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慧慧以一种半跪的姿势趴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则站在她的对面,左手**自己的口袋,右手还在把玩着自己的老人机。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和慧慧的表情暂时被惊讶所占据,但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眼中的泪水还是在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究竟是有多悲伤啊。
“这不是很重要吧...”
我在瞟了她一眼后,实在不忍心继续看着她这副惨样,便随手丢了一包卫生纸到地上,但是这个动作貌似让她感受到了侮辱,她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并没有去拿地上的纸。
“这很重要,万一别人也...”
她咬着下嘴唇,似乎不肯让步。
到了这种时候,第一反应居然是怕更多的人知道吗?
在自己最难受的时候,还可以冷静地思考利弊关系,优先考虑最重要的事情,看来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放心吧,别人暂时还不知道,但是如果你在继续这样拖下去的话,我就不保证会有外人知道这件事了。”
“你,你...”和慧慧咬着牙看着我,她似乎下一秒就要化身猛兽直接把我撕碎。
“是因为没有成功救出那个孩子吗?”我不带感情地询问道。
“什....!”和慧慧大大的眼眶立刻被泪水全部填满,朦胧之中我似乎可以看见她的思绪又回到了那天,她面前的景象并不是我,而是那天所发生的一切。
“我真的,真的很想救他,但是,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我是唯一的希望...”和慧慧断断续续地说着这几个词,我已经大致可以猜到事情发生了些什么。
“麻烦你说具体点,可以吗?”我像是做笔录的警察一样建议道。
“你,你...我怎么可能...我没办法再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了!!”和慧慧冲我吼叫道,的确,让她把自己悲伤的过往说给我这样一个陌生人确实不太合适。
但是...
“我随便你说不说,但是如果你选择在这里哭到天黑的话,你永远都无法从那件事里走出去,你的高中生活甚至是未来的人生也都会受到影响。”
“我说了,我都和那么多心理医生说了,有什么用?!你能帮助我吗?”和慧慧哭喊着,并不打算向我妥协。
没办法了。
“我看你就是自找的。”我主动开口谈起了这件事。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和慧慧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向后挪去,说实话,我很满意她现在的反应。
“谁让你明明没有那个能力去救别人,自己还非要揽下这档子事呢。”我的语气就像是和别人日常聊天一样轻松。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那可是,那可是一个孩子啊!那可是一条生命啊!”和慧慧挣扎想要从地上爬起来,但因为过度激动,导致她接连滑了两下,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成功站了起来并跑到我的面前揪住了我的衣领。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她出离的愤怒,大声朝我质问道。
“那我问你,到头来,你的做法改变了什么吗?”我并没有着急反抗,而是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
“我...”
“只不过被人家说了两句‘拜托了,求求你试一试’或者‘你是小孩子获救的最后希望’之类的恭维的话,就脑子发热的想要做英雄,这难道不是你自找的吗?”
“啪!”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和慧慧粗暴地打断了,物理打断。
她狠狠地刷了我一巴掌,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右脸火辣辣的痛。
“怎么了,被我说对了,恼羞成怒了?”我还想继续激怒她。
“我,我只是想去救那个孩子,只是想要救他!”
“为什么你要救他,明明你自己应该也有预感,你是无能为力的。”
“为什么...因为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我怎么可能看着不管呢!”
“那周围的路人为什么不冲进去,你该不会要说你比周围的人都更加善良更加伟大吧?”
“我,我只是...”和慧慧找不出话来反驳我了,于是我趁机一口气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让我来猜猜当时发生了什么吧:一场可怕的火灾,一个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一群想要帮助但是束手无策的路人,和一句‘门既然已经倒塌了,那个子小的你就是最后的希望了’,对吧?”
“为什么...”和慧慧恍惚地松开了抓住我的手,跌跌撞撞地朝后退去。
“听到这句话,当时刚上初中的你头脑一热,便冲了进去,就算背部重度烧伤,也没能救出那个孩子,你这难道不是自找的吗?你的失败救援才导致你后来遭受那么多可怕的对待,甚至你也要转学...”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和慧慧突然用坚定的声音阻止了我继续说下去。
“的确,的确,我当时听见了周围人说的那些话,但是那些话并没有让我头脑发热,那些话只是让我坚定了决心!”
“什么决心?”
“我一定,我一定要去试一试,我没办法不管,因为,因为...”和慧慧毫不畏惧地和我对视起来:“因为我是唯一的希望!”
“所以你真的很蠢,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给人希望再亲手将它收回。”
“即使如此!我也会这么做!”和慧慧不顾一切地冲我大喊着,她的眼泪在她的脸上滑出无数道印迹,此刻,天气很不应景地下起了阵雨,但和慧慧没有受到一丝影响,雨水和泪水很快混合到了一起,让这个漂亮的女生显得十分狼狈。
“哪怕你的生活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哪怕你的家人也受到攻击,哪怕你的未来都可能被这件事情毁掉,你还是回去做吗?”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夹杂着不屑,但老实说这十分困难,因为我的内心无法对和慧慧的做法产生任何不屑的想法。
“哪怕...”
“够了!!”和慧慧再次站了起来,我以为她这次又要和我说“闭嘴!”“烦死了”之类的话。
“我知道我可能会失败,事实上我的确是失败了,我看着一个生命在我身边消逝我却无能为力,我也后悔自己的冲动做法几乎毁了我的家庭,但是,但是...”
和慧慧抬起头,望着雨渐渐小下去的天空,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我还是会这么做,因为我是那个孩子唯一的希望啊!”
没错,和慧慧,你终于搞清楚了最重要的一点,你的确是“唯一的希望”。
但你是那群路人的“唯一的希望”吗?不,你是那个孩子,那个真正需要帮助的人的“唯一的希望”。
说完这句话,和慧慧的情绪彻底崩溃了,眼看她就要在我面前倒下,这次我没有再放任不管,而是走过去轻轻扶住了她,这个浑身冰冷的少女在我的怀里尽情地哭泣着,一边哭着,一边和我诉说着这三年来她的遭遇。
那天放学路上,一个刚上初中的少女碰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失火的屋子内只有一个幼小的男孩,由于大火已经烧了接近半个小时,房门受到严重破坏,只留下一个很小的入口可以通过,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顺利成章...
但是,少女没能创造奇迹,即使她的背部重度烧伤,依旧无法带出那名孩子...
接下来的事情还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被死者的父母诅咒,被网络暴力攻击,在中考中发挥失误...
这三年里,她忍受了太多,可是尽管这样,她还是忍耐到了现在,直到又一次听到了“唯一的希望”。
默默地听着少女哭喊了半个小时,我缓缓地开口道:
“你仍然是唯一的希望,但是,现在的你不是我们班学生唯一的希望,你是你自己的,‘唯一的希望’;三年前,你失败了,你无法拯救别人,你可以尽情的责怪自己,我也不会去安慰你,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它们已经无法改变,但是现在,你可以拯救你自己,我再问你一次,你是要和我回去一起改变比赛的结果从而改变你的未来,还是回到宿舍像个傻瓜一样继续哭泣?”
和慧慧终于把她的头抬了起来,我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她的泪水打湿,她的眼睛已经肿的不成样子,但是,这个坚强的少女还是做出了她的决定:
“我会回去,我会为了我自己而回去。”
一缕阳光照了过来,怀里的少女终于擦干净了眼泪。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她看样子还是无法轻易放过我。
沉吟一会儿后,我缓缓开口道:
“这些都是齐嘉懿告诉我的,他能发现这些是因为...”
天放晴了。
但是在此时,我们班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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