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重新整理一下面皮和头发。”艾琳·洛卡雷特·法莱斯回身，手支在门上“你就别跟进来了。”
作为跟班的安·切丝特不解地道：“反正我都看到过您真实的容貌了，怎么反而变妆的时候我却不能看了？”
“你在旁边盯着的话，我说不定会紧张。要是不小心贴歪了，可就没眼看了哦。”
“哎？何必呢？一直戴着假发和假皮也很难受的不是吗？反正屋里也只有我和您在，您干脆就不要再遮掩，要出门随时随地再易容就好了嘛。”
“嗯——”艾琳摇摇头，略为勉强地笑笑：“不行，用我原本的容貌，我会没有安全感的。”
“是因为长得太美了，怕我控制不住嫉妒您做出什么糟糕的事情来？”安像猎犬般“嗷”地一声张大嘴巴：“哎，圣女大人，您也应该考虑一下实力差距问题，哪里能能打败您？根本只有您摧残我的份吧？”
安刚刚哭过，泛着一层血丝的湿漉漉的大眼睛轻眨，朝艾琳放电。
艾琳冷冷瞪着他。
夸这张脸长得太美了？还真是令人不快的言语啊。
尽管她知道，以安的年龄，大概不会和那个女人有什么牵扯，这份夸奖确实是对着她——艾琳这个存在而发出的，胸臆中依然扩开难解的空虚。
“砰”地一声，安被无情地隔在了门外。
“哎，圣女大人，在下可是被您迷得神魂颠倒了。难道你见到我那样可爱的一面，就没有哪怕一丢丢心动的感觉吗？只有你勾引我我去勾引不了你，这感情也太不对等太不公平了吧？”
这样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了？真是肮脏，又不堪一问。
艾琳在梳妆台前坐下来，用纤细的手指将薄薄的皮拉扯直，边朝脸颊上粘黏边漠然地道。
“这世界上没那么多公平的事情！外貌协会神马的，未免也太肤浅了一点吧？”
“对啊，我就是很肤浅啊，甚至在这我还蛮赞同安布里泽特国王殿下的观点的——如果真的长得对不起观众，一般人是会懒得去理解他的内涵的吧。”
艾琳将卷发盘起，用一字夹夹住：“照你这逻辑，那些貌不惊奇又很成功的人该怎么说呢？”
“如果真的在其他方面特别出类拔萃，躯壳当然是完全也覆拢不住的——就像没有泥土能真的埋住黄金一般。然而更多的人是明明才华也不出众，却偏偏认为是被颜值耽误了，不是千里马却怨怪没有伯乐。”
“那么，如果有一个拥有着非凡才华的人，和一个花瓶摆在你面前，你会毫不犹豫选择花瓶了？”艾琳将假发套在头上，收拾服帖。
“不，当然不是啊！为什么你会认为我选花瓶呢？”
艾琳对他的答案稍感意外。
“结果如果要是可见可视的情况下，还是更偏爱才华这种有保值价值的事物吗？”她带着嘲讽地口吻笑道。
“不不不，有才华的人我也不选。”
“哈？”艾琳朝门外瞥了一眼，阴沉沉道：“该不会你很贪心，说想选一个既有才又有颜的人吧。”
“我选您。不管怎样，我都想要当您的奴仆。”
“……”
艾琳的眼珠笼罩了一层阴影：“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选你——”安手卷成一个筒，贴在门上，用相当大的声音道：“我只选你。如果你有颜，我就喜欢你的颜；如果你有才华，我就喜欢你的才华；如果你什么都没有，我就喜欢你的一无所有——总之只要是圣女大人您，我都喜欢。和才华啊颜值啊名字啊身份啊全都无关，我就是喜欢你——”
艾琳眼神中的阴霾更重：为什么他会忽然说出这种话？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么？
“您觉得我的告白怎么样？您打算会用怎样反应来回答我呢？如果是女神大人呢？”
“哈？”艾琳眸中的森森的雾气猛然被冲散：“你刚才说什么？女神大人？这么说——你是在向女神大人告白么？”
“嗯，是啊。不然还有别的谁值得我告白？”
啊，是吗？把她当作实验对象做告白练习，只要她答应了，女神大人应该也会答应，这样的套路么？
“我觉得还OK啊，还蛮像回事的。不过现在说这些恐怕还为时尚早——很容易被人当成轻浮的人。还有就是，你总该给自己留些时间擦亮眼睛，而不是被一见钟情的梦幻蒙蔽而看不清现实。”
“那都没关系。尽管都说一见钟情并不靠谱，我却相信我的眼光是一流的，也很专心专一。我的女神答应或不答应，我都会如最初般憧憬，不改不逆。她回头我就立刻许她一生一世。”
是么？不管看到了什么样的风景，经过了怎样的波折，最初的女神就是最后的女神啊。
哎，真是搞不懂，为什么在练习时就可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着甜言蜜语，一旦真上了战场就成了智商归零。
大概人碰到真正喜欢的人，会说不出话来也是禁制的本能吧。爱情是最纯净的，不允许甜言蜜语或者脏污染，以至于连语言都变得匮乏了起来。
艾琳安心地静静笑了一声——原来哪怕是她的真颜，也不如林叶子那副朴素的外表，更让安心动啊。
可是——这样也好。
如果因为看到了她的真实容貌就立刻不打算当她的跟班，她应该还会蛮看不起他，甚至再也不会搭理她也说不定。
对着镜子，凝望着披散着黑色的中长发的平平无奇的姿容——在整理之后变得平平无奇的容貌，她用手指轻轻地遮拢住眼。
她本真的容颜是埋藏在她心底的一粒随时都会散开的毒药，也是某道打不开的结。
她想起她问过女神大人，如果她不是她，那天陷入了一样的悲惨的境遇的话，会不会被选为圣女？
那飘忽无定的眼神，是拔不出去的染血的刺。
她不希望，甚至很讨厌有人对着她原本的模样，说出漂亮。
即使靠着这张脸得到了倾慕，也丝毫不会高兴。
“如果这是我原本的样子，就好了。”喃喃：“如果当年是顶着这模样，还是当上了圣女，就好了。”
如果有谁，爱上了这平平无奇的脸，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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