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天马上要结束了。
贞脚上的绷带已经给扯了下来,可是依旧还是非常疼的,于是她还是选择待在了老屋里,搬到对面的房间和假肢一起睡。
伊子讨厌外面,也不愿意出来。
在弯曲起伏的水泥路上,眼睛总是要透过炎热的空气的,伫立在草洋中的平屋有些许波浪似的改变。明明在足够远的距离,任何东西多少也是会变小的,可成群的林子反而变得更加遥不可及,带来的刺激不知道算不算好事。
雨,接连不停的下雨。
可那条溪流也终归还是朝干枯的结果慢慢的死去。
太阳的暴晒,仅剩的那点死水也变化为了蒸汽,再也回不来了。
少年趴在枯滩上,像某种动物一样的在死去的河床底下不断的翻找,他手上捏着犹如棉絮的灰色物体,只是稍微的施加点压力,便碎成了一片片沙子似的小颗粒。
周围的草叶也跟着腐蚀在了泥土里。
少年甩开了手上的污渍,无精打采的躺了下来,背后贴合河床,大概是因为保留了点水气,还是极为凉爽的。
能看到的世界还是不够精美。
【疸巢】“你是打算中午就睡在这里了吗?”
她瘦细的手指玩弄自己凉鞋的脚后跟,蹲在旁边的碎石上,俯瞰少年茫然的表情。
【刹】“不,休息一会后我就要离开了。”
用手掌遮住头顶的太阳,可还是能看到光。疸巢失落的转移了视线,她的皮肤很多地方被晒出了粉红,衣服一边的肩带也随意的拢了下去,这都被刹看在眼里。
【疸巢】“怎么每次和你出来玩你都执着于这种无聊的东西?”
她的语速快了一点,不安的向这位和自己独处的异性抱怨道。
【刹】“我说过了,这是本能,可是我也不清楚我能不能找到新的支流,原先很多‘本能’已经渐渐的失去了,也包括对这些支流的寻找的冲动。”
【刹】“过不了多久,我可能就只是个普通的小孩了吧,变得幼稚。”
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讲什么吧。
只是去做想做的事情,哪怕会引起别人的排斥,可这随性的时间是有限的,马上就会彻底的抹除,就像散去的云朵,即使还是原来的,可再次聚集起来时,就不是最初见到的形状。
这时候,蝉鸣也不是那么的烦人,只可惜晚上在房间睡觉时是听不到了。
【刹】“疸巢,你每天跟着我到这里不会觉得枯燥吗?”
突兀的开口让她愣住了一会,这是刹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可仿佛已经叫过了无数遍般,是那样的顺其自然。
啊?
反应不过来,这本来就不是该有争议的问题,果然他在这方面是个非常迟钝的人。
河床里有阴暗的气味,刹闭上眼睛,犹如睡着了一样。
【疸巢】“傻瓜。大傻瓜。”
【刹】“……………哦,原来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疸巢】“什么啊!你也明白除了你也没人愿意和我待一块了吧?这种关系根本就不必去问的。”
非常着急的想要解释,可最后还是弱了下来,刹坐了起来,背对着疸巢,显得生疏到孤零的感觉,完全看不到刹的脸,也揣测不出他在想什么。
【刹】“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看出来了。”
这样的话把疸巢给噎回去了。
【疸巢】“………………真讨人厌。”
刹能想象的出她现在正小心翼翼的抓住河壁上突出的岩石与树根向下攀爬,因为那边清晰的传来石头落下和疸巢吃力的喘息声。
对女孩子来说,这样是很容易弄脏裙子的,可是疸巢则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甚至连身上穿的如薄翼似的小裙子也是纯白色的。
她走到刹的身边,这里确实要比上面舒服许多,除了会粘上脏东西以外,也没有多余的坏处了。
明明是极为炎热的天气,确偏偏选择拉近距离,疸巢闻着刹身上的香味,四肢不自觉的软了起来,是中暑了吗…………好像脑袋里面变得很暧昧,大腿夹在一起之后,就忍不住愉悦了。
思想绽放成一片通红。
她抚摸自己脸上的汗液,无法去思索。
【疸巢】“…………呼…………呼………呼……………”
她的气息越来越重,那是常年只吃荤食的人才会有的呼吸,或者处于…………
【疸巢】“好热…………这里的温度应该刚刚好的才对。”
她忍不住朝身边瞧去,刹缩成一团,与自己那好似被污染的呼气声不同,刹要清澈许多,他转了一边,已经沉溺在眠眠里。
奇怪,不久前他还是醒着的。
刹睡着了,自己不应该去打扰他。
可是……………
可是……………
忍耐真的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疸巢】“刹…………”
她用手去摇着刹的肩膀,他看上去是很瘦的,手掌放在了上面,好像随时能把刹的锁骨给抽走了一样,缓悠悠的如同摇篮般,岩热的空气缩回了云层,青蛙的叫声也遁迹无踪。疸巢还未习惯这里。
少年并未熟睡,轻微的颤抖,把疸巢伸出的手吓退回去。
【刹】“疸巢,你想说什么?”
她的脸比往常要红润许多,可能是真的中暑了,有股浪潮在那份心情中汹涌着,深海里见不到光,但是生命却最为丰富。
少女的手指弯曲起来,小心的放在下巴上,大概因为紧张,腿夹的更紧了。
虽然嘴巴张开了一个小口,但依旧说不出话来,有点战战兢兢的,徘徊踌躇。
【刹】“………………”
很苦涩的气味,忍耐许久,容易让人刺痛。
【刹】“你差不多该回去了,家里人在等你吧?”
疸巢的腰弯了下来,像是压断根茎的草木经受不住残酷,瞳孔中散失了许多伪装的内容。
【疸巢】“没那个必要了…”
只有没有底气的人才会这么说。
【疸巢】“我的父母已经彻底分开了,他们把我卖给别人了。”
少女的心情是极为沮丧的,捕蝇草中的昆虫就算能够费力的逃出来,它的翅膀也已经腐化掉了,无法像是蜉蝣般的去漂浮,或是进入一个新的陷阱。
刹翻了个身,口腔里什么都没有,却漫出了苦味。
【刹】“是我的舅舅吗?”
疸巢沉默了,刹也知道答案了。
那是一个单身很多年的老男人,没有工作,也不知道他的生活来源是什么,好像曾经做过医生,可他总是执着于不存在的怪形之物,有的时候会失踪好久,在山里吼叫着,少的话几天,多的话几个月才会重新出现在镇子里。
他亲手把贞神智残缺的母亲卖给了养父,如今却又买下了别人的女儿。
这么说来,她已经失去了所有能依赖的人。
【刹】“你就暂时和我在一起吧,傍晚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白银一样,石头上的水滴飘出了闪光,刹明白疸巢想要的是什么,正是因为没有,才会不安和惶恐。他虽然能满足她,可这意味自己要抛弃许多更加重要的东西,他做不到,只能成为一个暂时的港湾。
少年再次合上了眼睛,这回就算是否真正的睡着了,他也不愿意主动的睁开眼睛。
疸巢注视着刹有些抽搐的嘴角,她颓废的眼睛毫无光泽可言,将近虚脱。
【疸巢】“…………………只是到傍晚吗。”
【疸巢】“不行,这还不是最后……………”
【疸巢】“……………………?”
呢喃的低语之间,疸巢察觉到了一丝不祥和的气息,纠缠起了鸡皮疙瘩,直至诡异。
仿佛阴气弥漫到了这里,把生机包裹其中,光亮被遮蔽了,却不是夜晚,是好似乌云遮蔽在山野的低沉,看到的东西比刚刚要清晰,但夹杂着灰明。
身边的刹像是感觉不到一般,面容竟然放松了起来。
色彩交杂成了混乱,仅剩下暗绿和墨红的衍生。
哼哼~
疸巢微微的抬高了头颅,她听到了很稚嫩的笑声,宛如银铃在棉花中奏响一样软嫩,然而伴随着玩弄的意味,那是和刹身上相同,令人沉醉的**体味。
在那片竹林里
第一次和刹相遇的那片竹林里,闪烁出了一双蓝色的目光。
那是刹?
不对,那不是刹,那是一个和刹长相相差无几的女孩,像一位偷窥者一样观察着这里。
她一件衣服都没穿,深邃的要把疸巢给陷进去,面无表情的闭着嘴巴,不清楚是人是鬼。
唯独那双眼睛里面,满是嫉妒。
在眨眼的一瞬,陌生的少女便消失了。
***
生物的时钟在脑袋里面沉重的敲响了。
刹不情愿的揉了下眼睛,睁眼闭眼不过是转瞬即逝,连思想也稀薄的很,可是醒来的时候却已经不是傍晚了。
什么都看不见,准确来说,是眼睛还没有适应夜晚,静悄悄的在这冰冷的河床里。
疸巢呆呆的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看着精神迷糊的刹。
【疸巢】“呐,刹。”
她眺望山下那灯火通明的小镇,感觉不到任何的亲切。
【刹】“嗯?我知道了,一起回去吧。”
刹扶着自己的腰,胸口略微有些沉闷,他爬出了河床,却发现疸巢依旧坐在下面,显得些许呆愣。
【疸巢】“……………”
【疸巢】“我们离开这里吧。”
她把头埋起来,并不高兴。
【疸巢】“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回去就行,可是……………”
【疸巢】“我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她无力的讲出了这个冷酷的现实,她还只是个孩子,根本没有独自脱离这里的勇气,需要又一个人把她带离这厌恶的故乡。
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
疸巢屏住呼吸,等待着刹的回答。
【刹】“抱歉。”
不是对疸巢有什么不满,对于疸巢来说,刹是唯一的朋友,可是疸巢对于刹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比友情要重要许多的东西是不能割舍的。
亲情,不能背叛的亲情。
不能去抵抗,也不想去抵抗。
【刹】“我说过了,暑假结束以后我就会回去了,可是明年我还会再回霍童的。”
【疸巢】“但是我已经不想继续在等待了,那个男人一定会蹂躏我的!”
疸巢对着地面,撕心裂肺的把所有的不快吼了出来,可已经没有用了。
那份躁动早就剥离不开,甚至连维持现状都做不到。
【刹】“对不起,我做不到,这里还有贞,就算不会给我造成多少快乐的回忆,但这种体验总归要俏丽许多。”
疸巢绝望的冷呵了几声,从河床底下站了起来。
【疸巢】“我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
她摇晃的走下去,每走一步路,都莫名的恍惚。
刹没有跟上去,他觉得那是很遥远的距离,就算追逐过去也一定会惹的极为难堪。
最后,耳朵里已经听不到那凉鞋踩出的那像阴雨落地的脚步声。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声音。
婴儿的哭声,从河床的上面传了过来,凄厉到恐怖,引人着迷。
那是什么?
他的身体不自觉的行动了起来,沿着河床开始向源头移动。
不知道在河岸走了多久,刹看到在那河岸边,匍匐着一只巨大的怪物,大约有着猎犬体型的鲤鱼身体,和人类婴儿一样肿大的足部,正发出哭声。
那是人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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