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的确呢——都被自己杀掉了。
她本来已经忘记了这件事、靠着用竖琴对自己的自我催眠，把这个事态整个忘却了——
可是、在被远超过自身力量的力量所催眠的时候，她被迫想起了那些自己想要忘记的东西。
胃液在上涌——明明自己当时的行为那么干脆、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的时候，竟然会有耻辱的、恶心的感想涌现出来呢——
难道说自己的良知还没有死透吗。
不对——良知——
为什么自己会涌现出“良知”这个感想来呢。
如果说现在自己产生了这种思考、是因为良知还没有死透，岂不是就是在说明自己之前的的行为根本就是毫无人性、丧心病狂了吗。
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答案、然而它此刻却在自己的头脑之中震荡着——
就像是自己从嘴巴中不断吐出他根本不愿意接受的答案般。
这种感想、也是不受她控制的，深层次领域。
“啊、啊。”艾梅发出了冰冷的笑声——
不对、真的是笑声吗，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总而言之、自己仿佛听到了什么在自己的耳际旋绕——充满了鄙夷的、甚至连同情都不存在了的感叹。
“什——”帕特尔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是认真的么？娜娜乌尔——你竟然杀小孩子吗？不会吧，那你也未免太让我失望了——我之前还一直坚定认为、虽然你这家伙是个无良乞丐、甚至靠着不合理的手段讨要金钱，可是——至少你利用的不是人们的同情心来讨要——
那些伪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结果却压榨了其他人生存空间的乞丐，和你相比、我甚至还觉得他们更加恶劣呢。我之前还一厢情愿认为使用这种术式讨要这种不甚要脸皮的行为、反而是你自尊心的证明呢——
有选择做事——有你想做的事情、也有你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做的事——
你竟然、连小孩子都会杀么？”
“准确地说——”娜娜乌尔感觉到了焦躁——
“不是我杀的、我并不会直接杀死他们。我认为如果让我这种家伙直接动手的话、那么那些孩子的灵魂应该会得到救赎、以及目睹到了那些孩子死亡瞬间的家伙其实也没有什么警醒感。”
“呼——”莱蒙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了、也就是，你所谓的杀死那些孩子，其实是个形容词？并不是真的动手杀死那些小孩子，而是在精神层面上扼杀他们？
在精神层面上扼杀他们，让其他的孩子看到的时候、不自禁思考‘这就是我未来的形态吗’，然后无声无息朝着那方向转变？”
莱蒙的嘴角挑起来、露出了颇为轻松的笑容来。
“我就知道呢、你这家伙不是糟糕到——”
“自杀。”娜娜乌尔打断了他。
有这么多人愿意相信自己、可是自己却做了些什么呢——
她的脑海中“嗡嗡”地响动着、各种奇怪的念头在脑海深处流溢转动——
如果、就此让这个话题打住的话也不错。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如此害怕失去世俗关系的一面。
平时的话，她对于这些一向都是不屑一顾的，不知道是否是艾梅激发了她潜意识之中的，深层次感情。
如果、为了留住这些东西的话，即使说谎也没关系——
她本来在思绪中暗暗想着这些内容——借用着他们还信任着自己，她也就顺势——借着坡道走下来——
短暂停顿——被控制感的停顿，让她差点以为，自己这种想法帮助她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然而、这一瞬间的希望，却迅速被捣得粉碎。
在她脱口打断莱蒙的时候——
在这个瞬间、她意识到了——艾梅根本不会对她仁慈。
而同时、她对于这个对自己丝毫不留情的艾梅，却没有任何有效的办法——
自己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她轻易可以摧毁掉自己所有的一切——自己所重视的所有的一切，她的积累、她的坚持、以及她的平静，都可以被艾梅摧毁。
甚至于，她的信念都在她察觉了原来自己还是很重视着这一切的时候被摧毁。
她本来以为自己一点都不重视迄今为止积累的所谓人际关系，她认为那是既不漂亮也无用之物——
无用吗？然而自己其实还是很享受偶尔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家伙们对自己的吐槽——
不够漂亮么？大概是这样——并没有自己所追求的，女神身上所持有的那份圆满的美丽。
就是这份缺憾、就是这份不完美，却在她的内心深处激荡起某种涟漪来——
毕竟总是看着太过美丽的东西、眼睛会疼痛——同时那种深切的自卑感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正是这些不够完美的东西、给予了她自负的可能性——这份自负在不知不觉间，也称为了她维系自我之物。
“我当然不会让他们简简单单就死掉、我会——杀死他们。毫不留情——并不是精神上的扼杀、如果犯了错误就只是精神上的扼杀的话，很可能会留下那些狡猾的个体——
从安布里泽特过去的发展来看、完全不缺乏这种家伙。因为告饶就饶恕的话、因为做出自己已经开始忏悔、精神开始崩塌的样子就饶恕的话，最终留下来的是能够适时低头、装出自己被影响到了已经变成虔诚之人——
事实上、这份所谓的虔诚转变为了仇恨，一着不慎就会让他们毫不留情出手伤人——
一旦有背叛信仰的机会，也不能指望这些家伙会以安定的姿态 保留着自身原本的信仰。
必须在萌芽的时候、就让他们全部都死掉。
或许、我的能够控制精神的技能修到接近满级——技能如此不平衡甚至偶尔会给我带来难以估量的负担，我也还是把这项技能优先修习的理由——
就是为了、让那些不够乖训的家伙们，有一个合衬的死法呢。
那份合衬的死法是‘自杀’，不断地、不断地自杀，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们理解他们不够虔诚之心仿佛是一种天罚——
自杀之人的灵魂，是不会得到救赎的——我想好了，既然一度背叛过自身的信仰，这些家伙活着的价值也就很有限了。
我是莉莉特女神的信徒——只是自称而已。我的出生就是一种错误呢、莉莉特女神是不会容许污秽的信徒信仰她的，所以我所做的都是自发行为——
然而、我的罪孽却并不会因此减少、而是会不断加重——信仰应该是赎罪的过程、可是像我这种家伙，即使有着试图赎罪的想法都是在不断加重罪孽——”
“所以、你不想亲手杀死他们，而是控制他们自杀，是不想加重自身的罪孽了么？”
帕特尔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这家伙竟然能够以如此平静的口吻说出这番话来。
他当然知道这是因为她不能够反抗艾梅的原因——店内的客人基本都不能反抗艾梅、他们现在都闭着眼睛，默默聆听着一切——
如果不是不能反抗艾梅、帕特尔真怀疑这些家伙现在是不是会冲上去给她一顿狠狠地教训。
自己现在竟然都有想要打她一顿的冲动——只是现在臀部粘在了凳子上、一动也动不了。
“不是。”娜娜乌尔摇头道：“而是、如果他们本来是信徒，却被我这种罪孽深重的人杀死的话，那么他们应该还有机会、再一次出生在安布里泽特的土地上——
被有罪之人杀死、灵魂会得到救赎——已经放弃了自身的信仰以及本身的加护，却因为被我杀死灵魂得到了救赎什么的，这样对于其他更虔诚的家伙们不公平——而且说不定也会掀起一种偷懒的风潮的，他们不再想着虔诚修炼，而是争抢着被我杀死——
这样、下一次就仍然会作为女神的信徒而降生，甚至得到比这一生更高的加护。
可是自杀的话、就会和我一样变成堕落的灵魂——甚至应该是会比我更加堕落，从此之后再也无法变成安布里泽特的住民、也没有机会再信仰莉莉特女神——”
“呜哇。”莱蒙拉扯着嘴角：“竟然还有再也不用出生在安布里泽特、也没机会再信仰莉莉特女神这种好事？果然我之前是误会你了么？你是看那些孩子活得太辛苦了、不惜沾染自己的手也要让他们提前结束痛苦的一生么？”
“……”
帕特尔也露出了大惑不解的表情来——
他似乎一时也吃不准娜娜乌尔这到底是在做好事、还是在做坏事了——
弗利卡看到本来聚集在店面内的怒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去了大半——还真是神奇景象。
娜娜乌尔也能感受到店铺内的那种充斥着某种怨念的气息的味道没有之前那么浓厚了。
“嘛、我知道有点没礼貌——”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你现在把我的精神力这么吊着，害得我随口说出这么多实话来，本来就足够没礼貌了——我并不差你再添着点什么进去——”
“嗯、好吧——”艾梅笑嘻嘻地道：“我很好奇、在你的警醒之后，是不是寻求背叛行为的越来越多、反而不是减少了？”
“怎么可能——”娜娜乌尔脱口而出、但是旋即她深层次的意识就补充了话语进来：“我本来是这么认为的。只要死掉那么一两个，接下来那些家伙就能够幡然醒悟，可是效果却恰好相反，正因为我的行为，确实那些寻求被我催眠自尽的变多了——
他们实在是、太过软弱了——原本就想要寻求自尽死亡、自己却下不了这份决心，希望我能代劳。
原本任何东西都是贵精不贵多的，既然这是他们所期待的，那么我自然也没有任何不成全他们的理由。
想要主动寻求离开、甚至连死亡的勇气都没有的家伙，那我来帮他们实现愚蠢的愿望，我还求之不得呢。”
“……”莱蒙点了点头、伸手拍打着娜娜乌尔——
“果然是我误会了、你竟然不惜用这种手段让自己背负污名，突然有点了不起了。”
“果真是这样吗。”帕特尔转头看着弗利卡、似乎希望弗利卡来给自己回答。
弗利卡心中暗想着、我完全已经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了——
如果以他的感觉而言、娜娜乌尔果然并不是怀着什么好心将那些人全部都送走的——可是、若是论迹不论心的话，其实她也确实给予了那些小孩子们解脱——
因为她的所为，他们不需要再在安布里泽特的土地上出生。
主要是杀死孩子这一点、让他的心中也不甚痛快——或许、被他杀死的那些人鱼幼崽们，也能有相对不错的去处。
可是、完全违背了对方意志的杀戮，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以任何理由被赞美。
若是在这里认可了娜娜乌尔确实是在为了某个目的背负污名，他也就像是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借口一样了。
他不想如此、不想给自己找任何借口——
他仅仅是因为自身的丧失、而变得疯狂了而已。
娜娜乌尔恐怕和自己也没什么差别吧——甚至她应该比自己更加丧心病狂——
想到被自己杀死的、还能够轻易得到无论她怎么努力也不能获得的安布里泽特、莉莉特女神正式信徒的身份——甚至、她在以自身的意志杀死他们的的时候，她的最终结局，是罪孽更添一笔——
这让她相当不甘心、这份不甘心感支配着她的意志，让她把一切都变成“天罚”。
只是她自己的行为罢了——如果、被她亲手杀死的人，还能够被认可为信徒的话，那么控制那些人自杀就不是什么“天罚”，而是娜娜乌尔自身的行为。
然而她却还是把自己想象成了莉莉特女神的代行者。
哪怕连正式信徒的身份都不会被认可，却还是把自己想象成女神代行者的这份傲慢——
正如他想要代替谁复仇一样。
莫非——娜娜乌尔的想法怎样都不重要？艾梅的真实想法实际上是——？
他抬头的时候、正对上了艾梅的目光——
说是目光、其实只是隔着一层厚重的兜帽，加强仿佛能看到双眸的错觉而已。
然而、他确实看到了——
兜帽之下、有锐利的眼光，始终落在他的脸上。
那份神秘微笑、也是对着他的，而并非眼睛都紧紧闭拢的娜娜乌尔。
这绝对不是自恋——
他甚至察觉到、之所以店面内变得如此安静，也是她在竭力避免那些敏锐的客人，在他的身上发现端倪——她才暗示他什么的端倪。
露西自然不会被艾梅的力量控制、她却表现得事不关己——
只是偶尔、那双红色的眸光会落到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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