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
唐潜按照约定陪着莉莉丝出了学校。
来的车子也不知道是哪里安排的，虽然唐潜不认识那个车标，但是光看轿车的长度，就感觉应该不便宜。唐潜换上了那身相当熨帖的西装，光是摸着上面磨砂质感的面料，作为一个服装设计系的学生就大概能明白身上这身衣服的最低成本——也不是说绝对买不起的程度，也就是买了之后，全家要又两三年从小康步入赤贫的程度吧。
相比唐潜，莉莉丝则是换上了一身相当素雅的礼服，从头到脚都是一身青白色。她似乎在肘部以上的位置真的很怕痒，连蕾丝手套也都是短款，手腕都遮不住的那种。虽然唐潜发自内心的觉得莉莉丝即使是换上那种大红颜色的也会很好看，但是她似乎并不喜欢那么显眼。即使如此，这种校服之外的打扮在唐潜眼里也相当新鲜。职业病不禁要犯了，脑子里疯狂地在盘算接下来的作业要采用何种主题。
莉莉丝要唐潜陪着她去的地方是市区里相当高级的一家酒店。这家酒店的层数很高，似乎在学校的时候在天台上就能指出来酒店的所在。作为公主大人和陪着她来的未婚夫，比起某些国家元首远道而来一趟只是被安排打了一天的台球，这个牌面已经相当足了。
路上，唐潜也询问过接下来要去会面的客人是谁。但是莉莉丝全程对此没有多说一个字。莉莉丝越是不说，唐潜就越是胡思乱想——总觉得接下来要见的人身份非同一般。难不成是莉莉丝的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亲戚？……要真是那样，唐潜还真没什么信心能从头到尾演好这出戏……再不然是莉莉丝的老爸？她是公主的话，她爸爸最差也得是个亲王才对吧？……那个，北铎王国的礼仪是什么来着，要摘帽子的对吧？没有帽子是不是要摘假发？
会客的地方在十八层。
负责带路的服务生光从这两人的打扮上就知道来客非同小可，丝毫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在前面引路。在约定好的房间前面，服务生停下了脚步。
“二位，这里就是预约好的房间了——”
服务生说着，伸手拉开了两扇大门中的其中一扇，然后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二位请便。我先失陪了。”
服务生离开时的步子相当轻快，像是对自己方才的表现相当满意。
这扇门的后面，就是……
就是……
就在唐潜犹犹豫豫的时候，莉莉丝已经轻快而端庄地从自己旁边穿了过去，径直走进了房间里。
“喂，等我一下啦——”
唐潜尾随莉莉丝走进去之后，才感觉原来莉莉丝这种级别的客人应该享受的待遇真的是他只能在电视上看看、在脑子里想想的。本来他以为自己的寝室，那么好装潢的一个房间，只是给他一个人住，就已经很奢侈了——但是跟这里相比，完全不算什么，甚至有一种相形见绌的意思。唐潜不禁捂住了鼻子，感觉在这个房间里待太久了，自己呼吸到过多奢靡的气息，今后的生活会很难过。就像很多突然中了彩票的人，短时间的触碰到奢侈的生活了，但是自己却又没有相应的才能可以“接得住”，最后也会在短时间内过度消费然后一贫如洗……
——总统套房。
感觉就算是真正的总统，一年到头，住这种房间的日子也屈指可数吧。
“……您久等了。”
莉莉丝走过去，朝着靠在窗户旁边的一个人恭敬地行了个礼——其实在他们进来之前，这个总统套房里也只有这一个人罢了。
原来只有一个人啊……
唐潜默默地心想。
就为了见这个人，莉莉丝还要特意带着自己来。
就在唐潜还在犹豫要怎么打招呼的时候，那个人已经缓缓地转过身来了。
“……不要紧，你们很守时。”
这是个看上去，面相有一些高冷的老妇人，但是却没有戴着眼镜，看样子视力还不错。跟打扮相当正式的莉莉丝和唐潜不同，这个老妇人穿得更像是便装。如果不是在总统套房里遇见，而是在大街上，唐潜几乎百分之百会认为这是个退休在家带孙子的老太太——她的打扮倒是很像幼儿园的园长。
从年龄上，唐潜也丝毫不能判断这个人和莉莉丝有什么关系……话说，这个老妇人有多大啊？八十？九十？一百岁？该不会有一百岁吧？……她还能自己在手里没有任何拐杖之类的东西安稳地站着，要真有一百岁可太令人惊讶了……话说，这家伙和黄金回廊的袁老爷子哪个岁数更老一些啊？
“大长老，这位就是——”
老妇人摆手打断了莉莉丝的话。她平静地注视着远处的唐潜，点了点头。
“……唐潜。再见到你真好。”
“诶？……”
唐潜顿时愣了一下。他脸孔有点怪异地望向了莉莉丝。
“喂，什么情况啊？……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大长老会知道是肯定的——因为……我就是在她的指示下才去找到你的。”
“什么？……”
莉莉丝清了清嗓子。
“这位是——大长老。北铎王国身份最尊贵的人之一。”
“身份最尊贵？那国王呢？……”唐潜快步走了过去，凑到莉莉丝旁边开始跟她咬耳朵。
“国王也只能排在她后面——国王面对的是百姓，大长老是面对的整个北铎王国。”
“什么大长老……这是名字吗？”
唐潜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了。这是那美克星来的吗？
“这是称呼——没有人知道大长老的名字。”
什么？
——唐潜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拽着莉莉丝的胳膊继续耳语。
“喂，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你也这么毕恭毕敬的——什么情况啊？为什么你对我都那么全副武装的，但是对她就……”
唐潜说着的时候不经意跟身后的大长老对视了一下，顿时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又立刻别过脸去。
“……什么意思？”
“还什么意思？——你真的不是受了什么……”
“唐潜。”被称作大长老的老妇人平静地说着，“你现在在怀疑我的身份，甚至觉得我是什么邪教或者搞传销的，是吗？”
“呃——！！”
唐潜顿时吃了一瘪——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什么……？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废，废话——”唐潜紧着脸争辩着，“这么一个看上去随处可见的老太太，你们还全国都不知道她的名字，还只能说代称——这跟以前腐朽的封建王朝的国师有什么两样啊？‘国师’无一例外都是……都是骗子啊……”
莉莉丝的眉毛顿时都要竖起来了。
“我就知道……我为什么不提早跟你说大长老的事，就是怕你会这么以为……”
“你现在跟我说也一样，她哪像你说的那么身份尊贵啊……怎么就随随便便听了这种人的话，还，还因为这种人去找的我……我不能接受。”
“你听着，你要怎么不能接受也没关系，但是对大长老，我不许你有任何的不敬——马上道歉。”
“没关系。”老妇人平静地回答着。
“可是，大长老——”
“我说了没关系。”
“是……”
“唐潜——”
老妇人说着，缓缓的朝着唐潜的方向走了过来。唐潜注意到虽然她不用拐杖也能走路，但是有点一瘸一拐的。她的一条腿似乎比另一条腿要短一点。
“你会这么抗拒，我不怪你。因为，你邻居的奶奶曾经上过传销组织的当，直到今天，她的退休金都还没有完全追回来。因为这件事，你对身份不明的人一直抱有戒心——”
唐潜整个人都不禁惊呆了。
“……你，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很多事情。”
“这，这算什么解释？——这根本不算个解释！”
“对你来说可能很难，但是对我来说，就是理所当然的。”
莉莉丝轻轻咳嗽了一下，低声对着唐潜耳语着。
“……在我五岁的时候，我发高烧差点死掉。大长老说，只要我爸爸能上树去掏麻雀窝，只要能拿到一个完整的麻雀蛋，我的烧就能退。我爸爸后来试着去掏了好几个麻雀窝，终于拿到了一个完整的麻雀蛋，他带着回家的时候，我的烧就真的已经退了……”
“这……这只是个偶然吧……”
其实唐潜更想说：假的吧。
“……一切看似的偶然，都是世界线变动产生的必然。虽然看起来没有直接的因果关系，但是只要你能做出一点点微小的改变，都可能会造成影响世界的变化，这也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你那个邻居的奶奶，如果在被骗钱的第二天可以吃掉你家出炉的两个奶油夹心面包，那么她的儿子很快就会从外国回来，她的养老金也能尽数追回。”
“开什么玩笑……”
“这就是蝴蝶效应。微小的一点点变量，但是却可以引发一个更重大的、看似毫不相干的结果——唐潜，我会让莉莉丝去找你来当她的未婚夫，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你，你说什么？……”
就在唐潜愕然的时候，老妇人朝着莉莉丝示意了一下。
“莉莉丝，你先出去一下。接下来……我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莉莉丝微微一愣，目光在老妇人和唐潜之间游移了几次。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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