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晚上八点钟，草间私立高中学生宿舍却相当冷清。
可是尽管人不多，在大功率中央空调的帮助下，大厅里依旧非常温暖，反倒是不断进进出出的人群会裹挟着冷风打破这美好的温暖。当推开宿舍大厅的玻璃门时，我特意停留了十几秒钟，感受一冷一热两种极端感觉同时反应在身上的奇妙。
所以，我胸膛里的心脏，到底是被暖气所温暖，还是被冷风所冰冻呢？
抛开这些胡思乱想不谈，我启动了电梯，来到了一间房间前面。深呼吸了一口，我按响了门铃。
“这里是校方工作人员，我们要在圣诞节当晚做安全突击检查，请开门配合。”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我明明自认为伪装得还不错。
要是直接自报身份的话，估计百分百会被拒绝入内吧？
不过现在来看，无论我做什么，结果似乎都是一样的。
但是我并没有就此放弃，在开学第一次特殊考试中，我利用了隐藏在门把手下的电子屏幕手动输入密码进入了林初墨的房间，现在我要再次做出同样的事情。
校方并没有修改初始密码，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这说明除了我以外，发现这一问题的学生还不是很多；当然了，校方故意留着这个问题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走进房间内，我差点儿以为这里没有任何人居住，因为整个房间和刚开学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这让我非常惊讶。
就连林初墨那样的家伙，都在房间里做出了一些装饰，例如贴上墙纸，摆上盆栽之类的，再不济，生活必需品总是要有的吧。
可就连刚入住时房间内自带的电水壶都摆在原处，床上的被单也都叠的整整齐齐好似无人使用过一样。
“还真是...相当无趣的生活啊。”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进了房间内部，肆意地打开了书柜和衣橱。
书柜里摆放的厚厚一层书告诉了我自己的确没有走错房间，尤其是最上面的一本《基督山伯爵》显得格外晃眼，再打开衣橱，最上面一层是几件内衣。
这只是下意识地瞟一眼，并没有夹杂什么奇怪的情感哦！
意料之中的失望。
毫无疑问地没有任何大胆的款式，而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也都非常普通。
好了，现在我的确有底气说，这个房间的主人生活非常无趣。
接下来我又来到了书桌边，轻轻抚弄着漂亮的原木桌面，甚至还低下头品味起了木制品独有的芳香。
“多么规律而死板的生活啊。”
我站在房间中央大声说道：“就连衣服都是按照颜色的渐变排列好的，过这样无聊的生活不会觉得很绝望吗？”
“......”
“不，我不该这么问，生活明明已经够绝望了。”
“......”
“你看你垃圾桶里面，除了被撕碎的纸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杂物，而这些纸大多洁白无瑕，完全没被使用过，这种发泄情感的方式还真有趣。但尽管如此，垃圾桶里面只有一张张无辜的A4纸，而用来擦眼泪的面巾纸连一张我都没看见，所以你从来不会哭泣，对吧。可是既然不会哭泣，那又为什么需要发泄情感呢？”
“......”
“我还记得，莫言在小说中曾提到他曾在历史展览馆里迫于压力而留下了眼泪，却在心里告诉自己并没有哭；你是恰恰相反，明明没有留下眼泪，却已经泣不成声了吧。”
“......”
“我说，水凝，你还不打算说话吗。”
我说出了少女的名字。
没错，我现在，就站在水凝的宿舍里面。
“现在就还有两个房间我没看了，一间是浴室，一间是厨房，我猜你在厨房里，对吗？”
“......”
我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只要来到厨房门前，试图打开门就好了。不出我所料，门是锁着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猜出来吗，水凝。”
“因为没听见我上厕所的声音？”
里面终于传来了清澈的女声，就如同她的名字那样，纯净却冰冷。
“不，在厕所或者浴室哭泣是弱者的表现，你可不会在那种地方自怨自艾。”
“呵...”
“把门打开吧，水凝。”
“容我拒绝。”
“你在里面做什么，该不会是晚上八点钟突然燃起了做一顿圣诞大餐的想法吧？”
“啊，事实就是这样，所以可以麻烦你离开吗，如果你现在走的话，我就不计较你私闯房间的事情了，而且作为奖励，你可以顺手拿两件喜欢的内衣回去用。”
“......”
别误会，这段沉默不是因为我真去拿内衣了，而且要是拿我也不会选择水凝的，那些无聊的款式只能用来当抹布。
“这样吧，水凝，让我来猜猜你在做什么，如果我猜对了，就把门打开，可以吗？”
“......”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
“那好，你现在手里，正拿着刀，对吧？”
“......”
“你打算砍下去，对吧？”
“......”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没有经过杀菌消毒妥善保管的刀具，没有任何阵痛止血的医疗用品，以及随之而来巨大的痛苦，这会让你晕厥，死去，这是你想要的吗？”
“......”
对方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喂，你看过《人间失格》吗？老实说我并不喜欢太宰治的作品，也不认为他的作品有任何日本文学的代表性，可是当读这本小说时，我思考了一个问题。当太宰治提笔写下良子被侵犯的部分时，他是否会再次在脑海中构造现实中妻子背叛自己时的场面呢？”
“......”
“绝望加上绝望，其结果是更加绝望，还是麻木习惯，还是毫无知觉呢？”
“后两个有区别吗？”
厨房里再次传来了声音。
“当然了，前者是了解自己的绝望，后者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绝望，你是哪一种，水凝同学？毫无疑问你不是第一种更加绝望的人。”
“我并不绝望，岳薇，你猜错了。”
少女的语气不知为何掺杂了笑意。
“一个企图自杀的人还不绝望吗？”
“我没打算自杀。”
水凝纠正道：“那太没有意义了，我鄙夷自杀的人，他们是世界上最可耻的胆小鬼。”
“是吗，那更加不幸了，因为你打算做的事，可比自杀还要可耻。”
“所以是让你失望了？还是说，让你兴奋了？”
水凝像是要捉弄我一般问道。
对她？失望，兴奋？
老实说都没有。
我百无聊赖地倚靠着厨房的门，任由自己身体向烂泥一样坍塌，最后以一个极度颓废的姿势坐在了地上。
“对你，我既不兴奋也不失望，倒是对自己，我现在充满了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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