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
◇◇◇◇
伊萨克人猫着腰，从白天带袭月短暂跨过界限的那条石中密道出口处钻出，抵达了那个葫芦状的浅水池。
这里已经成为乔安娜和她唯一的食物来源，林间被阿卡姆人们遗落的苹果和溪流中的鳟鱼已经消耗殆尽。
“……三个鱼篓，一共两条鱼。”
自制的藤条篓子里面收获惨淡，金发女人叹了口气，如果不去麻烦那个叫三条的兔耳朵小子，断粮是迟早的事。
她能从直觉中判断出三条不信任自己，频繁地让他顺东西过来，那会扩大自己和乔安娜被发现的概率。
至于袭月……她没有三条那种能够挪动家中粮食的权利，就算是村长的女儿也一样。
凯特把只有拇指粗细的河鱼抖出来放进腰间的布口袋，天气很冷，冰凉的水沾到本就麻木了的指头上，立刻发起了痛。
“该死的……杰尔什么时候才能来。”
她嘟囔着解下一只手的鲸皮手套，按摩另一只手上疼痛的部位。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远处的光。遥远的，难以触及到失真的光。
聚焦，放大，再收回。
她拿出的单筒望远镜有限的视界里，一支硕大的队伍已经在遥远的沙丘上集结完毕。
咕嘟一下喉头，凯特•杰莱芬收起一切自己要带走的东西，和来时一样无声又隐蔽地离开了这里。
“怎么了？”
她打开磐石后长满青苔的木门时，在空地里等待已久的乔安娜问她道。
“队伍来了。”凯特喘了口气，“很多人，也许上千。”
乔安娜叹了口气。
“看上去我们给三条出的主意还没来得及完全发挥作用，就得宣布告吹了。”
“起码他们完成了五分之一的进度，”凯特把装了鳟鱼的口袋递给蓝发少女，把鲸皮手套重新套回右手上，“我要去警告三条吗？要是这些人对此毫无准备，也许会被打个措手不及的。”
对方摇了摇头，把口袋提在手上。
“这是他们的战争，凯特，我们不能涉足……更何况，这个排外的社会氛围也不允许我们光明正大地涉足。”
“但阿卡姆要是完蛋了，我们的下场也差不多，杰尔到现在都还没个消息……”
“再等等吧，”少女看向能隐约看见火把光束的远方沙丘，“在这场生存的战争里……外乡人，只是阿卡姆的旁观者。”
繁星之下，穷途末路的逃亡者用最后的力量向着唯一的希望奔去，而他们正对着初日峡的前进路线，除了死亡，或许什么都不会留下。
◇◇◇◇
父子俩似乎达成了某种共同的默契，他们彼此一言不发的在床上背靠背躺着，听着彼此焦虑的呼吸，脑海里的思绪沸腾着。
这个情况自三条下午归家时就持续到现在，横纹似乎因为一些不便言述的原因而拒绝了一切和儿子的交流。
但是这份僵硬的默契，却被天边雷鸣般的巨响打碎了。
“——轰隆！”
睡在靠窗处的横纹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手探出窗外，他以为这是某场大雨的前兆，很快就会有豆粒般的雨点落下。
但屋外干燥凉爽的空气告诉他，事情并不是这样。
“怎么了？父亲？”三条紧张起来，“是不是……”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父子俩像安了弹簧似的从床上蹦哒了下来，在黑暗里彼此瞪着彼此。
当他们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的时候，第三声响动从西边的天际线传来，那声音比雷声低沉的多。
三条发誓他看到了一条流星从低空划过，并且在半路被神树的枝条拦截了。
看上去这棵巨树并不仅仅防御活着的东西，超过一定速度的物体也同样会被阻挡。
大路小路、田野和溪边一下子挤满了出来查看情况的亚种兽人们，他们看着西方沙丘上一道道飞来的流星，不安地揣测那是什么东西。
三条家住这么边缘都感受到了拥堵的滋味，至于镇中心，他和横纹此刻都心中有数。
辉虹吃力地集结着队伍分批冲进早晨挖掘的壕沟，对这样一条小小的工事能塞两对人这码事，或许还得归功于那些胆怯者未能报道的原因。
“发生什么了？发生什么了？”
护卫队员们在亮如白昼的爆炸光线之下这样惊恐地问辉虹道。
“发生什么了？发生什么了？”
迟到的三条和横纹气喘吁吁地钻进堑壕里时这样问辉虹道。
又一个东西被拦截了，破碎的碎片稀里哗啦地在空中扫荡着，所幸没能打进防御工事里。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苦的滋味，那些飞来物体的爆炸损伤了神树的茎干。
防御并不完美无缺，三条恐惧地想到，乔安娜说的事情是对的，对战争一窍不通的阿卡姆，真的可能会在奔狼发动的战争中毁于一旦。
“是大炮，”辉虹把自己的草帽往下面压了压，不让自己的兽耳高出土壁边缘，“那些武器贩子说得对，那些家伙有充足的大炮。”
“那怎么办呢？队长？”芒莱的大哥紧紧抓着自己的猎枪问道，“那怎么办呢？”
“等吧，我们的血肉之躯是没法在炮弹下幸存的，更何况连神树都能被它伤到。”辉虹拍了拍一旁的一个年轻人，“你，去通知妇孺和老人，现在回房子里去，没有命令不要出来。”
这似乎正合顺年轻人的意，他跑走了，其他人的眼神挺羡慕。
在这个传令兵离去后不久，炮击也停了下来，三条大着胆子把脑袋探出堑壕三分之一，看到了明亮的月色下被炸的坑坑洼洼的草坪。
他还看到了一些在西侧沙丘上的影影绰绰，那些看不清轮廓的人正在忙碌着什么，几尊带着长管子的古怪东西正对着他们所在的方位，好像月色下乖坐的鸭子。
横纹一下子把他的头按了回去，顺便猛拍了一下他的头顶。
“命不要了？”他呵斥三条。
三条瘪了瘪嘴唇，他又把头转向另一侧，那里是地势稍高的密林，也许那两个对战争有一些了解的异乡人正在用自己的望远镜观察着这个还没短兵相接的战场，观察着正在对垒的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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