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听到清灵诸人叫嚷之声,心下慌乱,道:“不好,他们来了,我若不逃,哪有性命在?”他转身拔腿便跑,却被洪舒一把拉住,说道:“你此时若走脱了,那么假也作真,冤屈便再也洗不清了,还是跟我回去,当面澄清此事。”她拖拽着江月往回。此时清灵派诸人已赶至二人跟前,洪舒见状护在江月身前,道:“诸位师兄师姐,此事只怕其中有误会,江月不是……江月那样的人。”
为首的弟子唤作楚天清,他上前几步,说道:“洪师妹,我知你与这厮有情谊,他祸害丁师妹,也是负了你的心意,你却还如此袒护于他?”后面的清灵弟子吵吵嚷嚷,喊打喊杀,说一些“杀了这淫贼”之类的话。
“畜生!侮辱丁师妹,我要杀了你!”谭鑫在此时赶到,看到江月怒火中烧,拔剑便刺,此时洪舒尚在江月身前,江月一把拉过洪舒,以“天魁相”震开谭鑫之剑,那洪舒见江月此时仍护着自己,心中尤是感激,更笃定他是被人冤枉,再次张开双臂,护在江月身前。谭鑫一击不中,反而如此轻巧便被震开,更加恼怒,道:“诸位师兄弟,这厮做下大恶还如此猖狂,索性一并出手,就地正法,以正我清灵门规。”他言下之意是对付大恶之徒不需要遵循一对一的江湖规矩,让在场清灵弟子齐齐出剑。
萧雨歇连忙阻止道:“师兄不可,江公子是个侠义之人,曾在海船上助我等,此时恐怕有误会。”
楚天清心头一凛,心想谭鑫言之有理,萧雨歇所言也不假,自然要捉江月回去,但也不在此伤了他性命,便说道:“洪师妹,你且让开,待我们拿他回去,自有公道。”谭鑫道:“楚师兄,还费什么话,洪师妹是铁了心要维护这厮。”楚天清见洪舒神情坚定,不似有退意,便握紧宝剑,心下也发狠道:“杀!”他说出这个“杀”字,寒气透心,更冷过众人齐刷刷出鞘的宝剑。
“唰唰唰”月光映得诸剑寒意逼人,又是这九宫洛数剑阵,此间人员不全,虽说没有今日对付墨霄的威力,但收拾起江月与洪舒,却是绰绰有余。楚天清为中宫,谭鑫居坎位,与两肩并剑而出,江月与洪舒只得以“天罡变”相抗,拂袖真气充足,变得宽大起来,江月这些时日依照墨霄所指《御真心经》调息打坐,加上他自悟以医入武,内力已非同小可能一连抵住数下快攻,洪舒见他神勇,心中生了欢喜,精神一震,以孙芎所传“地煞变”与江月连成一气,清灵诸人也一下拿他们不下。
此时那班九棋已然赶到,见天罡地煞奇功刚柔并济,互补有无,不禁喝了声彩,他折了一根树枝,一时窜入阵中,←掌拍出,被江月与洪舒两人躲过,右手使剑疾跟而至,一路清平剑法只“嘭嘭嘭”几下打在江月与洪舒“神门”、“足三里”、“大椎”几处穴位上,破了两人联袂之气,两人即可倒在地上。清灵诸人见状罢了手,只觉班师伯的功夫似乎不在前掌门朱九琴之下。谭鑫趁有空隙,顺势而起,一记“流瀑长空”如脱弦之箭,绕过班九棋,挺剑刺向江月后心,洪舒正好瞧见,一把扑了过去,抱住江月绕过身,背对谭鑫,“噗”得长剑刺入,洪舒一声惨叫,鲜血陡喷数尺,江月此时抱着洪舒只见谭鑫面带峥嵘杀气,被洪舒之血溅得斑斑点点,那柄长剑插在洪舒背后明晃晃得照着江月,仿佛天要崩塌了一般,大声惨呼:“舒儿——!”
众人愣在当场,班九棋见状大怒,一掌挥开了谭鑫。那谭鑫跌倒在地,一时惊慌失了准头,他爱慕丁雁多年,只因今日事发突然,只一心要杀了江月,哪知却害杀了洪舒,此刻也失魂落魄,满地乱爬。江月见洪舒惨状,冤屈、愤怒之心按捺不住,瞳中有火,向天几声惨啸,干冲云霄,鬼哭神嚎,再瞧在场清灵诸人,心中只剩恨意,又是一声怒吼,全身劲力尽发,冲倒了几个清灵派弟子,又封了洪舒几处大穴避免拔剑而死,继而只手拔出洪舒背心之剑,狠狠插在树干上,狂奔出去。清灵诸人见江月杀气冲天,心里不住地发怵,任凭他跑了出去,班九棋一声“快追!”才让诸人缓过神来去追。江月原本的轻身功夫便极好,此刻虽抱着洪舒,却更如龙虎奔腾,发疯似得往海边跑,嘴里喃喃有词,“舒儿别怕,我一定治好你”之类云云,忽脚下一软,绊到一暗色树藤重重摔了下去,跌至一个斜坡,他不忍磕到洪舒,转身用背撞地,继而又因惯性不断下滑,被那砾石藤蔓划坡了衣物皮肉。江月强忍疼痛,跌跌撞撞,一连滑行了数十丈,滚进了古佛洞中,他丝毫无身上的衣物早已不成模样,心中只顾着洪舒伤势。
这古佛洞虽是个清幽之地,却也不是躲藏人的地方,此时江月哪里顾得了许多。
“舒儿,你且宽心,我一定治好你。”江月见洪舒痛苦挣扎,将她搀扶端坐在地上,以真气刺激洪舒手掌要穴,奔走全身经脉,不多时,洪舒“哎唷”呕出一口鲜血,江月见状忙过去抱住她,关心道:“舒儿……”他原想说“舒儿,你无恙吧”, 但他通晓医道,知已知洪舒无救,言语至此无法脱口,只是睁睁瞧着她。
洪舒缓缓睁开眼喘息道:“月儿……”她只觉后背一股钻心疼痛,气血难冲,只是江月封了她几处大穴,否则此刻已无性命在。江月急道:“舒儿你别动,我能治好你……”洪舒道:“月儿……”洪舒打断江月话语,秀眉紧蹙,江月瞧她模样,似有重要嘱托,便停下让她说话。洪舒缓缓道:“月儿……我命不久矣……你……你背对我盘腿坐好。”江月不知她要作甚,也只是听她吩咐。
洪舒见江月背对自己盘腿坐好,心道:孙师叔,舒儿怕是要辜负你的嘱托了,便是死了,也要保护月儿。洪舒双手聚力,兀自推出贴住江月后背大椎穴,如当初孙芎死前一般,将全身地煞功力传给江月。江月顿觉背后一股暖流奔腾而来,知洪舒是在传功于己,这如何使得,他刚要回身,洪舒说道:“你别动……调理内息……否则前功……”洪舒气息未稳,言语不全。江月也知此时若断了功力,洪舒便会因受不了反冲登时死去,自己也会因此受伤,故依了洪舒打坐调息,舒展经脉,调息打坐。
清灵派诸人又四下搜寻,在古佛洞外曾见到江月划破衣料,均想这古佛洞如此敞亮,他定不会躲在此处,这些衣服不过是故不疑阵,便又四下分开追寻。此时丁雁也从山上赶来,她紧握宝剑,誓要报了这切齿之恨,她追随脚印一路奔行不息,见到斑斑血迹,心道是江月与师兄妹们争斗不过被刺伤,心里竟多了一丝关心,忽又咬咬牙,继续追寻,到了古佛洞前,也看见划破的衣料与血痕,他只故找寻江月,哪里会想到故布疑阵之类云云,便走了进去。
丁雁刚进古佛洞,便觉察有呼吸之声,当即加快脚步,走至深处。洞中光线幽暗,丁雁使了火折,便看到角落里洪舒正传功于江月。江月见到丁雁来此,一时大惊,眼珠瞪得似个铃铛,面部抽搐,似说着“你不要过来……”丁雁虽不明洪舒为何传功于江月,她瞧洪舒神色,必然受了重伤,只是见到江月,也顾不得太多,拔剑相向,剑尖寒意透骨,缓缓逼近江月。那洪舒忽地收功,又呕了口鲜血,瘫在江月身上,嘴里喃喃着“不要……丁……丁师姐……不要”,江月担心洪舒安慰,当即转过身去,丁雁见状也丢了手中长剑,走到洪舒跟前蹲下,道:“洪师妹,你尬么回事?”她看到洪舒背后剑伤,不知这是何缘故,又瞧了瞧江月,以为是江月刺伤了洪舒,便对江月怒眼相向。
“丁……丁师姐……月儿是被人冤枉的……我……”洪舒抽搐几下,口中呕血不止,言语已越发含糊,依稀还能听得出,洪舒左手拉住江月左手手,右手拉着丁雁右手,将两人的手握在一起紧紧捏住,道:“丁师姐……好好……好好照顾月儿……”江月与丁雁“啊?”的一声面面相觑,洪舒望着江月,面露欣慰之色,说道:“江为洪……月为舒……你我……你我本为一人,生不能同寝,我……”她原想说“我的功力一身伴随着你”,又想到自己已然没了气力说那许多话,便拣了紧要的说,“上苍……上苍知我岁月不长,便派了与我一般的丁师姐来……来照顾你……”洪舒吐出此言后,又一阵抽搐,眼皮渐渐盖住,没了气息,弥留之际,她仍想着教江月如何从普陀山走脱,却已无法说出,闭眼那一刻,她只盼着清灵派诸人不要伤及江月性命。
江月抱着洪舒尸体长泣不止,嘴里只顾叫着洪舒的名字咆哮,此时古佛洞外熙熙攘攘皆是人声,显然是清灵派诸人闻声赶了过来,江月抱起洪舒尸体缓步走出洞去,丁雁怔了半响,还未从洪舒的嘱托中回过神来,见江月起身出走,她拾起佩剑,跟在江月身后,此刻心中竟没有一丝怨恨之意。清灵派众人围在当场,江月抱着洪舒缓缓走出古佛洞,脸面上满是颓废,毫无血色,如行尸走肉一般,他走到班九棋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喃喃道:“舒儿死了,我也只求一死。”
班九棋瞧他此刻无有任何求生欲望,心道江月罪不至死,只是那洪舒之死是我清灵弟子所为,往后洪诺问起来,却该如何是好,心下也是无措,道:“将江月带至锁牢之中,听候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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