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昭赐和裴弃的儿子取名裴疾,小裴疾遗传了父母良好的基因,生得十分可爱,就连照顾他的月嫂也对他赞不绝口。
可谁也想不到当初贺昭赐同裴弃商量孩子叫什么的时候,男人坐在床边给她投喂着水果,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裴甲吧。”
贺昭赐疑惑地皱了皱眉,随后反应过来他作为父亲的深厚寄望:
“甲等的甲?你是希望我们的儿子永远拔得头筹吗!还挺……”
男人轻笑,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子,“对,甲乙丙丁的甲。”
贺昭赐:……所以如果再生一个就会叫裴乙吗?她就知道这男人靠不住。
抱着胳膊看着男人的笑意不减,她突然愣了神,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才发觉他好像瘦了不少。
“裴弃。”
“嗯?”
“就叫他裴疾吧。”
“好。”
“是疾病的疾,这样你们两个名字加起来就是弃疾了。”
听到女人的话后,裴弃的笑容一僵,抬头刚好撞上她明媚的笑:
“像那个大词人一样,你们两个都要摒弃疾苦仇难,好好活着。”
-
小裴疾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明明妈妈那样优雅从容,爸爸这般沉默寡言,却偏偏生出他这个调皮机灵的,自打会走路起就常常到处惹事。
上幼儿园第一天在别的小朋友舍不得爸妈哇哇哭的时候,他将同桌小女生的辫子给扯散了,还幸灾乐祸地咯咯笑。
跑到后花园里将品种名贵的花给拔了送给女同学也是常有的事,三天两头为美人出气打架请家长,还混成了那一片的孩子王。
好在裴疾小朋友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的爹地裴弃,并将他当成自己的偶像一样。
说来也奇怪,不管裴弃表现得多么冷漠多么不喜欢他,他也总是热脸贴着人家的冷屁股,就连学会说的第一句话也是“爸爸”。
贺昭赐接小朋友回到家,人家第一件事永远都是满屋子喊着“爸爸”。
结果之前还怕儿子喜欢粘着自己,裴弃会吃醋的贺昭赐现在反过来,看着裴疾屁颠屁颠缠着自己的男人,成功成为了吃醋的那一方。
但别看裴弃表现得那么冷漠,嘴上说着为什么是个儿子,如果是个女儿该多好,实则也是个口是心非的。
为了裴疾,他会精心准备生日礼物,托人从国外带他喜欢的玩具,在儿子张着沾满泥巴的手过来抱他时,他也会忍着额上跳动的青筋,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拎起来丢到浴缸里。
小裴疾也知道,他的爸爸虽然嘴上嫌弃他,但是内心里还是很宠他的,当然是在不触犯他的底线,也就是不跟他和妈妈一起睡觉的前提下。
他不懂为何当妈妈答应陪他一起睡觉的时候,爸爸的脸色会变得那么可怕。
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小的床上本来是他睡在爸爸和妈妈中间,结果第二天却变成了他睡在边边,爸爸妈妈抱在一起睡得正香。
可怜的小裴疾还总在担心着自己有一天会掉下床,所以到了后来就不再缠着和妈妈一起睡了。
不过更奇怪的是,那次爸爸同意陪他在花园玩,看到里面那块观景石,少有的蹲下身来同他温柔讲话:
“看见那块石头了吗?”
“没有他就没有你。”
语气还有几分骄傲与炫耀。
小裴疾顺着爸爸指的方向看着那块石头,小嘴张成了一个“O”,然后咽了咽口水,看着自己肉肉的小手,在心中想:原来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等到裴疾再大了些,裴弃就毫不犹豫地将他丢到了京城旁边的一个城市——梨城。
美名其曰要他体验生活锻炼自己,实则就是想和老妈一起过二人世界,裴疾看破不说破。
在成年那天,裴疾带了一个姑娘回来,那时候贺昭赐身子已经不如以前好,常常吹几下冷风就要咳嗽半晌,却也还是硬撑着去见了那个姑娘,没有让儿子发现半点不对劲。
晚上目送儿子和姑娘上了去梨城的车后,贺昭赐突然发起了烧,裴弃那几天都没有去公司,留在朝园寸步不离地照顾她。
那时候她还有力气笑话他,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那么爱掉眼泪。
不过别说,明明他比她还要大六七岁,可如今看起来她却比他苍老那么多,有时看着自己满是皱纹的手,再看看裴弃保养得跟个三十多岁小伙似的脸,也会感到惆怅。
“之前还想着等你以后老了,走不动了,我就每天用轮椅推你到广场上去,让你看着我和别的老头跳舞。现在啊,怕是要反过来了。”
裴弃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深邃的眸子凝着她,话里听不出半分指责的语气:“别瞎说。”
贺昭赐笑了两声,又睡了过去。
-
在裴疾二十三岁大学毕业那年,他的母亲贺昭赐去世了。
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一切都来得这么突如其来。
那天天空中乌云密布,阴沉沉的天色渲染着不言而喻的悲伤。
风势夹着大雨,像是从天空倾泻而下的瀑布,他看见他的父亲撑伞而立,与天地化为一色,构成一幅意境深远的画。
原以为父亲会很伤心,可他只是看着母亲生前的照片,看着他们结婚时的影像,看了一夜。
第二天父亲同他一起坐下喝了酒,他说以前母亲管着他,大半辈子没碰酒了,现在喝一口竟被辣得眼泪一直掉。
裴疾没说话,随后视野里便多了一张卡,他至今还记得父亲是这么说的:
“我不是合格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人。但你妈妈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人,她走后是肯定会上天堂的,所以我将大半积蓄都捐了出去,留给你的并不多。”
“裴疾,允许我再自私一点,我想去天堂,我不能没有你妈妈。答应我,等我走后将我和你妈妈的骨灰装在一起,洒向大海。”
“你妈妈为了我自断双翼,陪了我一辈子。到最后,我想和她一起去追求她爱的自由。”
其实那时候裴疾就已经有些隐隐不安了,只是他没想到那不安来的那么快,在第二天他的父亲便自杀了。
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他的榜样,他是个风度善良的男人,面对路边的乞丐都会蹲下身子给他钱。
他常常告诫自己,要热爱这世界。
他的母亲用半生的时间治愈父亲,大家都以为父亲走出来了,以为他变好了,以为他开始相信这个世界。
可是直到母亲去世那一刻,他长达二十多年的伪装才被撕碎,骨子里躁郁的血液开始沸腾。
他从没有真正走出深渊,而是为了他爱的人,他昏暗人生中唯一的一束光,虚伪地热爱着这个世界。
—THEEND—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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