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各方而来的装甲车集成的钢铁涌流终于分流消失在郊区森林外围，失去了唯一的轰轰声，世界终于暂时陷入了三四点钟的死寂。
“快啊…………快啊…………！”岚4424不耐烦的跺着油门，油量不足的噩耗将她滚烫的热情浇灭得一干二净:“该死！…………啊！”
车重重摇了几下，一头栽进小河边的浅坑里，黑烟立马应景的从引擎盖下翻涌入车内，迫使蒋晗和岚4424下车紧急避险:“这霉运！怕不是你带来的吧！”
蒋晗无暇顾及还嘴，她一瘸一拐用完好的肩把昏死的岚4425托出彻底报废的货车，手在里外按压一阵胸和颈，紧皱的眉头舒开一个看不出的角度:“她太心力交瘁了，只是需要睡一会儿。”
“她！对！这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麻烦！现在话题又回到她身上了是吗？我居然还动摇过自己的想法！”岚4424一提起4425就气不打一出来，更令她大为光火的是蒋晗无感的表情与犟到死要保4425的决心“哦………………宝贝，我刚刚就该一把火火上浇油！全炸死在车里好了！一切正好结束！啪！只要一点火星子！”没有了情绪控制装置，岚4424越说越来劲，血也一股一股的往头上冲，她一下扭倒在小河光滑的青苔石上，溪水抓住空子，灌了不少进靴筒，又引发一阵牢骚“瞧瞧，如果早杀了她，我们两个现在就不会在这个腥味满天的小树林里，我的袜子也不会被——灌湿！天啊……”
蒋晗静默地跪在落叶地上，扼住岚4425的头，直到另一个岚把几年前就堆积起的怒气通通宣泄完毕，她才怜爱的挑了挑岚4425的乱发，冷冷反驳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熟睡中岚4425的恬静面庞，前者挂着忧愁，后者则是满目的不可思议，双手捂住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发出尖利凄惨的嚎叫。
“我不是在——难道害怕不应该吗？”岚4424失望的从水里站起，并不明白曾经的救命恩人为何不肯在现实面前低头:“我们都看见了，这难道不足以证明我是对的吗？！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如果能及时避免争斗，带她出去，她还有机会成为一个正常人，至少现在她人畜无害。”蒋晗闯进了固执的死路，却一意孤行的想突破这死路尽头不存在的边际:“我会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的…………我们……可以逼迫中断kra公司惨无人道的计划……”
“凭我们?你以为重蹈你的覆辙就会让kra公司害怕到收手?何况她只是个半…………”
“闭嘴！！”
蒋晗猛地直起头，咬牙切齿的怒吼到，尽管声音不高，但这突如其来的性情大变还是令岚4424硬生生将“半成品”后几个音节咽下咽喉，一时间竟也把她吼得支支吾吾，无言以对。
“半成品”这个词似乎深深刺击着她心中某根不可触碰的弦丝，吹弹即断，断又重连的痛苦甚至打破了情绪控制机械的上限，在分泌数值平稳下来后仍然使她抓狂，被什么岚4424都不为所知的回忆困扰。
“就这样。”蒋晗高涨的情绪渐渐得到控制，两人之间的摩擦就此告一段落“岚还睡着，先找个地方安置一下吧。”
4424的嘴唇动了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接着刚才的话题争辩下去。
她为什么对岚4425这么在意?猜疑如同水泡浮上脑海，一个接一个炸开，搅得岚4424的思绪不得安宁——她的关心程度甚至超过了当年施加在我身上的……
等等………………
她呆呆的眯眼，看着蒋晗吃力的拖行4425，心里的波涛突然一去不复返，而大脑仍是炽热的。
我刚刚…………是在嫉妒吗…………
————————
“跑，向前跑就是了。”
睡梦中的岚4425渐渐疏去紧张与防备，四肢安稳的伸开，乍一看，似乎不具任何重量，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世界里显得如一把蹂躏后被随意丢弃的枯叶。
身下坚韧的青草透过衣隙扎刺着她腰际细嫩的皮肤，令她在不知不觉中睁开了死灰的双眼。
好，刺眼啊......
那是天?
她没有移动四肢，沐浴在难得的碧蓝与阳光下，稍稍缓了一会儿。
“快站起来，岚，现在不该躺在地下。”
一个很……是说不出来陌生的女音在头顶响起，岚听到如此知乎其名，左右一扭头，什么人影也没览到。
谁在搞鬼?她果断再仰过一点角度，一个倒立着，脚顶青葱头踩一线天的黑色块映入眼帘。
嗯?岚一骨碌迅速爬起，那个全身上下被斗篷兜帽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女人才正常翻转过来。
她有点高挑，若不考虑一头金黄的长发，目测的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宽大的斗篷松松垮垮垂挂在她的头与双肩，在她的额前投下一片阴影，却仍阻挡不住灰色瞳睛中犀利且深邃的反光，直击岚的内心。
“你怎么了。”女人满目忧愁，声音一上一下，夹杂着冰冷的恐惧。
“对不起……额…………我有点乱……”岚试探性的问“我刚才…………我认识你吗?”
“我是…………”女人似乎等了这个问题等了很久，迫不及待的出口两字，随后突然刹住，瞳孔急剧收缩，光泽暗淡，分明传达着欲言又止。
在双眼彻底失神的一刻，这个世界仿佛像突然抽帧一般；女人的头一帧一帧的低下去，一帧一帧弯下腰，岚的目光也逐帧往下，眼里的不可思议一帧帧出现，却挥之不去。
血，大股大股从女人的左下腹一个浸染深色的洞里涌出，顺破烂的布条潮涌在绿地上，流入自己脚下，将自己紧锁在浓郁的血色圆圈中央。
“岚?”女人伸出羸弱的手，似乎想抱住她的双臂。
岚动不了，她感到口干舌燥，生腥的恶感碾压她的每一根神经。
“跑，向前跑就是了。”
——————————
“你…………”
“…………我……”
岚4425呻吟着，一块巨大的天花板径直砸下，覆盖整个迷迷糊糊的视野。
它还晃了一会儿，直到岚4425意识到是自己的头在摇。
“什么…………”她尝试蜷起柔软的腹部，但不仅是双腿无法提供有力支持，连背脊也像被抽去一根，整个背软踏踏的。
还好只是梦啊。她索性寻着梦境的轻巧摆开四肢，然而那血腥子也跟着往脑里冲，迫使她一脸无奈的躺平“这是哪呀?……”
掉皮且泛布黄斑的墙体，摇曳昏暗的老式电灯。
加油站？岚四下环顾，在有限区域内只看得见一扇隐蔽门和一堵玻璃幕墙，门下溢满了刺眼的白炽灯反光，玻璃外则是一片清晨消沉的雾霾。
蒋晗?那个谁？去哪里了?岚4425的嗓子嘶哑干燥，本能的用仅剩气力搜寻水源。
那扇门…………里……是谁？
————————
“好吧。”
蒋晗神情平静的坐在洗手台镜前，仿佛正在灵魂出窍的仰头闭眼，任凭岚4424冰冻的双手如蛇一样在脖颈间流转缠绕。
岚4424叹了口气，手中的小剪刀剪开一小部分左肩衣物，搁置了许久的弹伤一触碰空气立刻散发熏人的血味，岚4424看着都痛，然而蒋晗却依旧宛如没事的冰霜美人，眉头仅是皱了皱，看向镜中犹豫不决的岚4424:“你在等什么？”
岚4424耸肩，对因失血而各位素白的皮肤上那一块模糊的血肉下了第一刀。
待刀尖没入肌肉，蒋晗也只是撑开充斥劳疾血丝的红瞳，牙关稍稍咬紧。
“现在是不支持你也得支持了。”岚4424的手法十分娴熟，两分钟左右那弹头就已初见光芒“你把我们都推上了一跳不归路。”
“我不后悔，也不会后悔。”
“我知道，可这超出了我的原计划外了。”
“你的计划只有我和你，而我的除了你，还有她。”
小小五平米的杂货间，剩下的只有尴尬与两人的心照不宣；这一镊子明显受了影响，重了不少，也刺进了一些不该刺的地方。
“对不起。”岚4424稳住渐行渐远的飘忽神思。
这之后又是沉默，死一样的寂静肆意弥漫。
“嘿…………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她………………岚4425…………我是说，几乎至死不渝的保护她……对……我只想问这个。”
弹头“呲”一下挑出，在洗手台四周铛铛作响，仿佛是岚4424的强心剂，使她压抑着傲气问出了手术开始就憋在喉间的问题。
“哼…………”蒋晗不明不白的微笑一下“她，是，我，朋友。”
“真正的，我是说。”她又重复到，似乎混进了岚4424的腔调。
“我不也是你的朋友吗？也不见得你……”岚4424小声嘀咕，后半句完全隐没在呜咽的喉音下。
“她很特殊。”蒋晗冰冷的语气放缓，回忆似乎融去了坚硬的机械外壳，以真心的温度温暖着她全身，使她“人”的部分心甘情愿坠入漫漫回忆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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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有什么特别的呢？”
“她每处都很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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