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部剧烈的压缩空气，穿过气管，经过声带的扭曲，最后沿着食道向外述出话语：
“操。”
罗比根终于把自己接受过的上等教育丢在了脑后，她刚刚才费尽心思和杨基协作把三头怪物用重力场碾碎后电焦，现在可好，来了一个豪华加倍版的贪婪魔物。
“……这种东西真的是那个风行者能做出来的吗？”杨基自言自语，太阳穴开始隐隐发胀，“不得了……还真是不得了。只是抓个小女孩都能碰上这种破事儿。”
“你有办法把它消灭掉吗？这种体型已经超过电龙引起剧烈肌肉震颤的范围了。”
“我尽力，罗比根，但我想应该不行。”
“那我和你一起解决。”她抽出短刀。
杨基笑了起来，声音清晰明亮。
“做你该做的事去，”她摇摇头，抬起一只手臂，对准正在向自己靠近的臃肿物体，“我们的任务不是杀死面前的这个家伙，我们的目标是月面之子。”
罗比根看向她。
“你一个人没法做到。”
“两个人难道就行么？”
她把手向上抬。
四倍重力。
怪物行走的速度只是缓慢了些许，地面上辐射状的裂纹扩大了几倍，宛如寻觅到清凉泉水的将死旅人，它继续凭借那些多动的触手匍匐着前进，想把面前正在压制自己的杨基吃干抹净。
“它在本能地寻找自己的食物，而我可以充当诱饵。”
六倍重力，顺带拖拽还算完好的建筑重击对方。
“那个神官应该会避免自己的高塔被吞噬而收回术阵，罗比根，你还有机会。”
她只是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老师，最后点点头，消失在透明的空气里。
新的肢体从丧失人格的怪物身侧长出，被自己的质量折断了手脚，那就重新制造一对；被坍塌的房屋砸碎了血肉，那就重新修复回来。
没有痛觉和悔意，他的视线已经被锁定在了自己的猎物身上。
“有本事就再靠近试试。”
八倍重力。
她像水龙头一样释放着自己积攒的魔力，她能感受到自己精神和力量的逐渐干涸，但这八倍的效能最终达成了目标。
血肉怪物在地上轰然炸裂，鲜血四溢，在地上狂乱胡杂地描绘出惊愕的画卷，腥臭的液体从地面流经杨基的靴子，魔女嫌恶地后退了两步，并没有放松手上重力场的施加强度。
溅出的血液填满了先前的打斗造成的大坑，那些腐败的猩红翻腾着令人作呕的气泡，半空里的血雾充斥着这片空间，刺鼻的气味占据了杨基的鼻腔。
坑中的肮脏红血很快蒸腾殆尽，它们重新汇聚为一，直到那身着黄袍的身影清晰现世。
这一切还没结束。
十二倍重力。
石子深深陷入土地，木块直接在原地化为齑粉，尚未消尽的肉块就像被风干一般迅速被挤出血液和流动的脂肪，死死地贴在遭受同样命运的附着物上……
【非常感谢您的竭力表演。】
洁白面具下的监视者生深深鞠躬，它动作谦雅，举止自得，全然不像是在一个压力巨大的地狱中消受痛苦的人。它的声音并非来自声带的振动，当那诡谲难叙的声音响起，整个空间乃至宇宙都在随之颤抖。
它是那个怪物的母亲或父亲，或者就是那个怪物。
“你是谁。”
杨基意识到自己的恐惧正在吞噬理智，她的学识，她的勇气，她的经验之谈，似乎都被面前的白面具怪人偷走了。
她能够应对的手段都消失不见了。
【群星间的峦影，小姐。】
它伸出手——如果那扭曲的无可名状的东西是“手”，或者和“手”有关系的话。这个动作比起威慑，更像是在邀请。
她突然很庆幸血雾仁慈地阻碍了罗比根看到这超出一切认知的真实存在，学识在她的脑海里回荡，最后成为了一句嗫嚅着的话语：
“……祂们从星辰间来，带来了属于祂们的投影……”
尖利的怪叫从高空传来，渡鸦发出嘲讽般的鸣叫，它盘旋着下落，最后停在白面具的肩膀上，张开了自己杏黄色的鸟喙。
它摘下柔软的面具。
四周的时间都停滞了，而她的意识在同时彻底断线。
◇◇◇◇
让老者睡着没花去太多时间，至于那个隐匿在其它地方的家伙，它压根就没有斩草除根的想法。
“突然出现……一击就走……你是谁？杰尔又在哪里？”
就在它打算重新归于虚无之前，伊萨克女人这样质问，两只从天际飞来的名为拜亚基的飞行生物正在不耐烦的嘶嘶低吼∶它们长的有些像是长的长尾和双翼的多足蚂蚁，苍白的几丁质上下颚边缘锋利异常。乔安娜直勾勾观摩的眼神似乎弄得这来自异端的交通工具很不爽。
【现在还轮不到你们知道，至于杰尔……他还得修养一段时间，暂时没法和你们行动。】
“你这种鬼话说了谁信，”凯特挠了挠后脑，回想起那个怪物的面容依然让她打了个冷战，“以及……他的真身的确是……”
【并不，那只是我和他耦合后的成品。】
它沉静地回答，乔安娜恰巧回过头，面具下的目光和她的目光在瞬间重合。
【我来自更遥远的彼岸，世界的另一面，在这个世界生存，需要有为我提供生存环境的载体，杰尔就是其中一个。】
沙哈从它肩膀上跳下，大摇大摆地滑翔到乔安娜头顶，带着耀武扬威的性质在她头上坐了下来。
“所以你是风行协会的……被崇拜之物？”
【那还算不上，凯特。我只是一个投影，仅此而已。】
它从黄色的罩袍之下弹出蜿蜒的触手，帮忙把凯特那少得可怜的行囊运到拜亚基的鞍上，这一过程搞得二人毛骨悚然，好在并没有持续太久。
“那……我有个问题。”乔安娜迟疑地问，“我们要到哪里去？我又会怎么样……？”
【更遥远的地方，“月面之子”，更遥远的地方，你不会死，但是你的命运会混乱如麻。请记住你最终的目的地：那里有两棵树，但只能看见一棵。那里水源充足，却干裂的像块骨头。】
乔安娜点点头，和凯特跨上那两头刚烈异常的猛兽，顺便把沙哈安置到那对奇形怪状的鞍上，鸟儿的脚爪立刻刺入皮革紧紧绷住，完全不必担忧坠落的可能。
“还有……您的名字？”
【Vi……不了，您还太幼小，您还不该知道，请离去吧，离开这里，魔女们和多拉贡的援兵要来了。】
它们立刻起飞，飞往未知的前方。
它重新归于虚无。
夜魇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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