雏形。
“说说你的计划。”霍诺莉雅还是没有露出其他的表情，她依然是那个等待学生给出答卷的老师。
“海姆兰大教堂重建工作一直无法展开，其中一个原因正是周围的贵族霸占了这片土地。正好老师与陛下您们正在宣传欧克兽人的威胁，只要我们像猎巫那样把黑潮仆从的头衔扣在他们身上，其他贵族自然会和他们撇清关系。”霍诺莉雅看到索克斯米利安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狠厉的颜色，这件事她应该也已经谋划很久了。
“不，我拒绝，这不利于陛下的统治，诬陷虽然是个很好的武器，但是现在不适合，要怎么处理好那些小贵族之间的矛盾是你这个领主必须学习的，一味靠着这种手段可不行。”但霍诺莉雅拒绝了，不是因为手段卑鄙，而是因为太过拙劣。索克斯米利安毕竟当上这个伯爵没多久，民生行军也许她擅长，但政治上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她学习。
“是……”索克斯米利安悻悻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霍诺莉雅看着她，虽然还有些不足之处，可是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成为爱德华的左膀右臂。
“索克斯米利安，说说你对雪莉斯兰的看法吧。”霍诺莉雅继续问道。
“是的，老师。我认为这一次雪莉斯兰的变故，虽然肯定有勃兰登堡和李斯特兰的影子在这里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事情不太对劲……”面对新的问题，索克斯米利安显得吞吞吐吐了许多。就像大学里面对导师答辩的学生，如果你经过了充分准备自然有恃无恐，可如果这个问题你只稍稍涉及过，那可就没底气了。
“说说你的看法，自信一些，我这里没有标准答案。”霍诺莉雅说是这么说，可是这让索克斯米利安更没底气了。
“虽然信息传到这边来的速度很慢，但是所有信息无不在说明一点，雪莉斯兰很乱，可是这是不是乱过头了?各种势力一夜之间倒向四面八方，仿佛背后各大势力的手早就伸进了雪莉斯兰。秘不发丧权力过度的时候没有问题，过度完成了反而战火四起，这反而让我感觉到不正常。”索克斯米利安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比起佩斯领内战，同样一边是正统继承人，一边是另找的宣称者，同样的有外部势力干涉，彼此的走向差的实在是太多了。不过战争和政治本身也是如此，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一样的事情呢？
“你说的，也许不无道理……”霍诺莉雅一样只是点了点头，虽然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但是也许正是旁观者清，索克斯米利安说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是的，太乱了，与其说各方势力的立场都是被背后的手推上台前，那未免也太过一致了。
可是依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满天飞的消息让想要探究其中真相的人不辨真假心神疲惫，有可能直到雪莉斯兰战争结束，真相也无从浮出水面。
现在佩斯领，查理曼海姆王国能做的，只有先充实自身了。只有这样，佩斯领才不会第二次走上内战的道路，但是那也是后话了。
“索克斯米利安，这次来，还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劳伦领联合斯科兰对我们问责那件事你听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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