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尔的瞳孔晃了晃，不安和悲伤堵住她的心口，浓浓的恐惧在不断跳动的心房里积蓄膨胀。她开始慌乱起来。
猫儿的五感告诉她，那位少女还并没有走远。循着气息，她连忙拐入最近的一条小巷，巷子是两边通的。
出口处有一个门面，暗金色暮光勾勒着墙上的门牌，37号。一张木牌端在门口，写着希望与绝望。
薇尔跌跌撞撞地冲进去，动作有些鲁莽，里面的店员有些惊讶。白色的衣袍，是一位尊贵的客人，他整日待在这，可并不多见这样的客人。
他说：“小姐，您好，我们这里快打烊了，需要什么的赶紧看看吧。”
薇尔连忙拿出随身的小本子，「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黑袍女孩？」
店员看清了她脸上分明的泪痕和微红的眼眶，有些无措，他从深棕色的大柜子后面走出来，轻声询问她：“您还好吗？您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儿？”
薇尔摇摇头，再次把那字句递到他眼前。
“这样能帮到您吗？”店员瞧着那行字，毫不犹豫地说：“如果是刚才的话，的确有个黑衣服的人进来，至于性别，我是看不出来的。”
“她要来这买药，说是要‘马钱子’……她的声音太小了，我没怎么听清，也没耐心再问她一遍。”
“她在身上摸出三个铜子，我说，三个铜子什么都买不到。她听了，很快就走了。”
薇尔轻轻蹙起眉，她手上发着冷汗。她很久没有这样心神不定了，一时间竟有些狼狈不堪。
「她往哪边走？」
“……”店员盯了那行字好一会，薇尔急切地看着他，他这才吞吞吐吐了一句：“大概往左边去了吧……那边有海。”事实上，他根本没注意这么一个穷家伙走去哪儿了。谁会在意谁！
薇尔向他轻轻鞠躬，让这位年轻的店员有些不安后，就快步离开了。
“欸……”店员追着她，“小姐，您别往那边走了，天快黑了，海边没有人，很危险的！我请您去看篝火会好不好……！”
墨色海浪拍着细白沙粒，潮湿与鲜咸的风吹散云雾，夜幕低垂，吸吮无边无际，星子在头顶旋转，点缀着白路与脚印。
“殿下……”几个侍卫远远跟着她，想靠近，却又不能。
少女紧紧地拢着被风吹得漫舞的白袍，她时而快步，时而缓停，黑夜如此深邃，海风轻缓起伏，平静的浪漫过鞋底，寒冷的海底在呼唤无处可去的灵魂。
……她在哪？
薇尔的唇变得冰凉，风不断吻着她的脸颊，却一点温度没有。她的心颤抖得厉害。
她很极力地辨别那属于少女的气息，可她的呼吸那么薄弱，她几乎不能再喘过气来。新鲜的海风灌入肺腑，带来沙粒的咸味。
薇尔跑到一座黑石礁边，被散落的礁石绊倒，礁石上星星碎碎的贝壳划破了她的手。月光淅淅沥沥，明月在海上波光粼粼。
一切仿佛寂静，一点浪花沫子飞起的声音都能清晰地回响。直到海面上突然炸起一簇浪花，一道幽深的影子瞬间被浪花吞噬。薇尔的心几乎在那一瞬间停止抽动，她看着那道没入海底的身影，毫不犹豫的，她解开白袍跳了进去。
“殿下——！！！”她身后突然爆出几声吼叫。
海的怀抱将她揽住，水的淹没和压迫感包裹着她。薇尔费力地睁眼，极力地伸出手去，要将那少女抓住。
少女的身影下降得很快——她甚至没有挣扎，大概是心甘情愿的吧。
海水层层压住薇尔，她不擅长游泳，只能奋不顾身地投向深海。水流在她耳里嗡嗡作响，挤压着鼓膜。
一阵黑流撞来，薇尔失去了意识。
寒冷托着她的躯体，慢慢裹住她。她浑身冻得麻木，以至于不知道何时被人救起，那都是失去意识后的事情了。
沃伦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就要被周身的海水胀爆，她下意识地想挣扎，死亡的诱惑却不断压制着她的举动。——就这样吧。沃伦想。她的身体沉甸甸的，身上的石块又多又沉。激流撞得她浑身疼痛，像小刀一样割着她，沃伦却觉得内心的痛苦被释放了，她的泪水和海融为一体，这一点疼痛远远不及她先前所感受到的。她疼痛，她呻吟，然而她就快死去了。
不要难过。沃伦轻轻对自己说。躯体就要死去，过往的伤痕都不复存在，她会忘掉一切，回到上帝的怀里。
忘掉一切！多么有诱惑力的词。沃伦再次无意识地痛吟。一个白色的少女浮现在她眼前，她再次看见了她——那无法忘怀的美好。如同往常一样，她下意识伸出手去，拥抱自己的幻想。海水割着她的指尖，令她痛苦不已。
仿佛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醒来是松软的气味，和煦的光打转，夏蝉的蜕黏着香松木，舒适的床与老旧的木屋，云雀跳上窗台，清泉般的乐声流出。
沃伦怔怔地望着这一切。
她到天堂了吗？
这里是欢乐的房间，还是光明的居所？
沃伦感到自己的手上动了动，她下意识垂眸，发现自己的手正被另一只白皙的手牵着。
沃伦抬起眸，看向这只手的主人，却见到一个很洁白的少女，少女也正看着她，见沃伦看向自己，少女的心微微激动起来。
沃伦有些不敢置信，她唇瓣翕动，想说些什么，泪水却先她一步夺眶而出。
她流着泪，怔怔地唤了一声：“薇尔……？”
熟悉的呢喃声穿透耳朵，薇尔一瞬间红了眼眶，她再也不能止住，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秋日晴朗闪烁。她轻轻牵着她的手。
我在。
薇尔张了张唇，无声低语。
我带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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