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尔回了房间,自己也不知待了多久,她有时候阖了眼,一会儿又掀开。她没睡着,就翻了个身,对着窗户。
夜肃穆寂静,蝉蜕在慢慢死去,窗户已经拉上了厚实的布帘,只是不严实。一条白月光留着在她手上。
等了好久,她忽地听到房门笃笃地轻响,才慢慢支起身来。
“殿下,圣上请您去围观猎场。”伴随着门的颤动,一道轻声传入。
薇尔看向门口,愣了会,才迟迟地想起自己先前是答应过这回事的。
她下了床,取下一件白袍,便出了去。
侍从和士兵在门口很顺从地低头,“殿下。”
“您要去用餐吗?现在快下午了。”
薇尔摇摇头。“那我带您去猎场,请这边走。”
她去了一片园林边,见到许多人,他们都向她俯首致敬。今天太阳圆圆的一轮,到处是秋的枯叶子的清苦味,光线厚厚几束,照到高台上似乎十分暖和,即使现在已经入了秋。
薇尔在阳光下站了会,她全身被照得发亮,眉头很隐忍地蹙起,仿佛这烈日要将她烧得浑身红肿。
她扫了眼下面争相抢着出风头的贵族子公,他们射杀着猎物,把一只血淋淋的鹿头或羊头之类的什么动物举起来,手上淋得湿湿糊糊。他们在远远处挥手,那些血液洒干燥到草上,鹿肉和羊肉是是红色或金色,草地弹起鲁特琴。
圣上在一旁看着她垂着眉,瞧着自己的衣袍,过了会,他问:“不感兴趣吗?”
薇尔抬起眼,看着他说这话时的神态,须臾,她点了点头。
“怎么了?”圣上压了声。旁边的侍从端上三杯葡萄酒,圣上接过去一杯,是冰的。
“是这太阳让你觉得不堪忍受了吗?”圣上也替她拿过一杯,送到她面前,“喝吧。对太阳过敏的小猫。”
薇尔瞧了瞧那紫晶色的浑浊液体,摇摇头。“怎么了?这是冰的,喝点凉快凉快。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日头这么大。”
薇尔听着他的话,嘴角牵动了下,似乎是想笑,可那样笑让她更觉得疲倦了。太阳有什么错?热烈也没什么不好。
王后一直坐在他身边,敛着容,没有说话。
薇尔悄悄松了眉心,「谢谢父王。我喝不了酒,用点水解解渴就行」
圣上唤了一旁的侍从,叫他拿了杯水来。
“待会去看看医生。”圣上说。薇尔接过水杯的手指微缩,然后她便轻轻朝侍从点了点头道谢,她太有礼貌了。
「明天可以出去吗?」薇尔没对他的安排做出什么异议。这让圣上感觉很不错。他语气也轻缓起来,说:“明天吗?明天是星期三?”
见薇尔点了头,他就说:“好的,好吧。你去就去了。”
这是他这个女儿的惯例。每一年总有那么一天,她会要求出去一趟,只是去城里逛一逛,他派人监视过,听到是去这样闲逛了一天,也不以为意。
只是他和妻子都希望这孩子能多出席些活动,总是只有雪莱陪着他们,难免会感觉寂寞,尤其是他那可怜的妻子,他太心疼她了,虽然她最近的状态比起以前来已经好了许多——但没有人懂,他爱她。
“这星期三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呢?”圣上喃喃自语。薇尔听见了,微微侧了眸,也不回话,坐了会,她就起了身,向他们告辞。
“在房间……不,我是说,去大厅里等着,我会叫医生在那里等你。”圣上看着她要走,吩咐了她,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忘记。薇尔点了头。
她去看了医生,医生问她最近是否失眠,她告诉了医生,医生露出一点为难的模样,给她开了药,就走了。
“情况怎么样?”
“公主殿下的身体一切都好。”
“医生,你知道我不问这个的。”
“可是,陛下,您知道的——”医生面上揣了几分不安,他歪斜的嘴笨拙地露着黄牙,“得要多些时间。”
“确实。”圣上有些不耐烦,他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再换一个医生,或者找个巫师来——如果真的有的话,“我们都知道的。”
薇尔穿过那些日光,来到一个长长初秋的走廊。她并不与那些站岗的士兵打招呼,而是自己走出了王宫。身后的士兵想阻止她,却见她停住。外面是浅蓝的白云,煦日的光泽散发着枯叶的苦涩,慢慢照耀了她半身。
白发的少女微微仰起头。
像是天真欢乐的音符落在她身上,浑身充满了光明的气息,她的长发莹白,像是小精灵的透明翅膀,微微张开,就要飞往极乐花园。
身后的士兵看得微微恍了神,薇尔伸了手,要去接那厚重的光束,她感觉到一股凉意,心里一片荒芜。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或许自己应该回到房间去。
沁凉的苦涩在舌尖蔓延。薇尔略微怔了怔,就转身回了王宫。
士兵略有些失望,他心里自私地期盼着这位美好的少女再多留一会,可或许她就是不能留在这里吧,她的衣袍那么洁白,她的身份应该很尊贵,是不能给他一个小小的士兵看到的。
薇尔又独自回了房间,房间里是没有亮起灯的,那盏放在她床头的油灯也早已盖了尘,封住了些小虫。空间不大,有一只窗儿留着月光进来,窗前放了个靠背的新木椅,窗边是木桌和书纸,还有一个木雕的小女孩,是她很久之前雕的了,那是最后一个,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薇尔走进去,顿了会,抬手摸了摸那个小女孩,小女孩在轻轻笑着,眼睛半弯起,似乎在呢喃细语。
薇尔浓密的白睫细颤,她捧着小女孩,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发呆。
今天是没有什么事情要管的,原本是圣上为了让她好好地参加猎宴而安排的,怎么知道她还是不愿意留着呢?
午后的日光有些暖和起来,烘着她的脸颊,大理石的窗框微微发亮,她的内心一片平静,就这么坐着,过了很久,仿佛被时光抛弃的长度,她慢慢闭了眼,似乎一切美好静谧,一切不曾发生,小女孩不是孑孓一人,她们躺在草地与天空。
天空渐渐绚烂起来,云的玫瑰与爱意渲染了半边晚霞,远处清澈小溪牵着草色一线,穿着披甲的人们拖着猎物,沿着小溪边走,在他们身后闪烁着金色的血。
这种景象真的无限美好,连充满死的疲倦的人都会被感染几分。
在那么一瞬间,愁苦与悲伤的重量似乎不再压到他们身上,他们会相信明天是新的一天,生活的痛苦今天不会压倒他们,明天也依旧不会。
薇尔好好的睡了一觉,秋月清凉,树影婆娑。桌上是书与药瓶。
黎明的马车很快喘着雾气到来,他们今天约了是要去城里的。今天是星期三。
薇尔早早的起了床,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她依旧是穿着那身白袍来的清晨的王宫,侍从扶着她上车,士兵跟在后面。他们对这种莫名有仪式感的日子习以为常,见到她表情肃穆,也不会感到奇怪。
等到薇尔上了街,她是不会允许侍卫和士兵跟在她身边的,但出于公主殿下的安全考虑,他们会远远地跟着她,尽量不打扰她一个人的行程。
卡富埃菲尔街人来人往,街的尽头是弗列德广场,许多商人和农户走来走去,到处是牛皮鞋和光脚丫,流浪猫扭着身跳出人群,在别人家的阳台上长长的打哈欠。
薇尔避着人群走,但她穿着一身白袍,在这一街灰黑深绿的街上格外引人注目。他们见了这白衣和少女,就这道面前的人是谁。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今年也来了呢。”
好多人热情而亲切的和她打招呼,薇尔轻轻笑着,一个个向他们致意。凑上来的人有她之前释放的奴隶,也有她施舍帮助过的商人农户,还有她帮助救下的犯人(踩到了贵族的靴子),其中也不乏慕名而来的人。他们亲切地唤着她。
“公主殿下要一个人行动,大家不要围观!”开始有善解人意的市民们驱赶群众了。
薇尔朝他们挥一挥手,就退出了热闹的街市。
城镇旁,她一个人走了好久好久,一个人走了好远好远,从清晨到正午,从午后到黄昏,路上的人慢慢变少,她才回到街上。这时晚霞黯淡,行人两两三三,步履匆匆,没什么人再关注这样一个洁白的少女了,除了几个快打烊的店铺,里面的小伙子还在看着她。
薇尔这时才慢慢在这个城镇徘徊,她的步伐有些沉重,踩踏到一两片枯叶上,发出轻快的脆声。
从她对面,弗列德广场的尽头,远远走来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看不清脸,只是个子不高,步伐有些不稳,在小心翼翼地回避着经过的行人。
薇尔远远地见她走来,莫名的,她停下脚步,盯着那位黑衣斗篷在瞧。
风沙沙吹起,不断晃动她的白袍。从弗列德广场吹来的风和干草味,混入了一点馨草的清香。一种很陌生的情绪吃着她的理智,不真实的酸涩感蔓延心间。
薇尔只是恍了一下神,便快步地迎向那人,到最后她甚至奔跑起来,——她的呼吸颤抖,像是不断凋落着花瓣的白玫瑰。悲伤让她的胸腔难以喘气,不安与空虚涌上大脑,甜蜜的幻想悄悄在痛苦中诞生。
那人见她远来,便想着要到街道的另一边,她不愿打扰了她。可不在她预料的是,华丽的少女竟然是冲着她跑来。她斗篷下的手轻轻颤抖,快速的想要避开这一切,以至于她的步伐更加踉跄,若不是被身后的少女抓住了手腕,她便会一个不慎而摔倒。
薇尔大口喘着气,她见自己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快要摔倒的人,心里一时有些惊讶。可当那黑衣人抖索着站稳,那极近的气味令她头晕眼花,惊讶与不安一下全消了去,只有浓浓的委屈与酸涩感肿胀了她的眼眶。
薇尔的心灵剧烈地颤抖起来,她张了张唇,却只觉得胸腔沉重得厉害,压迫着她几乎要倒下。她不知道该怎么诉说,哀伤的水雾蒙着她的眼睛,几乎让她看不清面前的人。
黑衣人见她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似乎十分恐惧和憎恶地甩开了她,低沉的女声从低低的斗篷下传开:“……小姐,请您不要这样。”
薇尔眨了眨眼,两滴晶莹的泪顷刻滴落。
那人说着,就要匆匆离去。薇尔再一次拦住了她。
“……”她不明白这个少女是怎么了,难道是自己看错,面前的人是个男子?也是,斗篷这么低,看不清也难免。可她已经是这样的打扮,怎么还会有人来纠缠?
那人就要走过别的地方去,薇尔红着眼,一下牵住她,却被她恐惧地挣脱开。见薇尔跟着她却又不说话,她感到不安,步子不禁迈大了,可依然不快。磨损得厉害的皮鞋露出,薇尔这时才注意到她有一条腿似乎是瘸了。
薇尔注意到她的恐惧,感到几分不妥,便低下了头,却看见地上有两个铜币。薇尔俯下身去拾起。是刚刚那人摆脱她时,从身上掉落下来的。
薇尔再站起来,看向那人时,却见她已经不见了踪影。日落西山,金橙色的大路上,只剩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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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有发嗦:
祖国生日快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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