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魔？”
衣衫褴褛的少女拨动着竖琴、琴弦发出“沙沙”的声音。
她低声唱了一小段歌曲——
不过实在是太难听了，弗利卡实在是没办法把她当做普通是在唱歌来看待。
应该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吟念咒语吧。
可是他迄今为止见到过的、听到过的，吟念咒语能够哼唱出好听的装饰音的人为数不少，她应该算是自己听过的念咒中的也算是比较难听的了。
令他诧异的是这么难听的歌曲，竟然还吸引来了一众听众，在她的那用来装钱的容器之中丢入了大量的金钱，金钱在容器之中碰撞，发出“叮咚”脆响声。
那些硬币碰撞的脆响声，他都觉得要比她的歌喉声好听了不少，更不用说弹琴了。
之前她只是在弹琴的时候，声音还没有如此难听——
虽然谈不上技术多么高超，却也在中上的水平。
怎么回事……？
难道她是那种无法做到一心二用，不能一边唱歌一边弹琴的类型吗？
单独哼唱歌曲、或是单独弹竖琴的时候还都算不错，如果二者结合在一起，不是强强联合，而是相性不合？
他该不该打断她念咒？
他沉默了良久、膝盖支撑在地面上，腰身向前方探了一下——
“拜托、能不能只清唱？不要再弹竖琴了？”
他也没有用手去推她，故意做出显眼的动作来，就仅仅只是单膝跪地请求着她。
声音也压得很低、如果她在沉浸其中，都未必能够听得见他的说话声——
看她的样子非常专注，果然是听不到的——
“什——”她睁开眼睛：“请问这位小哥，你是认真的吗？不但给了我一百五十枚金币，结下了这样的机缘，竟然还想着要让我清唱么？”
“呃……”
在他提出要清唱的时候，他发现有不少目光都聚在了他身上。
难不成他做了什么很显眼的事情吗？
还是说，他做出了什么错误的决定呢？大家难道都不希望她清唱吗？
她是有着那种极为狂气的力量的，只要稍微屏息凝神，唱出来的歌谣就能杀人溶解灵魂？
尤其是自己方才向她问的问题，是如何才能够碰到更多魅魔，在歌声之中杀掉一个人、溶解掉这个人的灵魂，实在很像是一个魅魔的所能做到的——虽然他也知道，现实中的魅魔很少杀人，神出鬼没，甚至能够在身体上留下后遗症的恶毒行为都很少见——
她们却招到了相当的嫉恨——
魅魔通常都有着极高的颜值、秀丽的外表——血脉是一方面，如果天生的容貌不足，如果还有修整余地的、会在前期的时候分配一部分到增加容貌的吸引力以及个性的魅力的被动技能——
若是没有修整余地、需要浪费大量技能点去提升外貌，那么在刚出生的时候就会被魅魔决定杀掉。
没有修炼成人形的孱弱的猫、狗以及野生动物的个体——在诞下幼崽的时候，会把自己身边身体有残疾的、无法正常生活，也无法得到特殊照顾的后代杀死——
当然对于动物而言、最重要的是提升自己后代的生存率——
可是、那些很难求生的后代，即使丢在那里自生自灭，生存下来的概率也并不为零——甚至由于其移动范围小、修习出了特殊的生存技能，反比其他的仗着自己的康健而生活着的个体活得更久。
这种事在自然界中并不少见、生命的坚韧以及个体的求生欲比想象中要强悍许多——在完全无法思考、也完全无法做出决定的时候被强行做出了决定，对于新生命来说也未见得公平。
不过、考虑到要拖着这样的身体一直生存下去，其实这也完全不能说是仁慈，甚至有些残忍了——
既然还没有睁开眼睛去看待这个世界、既然还没有对这个世界产生生存的欲望，求生的欲望以及活着的痛苦还没有产生矛盾，在这个时候就断绝一切——这样的，说不定才是所谓的良善。
魅魔保存了这种在其他族群看起来野蛮、在魅魔这一族群看起来却反而觉得其他族群的质疑不可理喻的行为。
魅魔高度纯合的初始能力极高的血脉传承之时、其实很少出现劣等品——在这种前提条件，会被魅魔以一般的自然规律杀死的个体根本就不常见。
那却是她们被攻击的主要原因——外界形容她们残忍、毫无同理心，对于自己的后代都能够痛下杀手——
魅魔经常被攻击、一方面是由于个体能力太强造就威胁，二是在流转于各个人的梦幻之中的时候，她们没有对肉体造成伤害，这种行为本身却是对精神的某种攻击。
在一次入梦之后就沉迷于其中、在之后因爱生恨——
魅魔们的食物就是各个人的感情、各个人的梦境——虽然现在的魅魔已经把自己的进食维持在最低限度，只在肚子饿的时候才会去觅食，一次性还会把吸收不完的囤积起来，和过去只要闭上眼睛就可能会见到魅魔的时代早就过去了——
所以自己才需要来到这里打听情报，显得整个人都极被动，是被牵着鼻子走的。
正因为是遥远的时代、那些际遇才会沉淀起来，原本只是很浅薄的一见钟情，在那之后却被传为了其他的故事——
堕落、颓靡、以及在遇到魅魔之后的人生不幸，全部都归结到了魅魔的身上。
在这些言论不断叠加的时候，魅魔就变成了远离自身的不赦之形象——
弗利卡心想，如果要是把做过的事情排布一番，那么人鱼可能比魅魔要可怕多了——可是人们对于人鱼的厌恶以及恐惧的感情，却全然不如对魅魔。
对于自己显然无法在战斗中堂堂正正取胜的人鱼们，他们所思考的却是能够靠食用他们的肉来完成长生、获取知性。
人鱼想要矫正这个观点、都无从矫正起——
毕竟人鱼的骄傲肯定是不允许他们随意和普通人进行任何无意义的交谈的，若是涉及到核心的部分，他们则会毫不迟疑杀死。
死亡连残渣都找不到、记忆也会随之消失，人鱼依然能够保持着相对神秘的形象——
能够有那么多的生灵抱怨魅魔、恰恰是魅魔没有怎么伤害到他们生命的证明。
眼前的这个人、是打算在现世像是一只魅魔一样吟唱咒文么？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才让周围惴惴不安吗？
魅魔在梦中使用的技能、在现在已经很少有谁用在现世了，过去可是经常表现出可以在现世使用出那些实用能力的力量的。
她把竖琴平放在了跪在地面的双膝上、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开腔低唱了起来。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在刚才离开竖琴的时候，她简单哼唱两句还是勉强能够听的。
而她说话的声音不难听、甚至还是比较好听的类型——
此刻在他的要求之下，她开了嗓，他的耳朵和脑袋保持不动，却像是有谁在把一只纤细的竹管刺入了他的耳中，从两侧吹气，同时用手抓着他的头上下左右晃动着一样。
“都、都怪你。”
路人中有人指责着弗利卡：“如果不是你给她出主意，让她随便开腔唱歌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这么轻率就开嗓的。现在好了，她一旦开口就不可能停下来，这样你满意了吗？”
露出了嫌恶表情的那家伙，居然还在继续把金币丢入到她的容器之中，也没有捂住耳朵转身就走的架势。
方才已经散开了的人群、又重新聚集起来。
弗利卡想着这算是什么？每个人都好像是很嫌弃的眼神、却偏偏都像是陶醉一般晃动着身体，还在不断把自己口袋中的钱币丢入到她的罐子内。
已经有人扔得过量了、钱币回到了他们的口袋里。
弗利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刚才她不是说一次金额不能超过十五吗、为什么自己的口袋中却切实少了一百五十枚金币呢？
他看着有人丢进去的金币回到了手掌心，不甘心似的挑战着又把钱丢回去，而钱币又回到他的掌心或者是口袋之中。
偏偏自己翻找着的时候，没有了一百五十枚提法雷特通用性金币——
而沾染着自己气息的金币，还在罐子的底部。
他能闻嗅到，也能感觉到。
是什么骗术吗？那些养鹰人肩膀上负着一只雄鹰，手中举着一枚铜币，用爪子抓起来绕一圈还回去——
银币、以及不值钱的纸币全部都是如此——
可是当有人拿起了一把金币的时候，猎鹰会忽然用爪子抓起一把金币就跑掉，不再回来，再问询猎鹰人的时候，对方会回答：“这是鹰自己的决定，我无法代替鹰来决定。”
如果要是被质疑的时候，会搬出鹰是被祝福的动物，如果强行要回猎鹰抓回来的钱会被诅咒那种毫无凭据的言论吓唬人……
他本来已经确定了一定是这种把戏。
毕竟她看起来比起仙风道骨的隐士，倒像是郁郁不得志的江湖骗子。
当然、她是有真本事的，只是这穿着打扮实在是比起卖艺者更像是乞丐，而她的技艺其实也谈不上多么娴熟，反而恐怖。
在他看到有人把一枚价值连城的纪念币丢入到容器内，最终还是弹回来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假设好像有些狭隘了。
她并不是那种贪财的猎鹰人——
偏偏自己的钱没有回到口袋吗？
还是说这些人都是托，只是为了套他一个呢？
即便如此也无所谓，只要能帮他找到魅魔，一百五十枚金币他并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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