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没有停歇，没有补充过体力，但后背上的重量却让我咬着牙，往后方的接收点一步一步地走着，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脚印。
当然，体能消耗如此严重的原因之一，则是我不计代价地长时间在雪地里飞奔，全然不顾休息片刻。
好在这段路程已经快走到了尽头，再过几公里，就可以把9A91安心地放在接收点，继续自己的任务了。
但是以战况来看，必须得换一条路线，大部分一线阵地已经沦陷，去了就是一场苦战，纯粹是给自己添乱。
深山里的路并不好走，尤其是藏锋于积雪之下的陡峭岩石，让本就不易的下山变得难上加难。
9A91本想强撑着快要散架的身体走上一段路，但她连爬出死人堆的力气都丧失了，我怎么放心让她在这寸步难行的山中冒险？
虽说她老老实实地趴在我的后背上，但路途中有几次她都险些脱力摔下去，我能感觉到她在靠着最后的意志强撑，随时都有可能燃烧殆尽，昏迷不醒。
我低着头，行走的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每一步都几乎要用尽全部的力气，喘上几口粗气，才能继续迈开腿。
不知坚持了有多久，9A91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抬手指了指正前方一处微弱的光亮。
“长官，灯……有灯！”
我抬起头，站在原地，确认前面就是接收点过后，心里从未有如此感谢过这道微弱的光芒。
“啪——”
光亮处忽然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听上去好像是装了消音器的步枪在射击，那里是遇到什么敌袭了吗？
我并未被突如其来的希望冲昏了头脑，为了安全起见，我将筋疲力尽的9A91安置在了一棵树干旁，把她隐蔽起来。
见9A91有些不解的目光，我将手中上了膛的手枪递给了她，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现在去侦查一下情况，很快就回来，你保护好自己。”
“好……长官！”
9A91小心翼翼地将身子缩了缩，手中紧握着那把枪，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即便她几近昏迷，但火炉中颤抖着的火苗还没有熄灭。
“长官为了救我，冒着生命危险把我从187阵地带回来，还走了这么远……我不能辜负他的努力！”
这样想着，她心中的火炉仿佛又被填了一把柴火，漆黑的视野好像更加明亮了一些。
放下9A91的我并未感到一阵轻松，反而有一种更加沉重的东西压在了我的身上，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我没有在意，只当是自己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而已。
【你的身体并没有太多负担，只是精神状态不佳，睡一觉就能恢复】
“不，还不是时候……很快就好。”
我拒绝了系统的提议，谨慎地靠近了亮着灯光的接收点，那种被掩盖住的枪声又一次响起，好像还夹杂着什么东西倒地的闷响。
直到看见营地旁站着的两名人形，我这才放下心来，主动上前表明了身份，并进入了营地，准备探查一番。
“下一位，准备手术！”
电子机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惊讶于这样简陋的营地里，还有为受损人形准备好的手术台，不由得靠近了一些，打算看一看这手术到底是怎么进行的。
“啪——”
可谁知，那沉闷的枪声再度响起。
我浑身为之一颤，一把掀开身旁营帐的帘子，举枪冲了进去，却发现地上摆放着几个巨大的箱子，里头装着的，是一颗颗沾满鲜血的核心。
就在我还为此感到疑惑时，一名士兵打扮的人从另一头走了进来，在发现我之后，他愣了一下，将手中的核心丢进框里，好奇地凑了过来。
“嘿，你好，老兄，这儿的人类可不多见，尤其是您这种精英。”
他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我皱着眉，见他没有恶意的样子，将手中的步枪缓缓放下。
“你好，我刚从前线回来。”
我隐藏了9A91的行踪，因为这个接收点总给我一种异样的感觉，这里没有温暖的希望，冰冷的血腥味是唯一的基调。
他见我冷冰冰的模样，也是多见少怪地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继续问道：
“辛苦辛苦，您需要帮助吗？”
“我想暂时休息一下。”
“那这边请吧。”
他伸出手，示意我跟上，我没有拒绝，和他一起走进了另一间营帐，里面黑漆漆的，一盏灯都没有。
在夜视能力的帮助下，我看清了那些在床板上躺着的人形们，受损轻的被妥善地处理过了伤口，那些重伤员倒是一个都没有。
“您别嫌弃这儿环境不好，这里躺着的都是格里芬的人形，之后会有别的人把她们拉走，连带着那些核心一起。”
他砸了咂嘴，从衣兜里掏出一支香烟，顺带着要递给我，被我拒绝之后，他自顾自地在一边吞云吐雾着。
我有些好奇他的身份了，作为一个人类，居然在接收点这么危险的地方工作，这怎么可能呢？
“没关系，比起这个，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在这？”
“这个嘛，呼……军队那边说是要和格里芬合作，就把一些犯过错误的士兵送到这来，监督接收点的运作……反正我见到您的时候，还挺激动的，毕竟是特种部队嘛……”
听着他含糊不清的说辞，我大致明白了他的身份，应该是军方那边的士兵。
而关于对我的态度，应该是军方那边也在研发这种科技，但这家伙恐怕认错了，才把我当成了军方的人。
“下一位，准备手术！”
电子机械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人投来一个歉意的微笑，从腰间摸出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手枪，随后走了出去。
我看着床板上那些努力证明自己还清醒着的少女们，其中有一位还把自己身上的伤口隐藏了起来。
“不对劲……”
我跟了上去，左右环顾了一下，发现灯光是从左边照射过来的，于是便向那边走去。
压抑的空气中弥漫着烟味与血腥味，在灯光最明亮的地方，那人正举着手枪，对准了跪在地上的一名重伤人形。
猩色的液体浸染着早已变得墨红的雪地，在她身后，则是一具具失去了生命，被开膛破肚的遗体。
更远处的模糊轮廓，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了……
“啪——”
一声枪响后，那名已经失去了生命的人形倒在了血色的雪地中，任凭士兵将自己的核心取走，随后再嫌弃地将遗体丢到后面去。
我在他转过身之前就离开了，尽管内心的怒火无法平息，但是真的以理性思考，这种做法真的有错吗？
将无法救治的人形就地处决，结束了她们的痛苦，也能从中获取完整的核心，送回到后方又能加以利用。
这种做法真的有错吗……
回到了9A91身旁的我，看着她疲惫目光中露出的希冀，不知该怎样告知她这个真相。
我不能在接收站久留，自然也无法保护她的周全，可若是将她丢在那里，或许她就会成为众多沾满鲜血核心中的一颗。
从兜里拿出一支人形用激素，我看了看已经要昏睡过去的9A91，又看向自己的胳膊。
【该试剂注入体内后，会在短时间内提高你的身体素质，重振精神，恢复一定体力】
【副作用——在效果结束后，肌肉与精神的疲劳可能会使你彻底昏迷，但及时补上第二针，或许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该说明仅以你的身体为例，对于受损严重的人形而言，无疑是在加速死亡】
我犹豫了片刻，撩开衣袖，将针头刺入皮肤，感受着那股炙热的液体缓缓注入。
“呼……”
心脏忽然狂跳不止，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就连小腿肌肉的酸痛也消失不见。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理性考虑，你应该把9A91放在接收点】
我没有理会系统，它说的是没错，那个士兵做的也没错，但把那个地方冠以“接收点”之后，就是不能容忍的错误。
那地方是屠宰场，而不是所谓的接收点，救助站。
要是一切问题都以理性去思考，那人就活成了没有感情的机器，之前做过的许多事也都毫无意义了。
就连送这趟信，也是荒谬的。
“9A91……”
“我在，长官。”
我轻轻念叨着她的名字，再次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望着她眼神中的希冀，一把将她背了起来，再帮她捡起地上的步枪。
“你必须活下去，费了那么大劲，我特喵的就不信了，他大爷的……”
最后那两句粗口虽然没有被她听见，但我明显感到自己体内迸发出了另一种力量，像个愣头青一样横冲直撞着。
而9A91只是听到了前半句，就静静地趴在我的后背上，只不过，她用的力气明显大了很多。
至于接下来的打算？
大不了把她一块带去德温特，我一路历经这么多艰险，不可能把她交到屠宰场里面去了。
【任务时间还剩：43小时57分钟21秒】
【距离德温特还有：267公里】
黎明时分已至，可天边仍未出现那缕刺破灰暗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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