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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心之灾(一)

失心之灾(一)

夜骑士以我难以描述的诡异步伐在天空上奔驰,即使背上我,他的速度也远超一匹最优秀的骏马。

喊杀声在黑潮中翻滚,意识统合为一,底下的军队,就像这片海一样,是康曼叶的一部分。

北地被轻易地撕裂开,海洋践踏着陆地。

我又向后望去天空,那带来死亡的污雨并没有落得太远,但足够将北地彻底毁灭。

“我们要做什么?”我问夜骑士。

“你们要去他的海里,尽可能地破坏,康曼叶的法术是转化类,他并不是无敌的,只是海里的资源太多了。”

转化类…现在的人们已经把它发展成了方便生活,制造各类材料和珠宝的技术,就连工匠都有可能学习,康曼叶居然把这样的法术用到了这般恐怖的地步,我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正面交给你足够吗?它可是很大一个,你能停下他吗?”钓鱼骑士并没有像夜骑士一样在天空上奔驰,毕竟他只是一个不会法术的剑士。

希波克斯拥有和鹰主一样的羽翼,只不过他更加健硕,他的羽翼丰满,上面的羽毛发着黑亮的油光,在这鸣雷中,他的羽毛就像山间的树叶,然后格外光亮。

他飞翔着,钓鱼骑士蹲在他的腰上,像是一片轻得感受不到重量的羽毛。

“海里更需要你。况且,底下那位,也是有两手的。”

底下的黑潮被分开来,被一个小得难以注意的白点抵挡住,任凭冲刷也毫不动摇。

尽管黑潮仍在向后,仍啃噬着北地宝贵的土地,但那白点只是像锚点漠视洋流般,漠视这无边的侵略。

高不可攀的冰壁被轻易冲垮,康曼叶的攻势已经远远超过我所知的所有魔法。山峦坠落,或是大地撕裂,都威力太小了,灭龙的弩炮,或是天顶的魔弹,这些象征战争的炮火也不如康曼叶的黑潮带来的绝望更大。

冰女皇想要守护北地,可是,只是保护一个点,或者几个人还好,黑潮伤不了她一分一毫。但想要把这整片大地,从黑潮的倾轧下救出,恐怕是不可能的。

大地的角度越来越大,几乎就要竖起,然后慢慢沉没,康曼叶的巨影缓缓地移动着,要像撕毁一张纸一样撕毁大地。

我们和他已经靠得很近,但他的目光只是从我们身上一闪而过,似乎我们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康曼叶的手,已经握上了土地的边缘,深深地陷入进去。

冰女皇在黑潮里,已经看不清身影。希波克斯和欧雅都没有回望,北地,先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都因为康曼叶,都因为我们不听劝阻,和他合作。

“科欧女皇,你本不必这样的。”康曼叶的声音合在一起,它那巨体上有无数的喉舌,有无数的眼睛,似乎这样就能与世界平等。

我还在回望,黑色的海激起又一层巨浪,然后轰然落下,那块土地又落下去,另一个巨人站了起来。

“闭嘴。我要全力杀了你。”冰霜凝结而成的巨人身边围绕着淡蓝色的柔光,和它所说的话完全不同。

那冰巨人的巨爪握着康曼叶的头,挤压着,让那头颅变形,像是捏煮熟的番茄,然后看着它从指间的缝隙中挤出。

冰巨人的另一只手握住康曼叶的颈,同样地用力扣住,能看见那巨影的颤抖,也能看见冰霜被那腐蚀逐渐融化。

但,冰女皇还是把康曼叶的头扯了下来,徒留一具无头的巨体呆滞地立在漆黑的雨和雷电中。

“我,说,过…”康曼叶的身体在发声。

“你还不配,和我相比。”康曼叶的身体仍在活动,它抓住冰女皇的手臂,用同样的巨力将其扯下,然后,用那只手臂刺穿了冰巨人的头。

“你还没有失去完,你的人民还没死完,你还在我面前,炫耀自己拥有的寄托…”冰巨人反抗着,但康曼叶按着它的头,要它的脖颈断裂。

冰巨人用另一只手刺穿康曼叶的腹部,但…

“你看戏吗?别愣着。”夜骑士抓住我的脚踝,“就要下海了,这里交给我。”

“该下去了,把她丢过来。”钓鱼骑士仍蹲坐着。

我没等夜骑士把我丢出去,自己翻了下去,欧雅稳稳地接住了我。

欧雅俯冲下去,我也在空中调整好姿势,用上了绑索,把自己套牢在她的腰上。

海面已看不清了,那黑色的海已经与夜晚融为一体,只不过它躁动着,所以,在适应了黑暗后,能够勉勉强强地判断它的距离。

越来越近,我用手抵住那第一次冲击,然后睁开眼。

下潜,下潜,静得无声,只有胸腔里闷闷作响,在这黑色的污泥里,我们的速度很慢,而且越来越慢。

我打算从欧雅的背下来,自己往下游,给她减轻点负担,但她拉住我的手,把我拉到她的后背上贴好,再把我两只手交叉在她胸前,扣在一起。

不能在这里停下,我注意到冰女皇为我们包裹的屏障已经不如原先那样厚而通透。这腐臭充满死亡气息的乳海,拖拽着我们,吞噬着我们,不愿让我们离开,但我们必须下到深层。

康曼叶是一位极其出色的术士,他对转化类魔法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所以,他一定有看穿法术本质的能力,就算看上去结构混乱不堪,他的阵地必然条理清晰。

以海中的丰富资源为储备进行转化,才让他拥有了近乎于无限的法力,但这片海早已经被他搜刮殆尽,作为燃料的,只有一种可能。

我不需奋力挥臂,我的肌肉力量与他们天差地别,我要做的是思考。

伸出枝蔓,冰女皇的屏障也随之延伸,她能拖住康曼叶多久?艾伊能够支援她吗?一边思考着这些问题,枝蔓也像思绪般延伸扩展。

五米,十米,十五米…

在十七米的距离,推进的难度降低了许多。

还有十七米,就能到另一个层次。

我拍了拍欧雅,用手指在她眼前比了个“十”“七”的手势,然后指了下方向,又嫌不够,比了个“好”的手势。

下潜,却像在攀登,巨大的阻力,触之即死的黑海里前进,还是后退,都那么地艰难。

希波克斯似乎后劲更足,他靠过来,拖拽着欧雅,缓慢地,缓慢地,时而甚至后退,我们一步步靠近着那个目标。

到了最后几米时,便轻松了,我们顶开那腐蚀的黑泥时,鼻尖已经有些许灼痛。

这里是熟悉的场景了,康曼叶发着微光的海国。

只是现在这里不止有光,围绕着这整座城的是一圈又一圈灰色的飘带,像是脐带一样,连接着头顶的黑色乳海。

和以前分散漂浮不同,现在各个建筑链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连同整片海洋的心脏,而这心脏并非驱动着生命,而是驱动着法术,就像我体内的经脉一样。

我能感受水中的杂质情况,澄澈干净地就像曾经被呼茨抽干了生命力的土地。康曼叶将一切,他的城,他的子民全部化为力量,在这海中,只剩下他无情的法术痕迹。

只不过,比起我这边,我更担心的是与康曼叶正面战斗的冰女皇。

像是回应我的担忧,海城出现了异动,它们本就是活体,是屈从康曼叶恐怖的扭曲生物,它们痛苦起来,我们继续朝海城往下游去。

钓鱼骑士抽剑,劈开死水,劈开连接法术的飘带,劈裂那抽动的心脏,城市的眼睛因痛而睁开,数万的目光锁定我们。

这时,我才看见,康曼叶的那些子民,那些自以为得到过他宠爱的贵族,那些被他册封的谋臣勇士,全都被融进这扭曲的心脏中,他们还没死,仍然在绝望的嚎哭,但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钓鱼骑士斩击着,硕大的海城解体,猩红的血刚露出颜色又被吸回去。

“我找到核心了,这里在上升,我一个人去,你们保护好自己。”钓鱼骑士的剑舞出一个空间,让水不再成为妨碍我们交流的阻碍。

说完,他在水中如鱼般上下游动,直冲向那海城。

但那海城也直冲上来,我们急忙地找好方向,不想与它直接撞上。

突然,一丝寒意闪过我的脊梁。

在万千视线重,我一下子认出那一双眼睛。

“我们又见面了。”

任凭拖拽,我没有挪开身体,海城的一条横梁撞上我的小腹,我被顶着冲向漆黑的泥海。

一只尖利如爪的手抓住我的喉咙,刺进我的气管里,一下子,我感觉血和呼吸,以及那腐蚀的黑泥,全部灌进我的眼睛,鼻子,还有脑子。

“绮罗…”

冲出海面,漆黑的天空,旋转的雷电和雨,但我已经躲不开了,我被举起,脖子无力的后仰,甚至看不清这要杀了我的人的脸。

“真慢…干脆把你的脊椎直接抽出来带走吧。”

她的手伸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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