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符在考试周的第一个周五,结束了自己最后一门的考试。时间表十分紧凑,但是考完之后,就是一身轻松。这一次,并不着急着第二天就回家,暑假那么漫长,拥有大把的时间悠闲。而且,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周六这一天,八点钟自然醒了,就和高考后第二天一样。努力集中精神,想要记住昨天轻松的心情。但是不管怎样,肯定是无法做到兴奋。就这样吧。
时间选在上午,是桃符提出来的。不能够说是迫不及待,只是一定要发生的事情,不如就早点了结。了结之后,大家都能够专心去做自己的事儿,比如说,享受亚热带边界上夏日的阳光。
吃完了早餐,桃符就往老地方去,尽管距离园艺部约定的时间还早。但是没有想到,胡言来得比她更早。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就算是胡言,到了此刻,表情也变得柔和。不一定是好,至少是不习惯。
“早上好。”桃符故意不像往常一般。
胡言这才扭过头看到桃符,说:“今天的天气,也很不错。”
“每天的天气都是一样,好也会变成不好。”
“我现在觉得,还是晴天更让人感觉到畅快。这是了不起的变化,意识到的时候,自己都大吃一惊。”
“是么?”桃符不需要去看天空,不需要去看大地,就能够感受到胡言说的。夏天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两个人坐着,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其他人,就像是在发呆。
蓝海来得也不晚,也不说话,拉开椅子直接坐下,立马就融入了那两个人之中。用一只手撑着下巴,像是没睡醒。
叶织锦来了,觉得奇怪,三个人就像是在互相怄气,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是小学生吗,这三个?
陈朝夕就在叶织锦的后面,然后是看到四个不说话的人。感觉像是网友见面会。
“好了,人到齐了。”桃符说。
“还要再等一下,还有位特邀嘉宾。”
“嗯?”
秦暮风没想到自己会是最后一个到的,一来先吐槽:“园艺部的人,都是喜欢提早那么多到的吗?”
“园艺部都是早起的鸟儿。”
“完全没想到,秦同学怎么会来?”
“人生尽是意外。”
“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就让我当个观众吧。”
“园艺部的每一个人,都会欢迎你的。”胡言站了起来,走到边缘,园艺部种下了常春藤的位置:“那么我们就开始吧。首先要感谢各位都能够抽空,前来参加园艺部的换届。特别是,现在应该还有人没考完试,比如说我自己。”
“我考完了哦。”秦暮风说。
“考完了的,就不用说了。我本来打算在考试开始前,最后的周末来开这个会,但要是影响了大家的期末成绩,后果担待不起。没有办法,也不能够不进行,只能够选在今天,就算没考完,应该也已经轻松了不少。这可能是园艺部过去的一年当中,唯一必须要做的事情。”
“我还以为会更简单一点。”蓝海说:“比如说在群里面发个消息,就算是完成。”
“这样倒也不错。”
“当然不行。”桃符说。
胡言笑起来:“就是这样。其实内容没有多少,提前也都给大家铺垫了一点。直截了当地说,现在到了我必须从部长的位置上让贤的时间,而你们当中,要有人站到我的位置。本来或许我们也可以有一个投票的环节,但是很遗憾,有主观愿望要成为部长的,只有桃符一个人。”
桃符这个时候也只能够微笑。
“如果大家没有异议的话,园艺部的第不知道多少任会长,就会是桃符。”
“怎么可能会有嘛。”叶织锦喊道。
大家忽然都鼓起掌来。
“恭喜。可喜可贺。”
桃符不好意思,不知道这种时候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作为新任部长,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应该是你先说吧?”
胡言挠了挠头:“果然还是要说些什么的吧。
“我缺少需要的才能,本来是不可能成为部长的,但是园艺部,是不一样的。反正也已经没有成员,挂着个名头,却又什么都不需要做,我一开始还感觉良好。所以桃符现在应该能够想象到,当你加入的时候,我的内心有多么的不安。虽然我应该没有表现出来。”
“就是说,不欢迎我的加入吧?”桃符开玩笑。
“开始的契机是很重要的,如果你当初没有加入,我与各位应该都不会相逢。那样,过去的一年就要失去很多的乐趣。现在想来,我还是更愿意选择现在的这条世界线。”胡言看着桃符:“这都是托你的福,你是一切的开始。”
“后来很快就与叶同学见面了吧?我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样子,完美符合我心中对于小姑娘的想象。动不动就害羞的人,是会让人感觉到可爱的。”
“可以不用再说了。”叶织锦伸出手制止。
“现在的你,好像已经不一样了。”
“是和你们熟悉了而已。”
“那个时候,其实没有怎样帮上你的忙,就只是连带着你一起,在学校里面,东奔西走。还好,学校也并没有那么大。也还好,最后还是收获了一个好的结果,但那应该是你自己努力的原因。”
“确实一起做了很多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感觉是在被你们牵着走。但是现在想起,果然还是感到开心。是因为你们,头脑中才能够拥有这么多的回忆。”
“然后是蓝海。”
蓝海就像是上课被点到名,一下挺直了腰。
“第一次见面还以为是营养不良的问题少女,现在已经恢复健康。当初还总是会不自觉地拽自己的头发,现在也已经习惯了吧?”
“心宽体胖。至于头发嘛,现在已经完全习惯头发的重量。”
“最开始的样子,又或者后来桃符和叶同学给你打扮的样子,我其实都觉得不错。现在,则似乎要朴素一点,乍一看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但是相处的时间长了,就逐渐明白,或许这才是你所追求的。当明白了一个人的内心,朴素的外在,也会变得熠熠生辉。”
“可能人像是一个弹簧,被压力压缩,压力消失之后,就会弹起,但是最终,会平静地处于中间的某个点。”
“你的审美根本就没有参考价值。”桃符插话。
“也许对美与丑,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不一样的标准。对我来说,寻求改变的过程,要比结果更重要。所以必须要感谢蓝海,让我见证了美的诞生。”
“总之对你来说,就没有不好看的。”
“这可不是敷衍,而是我真诚的想法。
“下面就该到陈同学了。陈同学也许是我们之中,最有个性,最有反叛精神的人,明明是大家闺秀,却能够做到我们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从我的角度,必须要感谢那个将钢琴抛在一边的你。正是因为你抛弃了某些重要的东西,我们才能够从你身上收获同样重要的事物。”
“不如说,是我要感谢各位能够接纳一个这样的我。”
“你的话不是太多,但是说话的时候,总是会直直地盯着对方。一开始面对你,还真的很有压力。但是后来明白了,你的眼神当中蕴藏的不是凶意,而是你敏感纤弱的真心。”
“现在也还是这样吗?”
“我觉得这个并不是需要改变的事情。
“至于秦同学……”
“嗯,我也要吗?”
“我想,你已经获得了你所需要之物。如果你不自觉的话,那么就应该让我来告诉你,你收获了他人的爱慕,而且是比绝大部分的人都要多的量。而我们,很高兴能够与你一起走过一段,见证了这一个付出与被爱的故事。”
“我已经明白了,当鲜花被放到我的手中的时刻。”
“最后是桃符。”
“最开始不就说过了吗?”
“你还记得,你当初说的加入园艺部的理由吗?应该会感到奇妙吧,明明是抱着那样的想法加入的,结果却成为了其中最重要的人。这就是时间的能力,时间使人改变,使人产生情感。你与我不一样,是会努力的人,所以园艺部肯定会变成不同的样子。当然不努力,其实也可以。”
“最后一句,可以不说。”
“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够真诚地表达出,此刻我内心之中深厚的谢意。总之,我会记得与各位共同度过的时间。”
“忘记了,可要找你算账。”
然后就又是鼓掌的时间。胡言走了回去,桃符走上前来。
“老实说,我到现在,也还没有想好应该要说些什么。只是说些客套话,那就太不符合园艺部的风格。但是我也说不出来搞怪的。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自己是个无聊的人,没有故事可以诉说,也没有个性可以彰显,甚至就连特别的爱好都找不出来一个。找不到能够感伤的事情,也找不到可以开心的事情。在人群当中,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个。
“所以其实我很高兴能够加入园艺部,因为算上自己一共也才两个人。就算到现在,也只不过是五个人。在人多的社团,自己肯定只会是不知所措,变成空气。但是在园艺部就不一样,我在这里存在着,我是其中的一员,我能够如此的感受到。
“刚入学的时候,我感到害怕,觉得不能够再像从前那样,时间会很快过去,而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无论哪里,都不像是我能够进入的世界,似乎有人守在门口,对我说:这不是你能够踏足的地方。
“我本来说还是放弃吧,就算将来后悔也没有关系,就只是一时的。要是坚持,说不定只会是自找麻烦,可能后悔的时间还会更长。很可笑吧?”
桃符真的笑起来,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这样说,可能不是太礼貌,但是园艺部,似乎敞开着大门,想要的人,都能够大方地走进去。
“加入之后也真的感受到,园艺部是一个我也能够融入其中的地方,即使我什么都不做,什么改变都不发生。我并没有期望园艺部要去做些什么,没有期望园艺部让我的校园生活变得五光十色。因为我也没有打算付出什么,加入就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而已。
“后面发生的事情,当然就并不如同预期。那是我们共同经历的事情,我都记在记事本上。没想到一转眼,到现在已经写了厚厚的一沓。不知不觉,我就已经站到了这里,已经做了太多的事情,发生了太多的改变。没想到我自己也成为了,曾经自己眼中的那些人。
“认识了大家,与大家建立起了情感,这一切,我还不想要结束,我们还要在一起很长的时间,记事本上还有很多的空白可以书写。所以,我想成为部长,为了让这一切继续,我也要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也要付出自己拥有的力量。”
掌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要更长一些。
“还有谁,想要说些什么吗?”胡言站起来问。
但是没有人响应,默默地摇头。
“都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这只是个换届吧,不是告别会。”秦暮风说:“我本来想要庄重地感谢园艺部的各位,但是现在似乎并不是合适的场合。就还是留到后面吧。”
“没想到部长和桃符会说这么正经的话,我们没有准备好。”叶织锦说。
“深情的话,我们就等到明年的时候再说吧。”蓝海说。
“额。”陈朝夕似乎一时想不出来自己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说:“这是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夏天,肯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多很多个。”
“那就这样了?之后部长,就是桃符了。”
“接下来就还是讨论一下园艺部的经典问题,中午要去吃什么?”
“听你们说了那么多,我也确实饿了。”
……
“夏天结束了吗?”
“当然没有,夏天正要开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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