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一般的厚重,如雪一般的纯粹。
此刻站在克兰面前的,名为千神薙子的武士少女,正可谓是武士中的武士,亦是少女中的少女。
“千神大人!”
在薙子到达大约十分钟后,其他身披铠甲的士兵们也接连赶到。虽然来得有些迟了,好在村民一方几乎没有任何伤亡,唯一受轻伤的女孩也及时得到了治疗。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克兰回到屋中,用水冲去了身上还未凝结的血渍,再将弄脏的衣服换下。等他重新走出卧室时,发现刚才的少女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喝着茶水。
“哦!异乡人啊,快过来坐下!”
虽然有种预感,但克兰并不确定对方是来找自己的。反倒是少女率先举起手,兴高采烈地冲他打招呼。
“是你打败了那些山贼吧!真是漂亮!要知道,就算是我们最优秀的武士中也罕有人能够做出如此壮举!”
“嘛,你过誉了...”
由少女本人来说出这句话,实在令克兰难以信服。
刚才从他眼前闪过,如闪电一般的白影,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那干净利落的剑术,很难想象是出自这样一个年轻的少女之手。
“相比于这个,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叫千神薙子,刚才已经向你介绍过了。是幕府的武士,也是千神家的家主、千神道馆的道馆主。”
如此年轻,就成为一家之主了吗?
抱着疑问,克兰回答道:“我叫克兰,克兰·暗影。是灰烬帝国第二骑士团的士兵。”
“哦!原来是军人啊,难怪!”
薙子再次举起手中的杯子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茶水,在察觉到克兰有些古怪的视线后,她把茶杯递到了克兰面前。
“要喝吗?”
“不用了。”
“好吧。”
看着薙子这副模样,克兰完全感受不到那份属于少女的矜持。
如此随意的态度,仿佛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看破尘世的老剑客。
“话说回来,灰烬帝国的士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记得最近将军大人并没有外国的宾客才对。”
“啊,关于这个——”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克兰将自己对阿六母女讲的内容原封不动地向薙子复述了一遍。
“海难吗?那还真是可怕。我们国家也常发生渔船出海,被大鱼打翻后上面的人就再也没回过家的事。”
“所以我想拜托你们,能带我到京都坐船出海吗?我还有重要的任务在身,必须要快些回去。”
“啊...虽然我是很想帮忙啦,但是——”
见薙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克兰的心微微一凉。
“是因为和谈的事吗?”
“他们告诉你了吗?不错...”
薙子仰起头,抓起杯子在上方不停地摇晃着,直至再也摇不出一粒水滴才遗憾地放到身边。
“这是将军大人和鬼族的约定,在会谈之前完全禁海。就和传说里皇帝要吃多少多少天素一个道理啦...虽然我不太懂这些,但也算不上什么刁钻的条件,我们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如果在这期间我方破坏约定的话,那就等同于放弃和谈。”
看着薙子一本正经的样子,克兰在失落的同时更多地感受到的是——荒唐。
人类和魔族要和解,这在历史上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但这些脆弱的契约要么在一开始就被双方撕毁,要么在仅仅过去短暂的岁月后便形同虚设。
克兰的脑中至今还徘徊着那些被他所杀死的人类与魔族的残象,淋漓的鲜血四处泼洒,绘成了两族之间永远的仇恨。
然而,作为幕府的武士,更是刚刚才亲手斩杀了一只魔族的千神薙子,却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和解”这种话来,这在克兰看来完全是天马行空的妄想。
“恕我冒昧一问,千神小姐你是真的觉得人类与魔族能和解吗?”
“这听着也太奇怪了,不嫌弃的话叫我薙子就好。”
薙子举起一根手指在克兰眼前摇了摇,随后才低下头来开始思考他刚才所说的话。
“虽然不知真假,但据我从以前来往的贸易商人口中听说,你们的国家常年都在与魔族打仗吧。好像在一年多以前才经历了一场大战对吗?”
“是的。”
“那么我完全能够理解你为何如此提问了。人与魔之间根深蒂固的仇恨早就扎根于整个世界。就算不愿言说,这沉重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但相对的,在这千年的纷争中,有多少人与魔族平白无故地死去?魔族们并不全是像河童那样毫无思考的怪物,它们也有情感,甚至还有自己的部族。既然鬼族也愿意与我们和谈,我想它们之中也大有讨厌纷争的人在。”
说到这里,薙子的语气明显变得低沉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右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我们的家族是代代持剑的武士家族,也是从战国以来便备受尊敬的讨鬼一党。靠着百年前传下的‘千神流剑术’,一直享有极高的地位与待遇。
从三岁开始,我就跟随父亲学习剑术。每天看着道场里人满为患,弟子们争先恐后地向父亲请安,连带着我这个女儿也感到无比骄傲。
但这一切,都在三年前改变了。”
薙子拔出剑来放在腿上,仔仔细细地用手绢擦去上面残留的污渍。她的言语间带着刻意营造的平淡,极尽想要制造出一种讲述别人故事的错觉。
“父亲在一次讨鬼归来后性情大变。据说和他同去的一百多位同仁全都牺牲了,只有他一人从鬼岛逃了回来。从那之后他变得易怒而暴躁,与人争执到激烈处时甚至还会莫名其妙地落泪。
更重要的是,从那天开始他便不再传授我们剑术,甚至还在喝酒后亲自砸了道场里的牌匾。
我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父亲砸毁牌匾后还愤怒地辱骂前来劝阻的弟子们。当即便有好几位弟子离开了道场。紧接着一年多的时间里,弟子们纷纷离开。最后只剩下我和一个跟随父亲时间最长的师兄。
坦白来讲,那时我并没觉得这是一件坏事。我已经无需父亲继续传授剑术了,而弟子们离开后父亲也能少些烦心的理由。那时的我真是如此以为的——”
“等等,你说不需要再传授...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
薙子奇怪地看了克兰一眼,手却没有停下,仍旧继续擦着自己的刀。
“我在十二岁那年就学会了‘千神流’几乎所有的招式,在十四岁那年便能够击败道场里除了父亲之外的所有人。从那之后到今天为止,一直都是我独自练习了。”
“什么!?十二——十四岁!?这么说你是个天才了!?”
“嗯...可以这么理解吧。”
看着薙子一副无辜的表情,再回想起刚才那惊艳的一刀,克兰顿时感到胸口发闷。
哪个地方都会有亚瑟·保卫者一样的人,但每一次都会让克兰的心隐隐作痛。
“所以说,那之后你的父亲好些了吗?”
“并没有。”
薙子咬了咬牙,眼中是藏不住的遗恨与失落。
“在那之后父亲再也没有出征过,只是终日盯着道场后的庭院发呆。
但有我和师兄在家中照顾,靠着将军大人的帮助生活倒也不成问题。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了一年前,在翻年后的又一个初春时节。”
讲到这里,克兰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想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但是,他还是没能抬起手。只是紧紧的盯着薙子的脸,看着她几乎要将自己的嘴唇咬得发白,几近要咬出血来。
“我的父亲死了。毫无价值地吊死在了道场里,就在自己砸毁的牌匾前。”
说到这里,薙子停住了。她的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手上仍旧进行着擦拭刀刃的动作。直至克兰突然抓起她的手,她才发现自己的食指已经被划开了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已经流了一手,而自己却浑然不觉。
“老爷,真是不凑巧啊。
也许只有在面对一个不会停留的人时,她才会吐出这些沉痛的过去吧。”
不合时宜地,克兰的脑中响起了坎黑尔的声音。
真是胡说八道。
比起这种理由,克兰更宁愿相信这是薙子编造出来哄骗自己的谎言。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问道:“这些事,告诉我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反正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这样简短的回答,无疑是不合理的。
然而克兰却从薙子的声音中,感受到了无尽的空虚与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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