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非常显而易见的。
如果莉莉丝要做什么事情，她一定是有把握的。她没把握的样子在唐潜的记忆里只有一次，那就是自己去黄金回廊接受处置的时候。毕竟是她自己都无法涉足的地方，她能有把握才是真的奇了怪了。
按照莉莉丝的说法，她四岁的时候就被人用枪指着，六岁就开始熟悉枪支克服恐惧——那她学会开枪的时候最晚也在五年前。之前她稍稍露的一手，很随意地就全部命中了。那个时候她还披散着头发。现在有了头饰（饰品：皮筋：专注度+1？），按照RPG游戏的尿性，即使是破衣服穿在身上也是有防御力的，更何况是发圈。她开枪的命中率只会比之前更加变态。
阿玛兰达子弹还没装完，莉莉丝已经将十发子弹全部打光了。
在莉莉丝面前的那个人形标靶，看上去只有一个子弹打在上面留下的痕迹。但是只要稍微用仪器检查一下就能知道，那是因为她的十发子弹几乎都命中的同一个位置。
阿玛兰达在填子弹的手顿时停了下来。她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事情。不要说五秒钟，连三秒可能都不到。足球史上最快的反击，从天堂到地狱至少也要十秒钟，这个人居然只用了三秒——莉莉丝相当轻松地摘下了降噪耳机，咔哒一声放在了面前的工作台上。
这个时候，阿玛兰达才知道自己跟这个人在开枪这件事上的差距有多大。她自己才接触射击不到半年，是真真正正的不到半年——她也是每周才来一两次，又不是专业培训的。三十米外手枪的命中率有百分之八十，这就已经是个不错的成绩了。
而她面前这个人——这个北铎王国所谓“不起眼的公主”，虽然不是真人CS俱乐部的成员，名义上是波波莎“带来的客人”——但是这个人对枪支的熟练程度来看，摸枪的年头只怕是比在场的所有人摸枪以来的年头加起来都要多。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胜负已分的决斗。
不要说自己，就算是俱乐部成员的苏灿自己上，也只会是手下败将——她见过苏灿的练习，远远没有这个人得心应手。虽然自己不想承认，但是这个敌国的公主确确实实不是她现在能赢得过的——
不光是她，连苏灿也惊讶得瞳孔都放大了。
“这……这是——波波莎，你这位客人——”
“……抱歉啦。”波波莎笑着挠了挠头，“我当初就是因为想赢过她才会加入这里的。”
“真是被你摆了一道啊……”
“只能说，你对你的对手……们，太不够了解了——”
“……确实，这是个很好的教训。深刻又形象。”苏灿点了点头，看向莉莉丝的眼神也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好一招扮猪吃老虎啊。今天我学到了。”
“嘿嘿，别这么说嘛……”
“……但是，也没有下一次了。这次是我的情报失误，我认了。”苏灿无力地垂下了肩膀，“摄影系二年级的艾格尔是吧？我知道了，最迟后天，我会请示同意让她住进我所在的房间里的。”
“……”
苏灿有点失落地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见了有些意外的一幕。
“阿玛兰达，你在干什么？”
“……决斗还没结束呢。”
阿玛兰达一边说着，一边将子弹填装完毕。然后，她将降噪耳机稍微错着位扣在了头上，接着，手枪上膛。
“已经结束了。她那样的成绩，即使是拿到世界上军运会上也都是能拿金牌的水平，光是练习时间长都做不到，本人还得有足够的天分、专注力和自信——虽然我不想打击你，但是……这些你现在都没有。你赢不了的。”
阿玛兰达用力地咬了咬嘴唇。
“……你说的话，跟我爸爸的语气一模一样。”
“什么？……”
“明明我还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地下结论呢？”她脸上的表情渐渐狰狞起来，持枪的双手渐渐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即使她很厉害，即使她赢下来的概率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但是，只要不是百分之百，我就还有机会，不是吗？”
苏灿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错，是这样的。”莉莉丝说着，已经将头发放了下来。谁能想到，这个银发飘飘宛如天使一样的少女，不久之前在这里展示了自己堪比职业杀手的另一面。“在赌场，即使已经看见了对面亮出来了同花大顺，自己的胜率也不是零——只要拿到唯一的那手牌，对吧？”
“莉莉丝……”
“——但是，赌场的存在，就是利用赌徒这种心理，让他们渐渐输得什么都不剩。你要继续就继续吧。反正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们……不要这么轻描淡写地就否定别人的努力啊……！”
阿玛兰达涨红了脸，像是赌气一般戴上了降噪耳机。然后，她双手持枪，将枪口正对着面前的人形靶——一秒，两秒，十秒，三十秒，一分钟过去了，她还迟迟没有开一枪，就像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拿着枪面对着已经没有了武器但是却还有反抗能力的敌人，不知道此时该不该开枪一样。
周围的人肉眼可能看不到，阿玛兰达的手已经在微微发抖了——
“阿玛兰……”
“别过去。她戴着降噪耳机，听不见你的话的——而且她手里现在拿着枪，搞不好会伤人。等她开完了再说。”
波波莎直接拦下了准备接近阿玛兰达的苏灿。
“啊啊啊啊啊——————！！！！！！”
少顷，阿玛兰达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样大喊了出来。在她大喊的同时，她开始朝着面前的人形靶不住地开枪——就像是真的要杀死某个人一样，“砰”“砰砰砰”“砰砰”——
“砰——”
“叮——！！”
然后，最后一枪的时候，好像有什么违和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了出来。
苏灿和波波莎几乎同时变了脸色。莉莉丝却是最先喊出来的那个——
“——小心跳弹！她脱靶了！”
“铛——！”
“啪——！！”
但是已经晚了。
等到唐潜反应过来，已经是肉眼可见的阿玛兰达本人胸口上开了一个小拇指大小的洞的时候。
“阿玛兰达——！”
“靠，怎么脱靶脱得这么离谱啊——！”
“喂，要不要紧啊……诶？”
苏灿和波波莎几乎是第一时间冲了上去查看阿玛兰达的状态，随后是唐潜。莉莉丝不知是因为跟她关系不对付还是因为没有看到阿玛兰达中弹后倒下去，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意外的是，阿玛兰达确实是被自己脱靶后反弹回来的跳弹命中了胸口，但她却没有流血——
阿玛兰达的降噪耳机第一时间被苏灿摘了下来。她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口上刚刚被开的一个洞，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从自己的衣服领子处拿上来一个粉金色的项坠。看上去就像是两百年前的怀表似的，是个带着一个外壳的饰物——这种的，通常里面放着的都是家人或者儿女的照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放钟表了。唐潜在背景是工业时代的电影里经常见这东西。
那颗跳弹，就打在上面。似乎是多次反弹之后速度势能也有了消耗，这颗子弹最终只嵌在了那个项坠上，并没有打穿。可能就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啊……你真是吓死我了——开枪的时候怎么能注意力不集中呢？你疯了？！”
“抱歉……抱歉。”阿玛兰达惊魂未定地回答着。
“这下可好，你的项坠也坏了——不过，它也算是替你挡了一枪，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波波莎探过头去，毫无顾忌地盯着阿玛兰达的胸口。
“呃……嗯。”
阿玛兰达皱着眉毛点了点头，惨笑了一声。
“想不到，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被他给救了一次啊……”
“谁啊？”
“一个……很久之前救过我一次的人。”
她打开了手里那个项坠已经碎裂的外壳，放在了手心里。项坠里面放着的看上去是一张照片。照片已经有点泛黄了，应该有些年头。照片上是一个抱着足球、对着镜头笑嘻嘻地比着剪刀手的男孩，看身高也就五六岁的样子。黑色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像一垛杂草，也不知是很久没有理发还是他自己本身就不在意打扮。背景看上去也是华胄境内随处可见的城乡结合部的样子，后面某某小卖部和某某家电维修某某旧书旧报收二手电脑还清晰可见——
唐潜不经意地瞄了一眼之后就愣住了。
人是会对自己很久之前保持长时间的生活环境和生活状态有一个很长的记忆的。这种记忆可能一直保持到死——这也是为什么老人会常常念叨以前的事情。
那张照片上的人和背景，他只看一眼就能认出来，而且绝对不会认错。背景中的小卖部、家电维修、旧书旧报和回收二手电脑，即使让他默写他也能准确无误地默写出来。
那上面的那个男孩……明明就是唐潜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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