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心中的某处似乎被撬动，我的脸变得更为通红。
“没、没事吧，松同学，你的脸好像很红哎……”岘老师见情况不对，赶忙问道。
“我没事……”我连连摆手，将话题接下去，避免尴尬继续，“那么，岘老师你准备回芠县过年吗？”
“我啊……”听到这个问题，岘老师扭头将视线别向别处，脸上挂起些许惆怅，“我也……不准备回去过年。”
“这样啊……”见老师突然显得忧郁的神情，我不知该接什么，只能陷入沉默。
“其实我啊……不想回到芠县那个地方。”一会后，岘老师突然开口，“我感觉，芠县太小了。我家的情况并不像西城这边的人那样殷实，我也并非想过养尊处优的生活。只不过……我单纯地想走出去。
想看看外面世界的风景，不想拘泥于在那个城市的平淡生活。本来父母都帮我在芠县找好工作了，结果自己还擅自跑出来……松同学你肯定在想这个人明明都这么大了，可却还很幼稚吧。”
他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挂着一个腼腆的笑。
而我……又被他着可能是不经意之间的话给触动了。
他的想法……几乎跟我一模一样。
不想过那种生活，不想平淡地渡过时光，想走出去，想看到更远处的风景。
微抿双唇。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这么轻松地牵动我的心啊！
见我无言，他自顾自地继续说：
“所以啊大学毕业后，我第一次同家里人给的方向背道而驰，拿着大学时期打工赚的钱去到很多地方逛了逛。东都、北屿……总之很多地方，在城市中辗转直到把那攒下来微薄的薪水花光。
最后我来到西城，因为大学时期考得了教师资格证，这里正好招聘实习老师。我便过来应聘了，当然还是走了一点门路的……我的大学导师跟这里的校长有点关系，不然已我的水平以及那荒废多年的学业，其实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那么……岘老师，走过这么多城市，有什么样的感受吗？”对他所描绘出的生活图景，我迫不及待地问到。
“感受吗……怎么说最开始都会觉得新奇吧。然后感觉芠县的落后与渺小，感觉芠县没有别的城市那种灯红酒绿，或者说是烟火气息吧。
可是，过了这几年后，实话实说……我感到了疲倦。”
“疲倦？”
“就是……累了吧。虽然见证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过上了不一样的生活。但久而久之……也感觉有点乏力了。而且不知为何，我开始有点像回到芠县。
不过到现在我也还没回去，大概……是自己的自尊过不去吧。
那么，松同学你是怎么想的呢？高中就开始一个人生活，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该不会……跟我有一样的想法吧？”
他看向我，这个目光……
我点点头。
疲倦……吗？
一样的想法，但岘老师在最后留下的感觉居然是疲倦吗？换句话说他……是有点后悔吧。
“我……跟老师有着近乎一样的想法，也想从故乡走出去，看看更远处的世界，不想拘泥于那样的地方……只是，听了老师的话后我有点害怕……我好像，有点动摇了。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想过热情也会消散的问题。”毫无遮拦的，我说出自己的想法。
“原来松同学跟我这样一致啊……我还以为只有我有这种冲动呢。”他有点惊讶地笑笑，“不过啊……这种冲动也是你们这时候应该有的东西呢，那时我萌生起这种想法的时候，现在想想看也已经太晚了啊。”
我一愣。
结果……他又变成了我所讨厌的样子。
冲动……在你的口中不就是是幼稚的意思吗！到头来，你也不理解我是吗？我在心中怒吼。
结果到最后……你还是用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装什么为人师表啊！
果然，跟正常的学生比起来，我就是不正常的那个吧。
正当我压抑不住心中的怒吼，准备就此结束时，他突然开口：
“但不管怎么样，我支持松同学的想法哦。即便它是一种冲动，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勇气呢？我不想以那种过来人的态度对你指手画脚，毕竟我自己……也很失败啊。”
“勇气吗？”
“对啊。”岘老师望向窗外的夕阳，“现在的很多人，都缺乏这种勇气。只是单纯地想着‘啊～安稳’地活着不就好了吗？并不是说这种思想有问题。但是……经历过的乏味总比这种乏味要好吧。
我现在虽然感到疲倦了，但我并不后悔啊。”
“岘老师……你不后悔吗？你不是说有点想故乡了吗？”
“确实是这样……但对于这段经历，我未曾后悔。即便我并未因为这段时光比别人多出了什么，但至少我坚持了自己最初的想法，过上了不是被支配的人生……
抱歉啊，讲了这么多沉重的话题。”
最后，岘老师略带歉意地看向我，向我道歉。
“我都在干什么啊……跟松同学你讲了这么遥远的事，眼下的你还是有别的要紧的事吧。”
“不，没关系……我无所谓的！”好不容易，我才从他的那一番说辞中缓过神来。
不后悔……
对啊，别后悔不就行了吗？
迷茫……是正常的，因为这条旅途本身就是一段艰难的旅程。
不被理解……是正常的，因为与别人的道路背道而驰。
疲倦……是正常的，不管是谁，在不断地行走后，也会想坐下休息。
我……是正常的。
或许吧。
“所以，正常这种东西就是因人而异的啊。那么不想要理解的事也不要去理解就行了。”
我明明跟人这么说过，结果最先否定自己观点的人……就是自己啊。
没什么正常不正常的……根本。
“好！我决定了！”突然，我从位置上站起来喊道，把一边的岘老师吓了一跳。
“决……决定什么？”
“我……要成为像岘老师那样的人！”
“我？”他用手指了指自己，有点害羞地说，“我这种人……有什么好啊？”
“我是说，要像岘老师那样，遵从自己的本心。我会一直、一直努力走得更远，去到比岘老师更多的地方！”
已经是高中生的我，在那个傍晚，发出这样孩子气的宣言。但我并不觉得羞涩。
迷茫、异常什么的，全部被抛之脑后。
就这样，遵循自己给的道路，走下去。
当然，我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个宣言付出代价。可能……只是脑子一热
“好啊！提起干劲了呢！加油啊，松同学！我相信你一点可以走得更远的。”他也在一边给我鼓励。
“对了……”之后在回家之前，我又问道，“那么，岘老师接下来想做什么呢？”
“嗯？具体是指？”
“就是啊……老师你不是说自己也已经疲倦了吗？但又不想回到芠县。那么现在……你想好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吗？”
“这个问题啊……我也有想过。大概是在帮你们学生会打工的时候再巩固一下之前学的东西，争取之后可以到一线教书，接着……在西城定居之类的。”
“这种答案啊……那么你不再打算去别的地方了吗？”
“应该是吧，那种生活我也差不多有点厌烦了……现在我可能更想像其他人那样过得平淡点。也许……有一天我会回到芠县妥协也说不定。
哎呀，明明刚才还在劝解别人要勇敢地去闯荡，结果还是自己最先打退堂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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