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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看不见的画卷

第十四节 看不见的画卷

阿鲁还是在杰尼龟酒馆的客房住了一夜。

早上醒来,就近吃了顿早餐,他便前往了下城区,想去波波沙炼金术小店里问问琳达,她是否能看见画上的人。

但很遗憾的是,他敲了好几次门,却无人回应,看样子琳达不在店里,他离开艾尔文街133号,在附近的车行雇了一辆马车,回到了庄园,车行的所在地是格林告诉他的,自从上次他没有在入夜前赶回来之后,格林便告诉他了一下关于这个世界的常识。

格林正好在庄园大门附近,似乎正和几位男仆一起给花园浇水。

阿鲁从马车上下来,付过车资,便走进了庄园。

“早上好,阿鲁。”

“早上好,格林。”格林先一步和他打过招呼,然后问道。

“怎么现在才回?我记得昨天大小姐带着优娜去接你了。”

“……一言难尽。”

“好吧,是二小姐那儿?”

阿鲁点了点头,问了句。

“你知道大小姐和二小姐是什么情况么?”

“呃。”他看似稍稍有些为难,但还是回了句。“我只能告诉你,大小姐非常爱护二小姐,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果然么。”阿鲁低下头,看样子大小姐昨天的反应并非无的放矢。

“那我先进去了。”

“等等,阿鲁,今早有协会的炼金术师来找过你,但你不在,他说明天再来拜访,是一位中年男子,他自称泽尔达。”

“泽尔达,我大概知道是谁了,谢谢你。”

“不客气,这是我的职责。”格林对阿鲁点了点头,继续给花园浇水。

泽尔达,是上次硬要带着阿鲁去协会的中年炼金术士,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但现在的阿鲁很想问大小姐关于书中画卷的问题,于是并没有太在意。

他先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将外套上沾染的尘土稍稍打理了一下,便打算去三楼看看大小姐在不在,但这时候,他的门被轻声叩响了。

“嗯?”才刚刚到家,就有人找我,是优娜么?

他将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果然是优娜,她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大小姐要见你。”

“呃,好,我也正想去见她。”他将炼金术短杖放在房间里,带上那本《不存在的恋人》便走出了这间目前属于他的卧室。

优娜带他来到了三楼,与想象中的不同,她并没有将阿鲁带进会客室,而是带到了大小姐的卧室门口。

“大小姐就在里面。”优娜板着一张脸,让阿鲁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

“另外,你昨天真的是太过分了,对大小姐温柔一点,好么?”她看向阿鲁的目光变得稍显柔和,随即又一次锐利起来,像是一把尖刀。“我会盯着你的。”说完,她便敲了敲房门。

“我将阿鲁先生带来了。”

“嗯。”

优娜轻轻拉开门,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阿鲁有点紧张,他小心翼翼的踏入这间属于少女的闺房,四处看了看。

房间里有着一张巨大的公主床,整体色调呈橙黄色,摆在床边不远的镜子也大的吓人,大概有近两米高,两个衣柜连在一起,竖立在一扇窗边,窗帘没有拉上,阳光照射在书桌上,而大小姐就坐在书桌旁的一张华贵椅子上。

“老师,坐这里。”艾琳指了指离她不远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阿鲁微微点了点头,便走了过去,门在他身后轻轻的被关上了,发出咔擦一声。

优娜没有如往常一样和阿鲁一起走进来,显得有些奇怪。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显得很安静,大小姐,不,艾琳穿着一件单薄的明黄色睡裙,坐在书桌旁,用怀念的目光看着一封信件,那封信看似不是最近寄来的,时光为其染上了些微色彩,显得有些泛黄。

“昨天很抱歉。”她抬起头,用淡金色的眸子看着阿鲁。

“没关系。”

“不,我明明是打算去接你的,结果还是让你今天一个人回来,真的很抱歉。”艾琳低下头,阳光照射在她的金发上,让其反射出耀眼的光彩,却和眼前的人,她的表情稍稍有些不搭。

阿鲁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之前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这个气氛却好像不太合适。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她还是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犹豫什么。

“其实,我差不多也猜到了。”听到大小姐提问,他还是开口说到。

“是么?”

“嗯,比如,其实你很爱你的妹妹,阿尔诺。比如,你住在这里十年,肯定有什么属于你自己的理由。”他稍稍将自己的推测说出口,事实上也不算是什么推测,因为,他看到了,昨天艾琳悲伤的表情,以及她对妹妹阿尔诺的关心。

艾琳抬起头来,像是重新认识一般,细细打量了阿鲁一眼。

“嗯。”她朝阿鲁展露出一个笑容,只是笑得有些勉强。

“接下来,我要讲一个故事。”她沉默片刻,然后开口道。“你当成故事听就好。”

“我的叔叔克劳维斯是一位画家。”她露出怀念的表情,开始诉说道。

“画家……”

“嗯。”艾琳点了点头。“虽然没什么名气,但他不光是我的叔叔,也是我的绘画老师。”

大小姐放下手中泛黄的信纸,站起身来。

“我的叔叔对我很好,这座庄园便是他的产业,但在十年前,发生了一件事。”

她转过身去,面对窗外,给阿鲁留下一个背影。

“他在这座庄园自杀了。”

“……”

“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是这座城市的领主,平日里非常忙碌,一直陪着我和阿尔诺的,就是克劳维斯叔叔,那年,我的叔叔突然搬到了这座庄园,说自己爱上了一位妖精,他放弃了自己所爱的绘画,不断研究关于妖精的知识,甚至求师于妖精学者特仑苏。”

她静静的诉说着,饱满的声线里往常的腹黑不再,只剩下淡淡的悲伤。

“而外面的人都说他疯了,即使是能看见妖精的炼金术士,在这座庄园里也没发现妖精的存在,还记得那年我才九岁,他留下了这座庄园,以及那本仿佛日记般的小说,在这座庄园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阿鲁静静的聆听着这过去的故事。

“除此之外,我的叔叔还给我留下了一封信。”

“信?”

少女转过身,只见她的眼角已经微微湿润。

“就是这封。”她看着桌上泛黄的信纸。

“这是一封遗书。”

“遗书……”

“他希望我能继承这座庄园,希望我能帮助他照看他那不存在的恋人,直到她离去。”

“不存在的恋人……真的存在么?”

“我不知道。”艾琳擦了擦眼角。“又让你看到难堪的一面了。”

她微微笑了,而那笑容极美。

“但,即使只是有可能是存在,我也抛下了阿尔诺,搬到了这座庄园,在这里度过了人生的十个年头。”

“这不是一位好姐姐应该做的事情呢。”她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看着阿鲁。

“所以,虽然我很爱我的妹妹,但我不能离开这里。”她垂下头。“不,或许这不能说是爱,我为她做的,或许都只是我的自我满足罢了。”

阿鲁张了张口,想要反驳这句话,但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是不是很自私?”

“不……”他想起昨天夜里,艾琳的表情。

“至少,就我所见到的,你很爱阿尔诺,阿尔诺也很爱你……”他酝酿了一会儿。

“所以,你不要这么难过了……”

“……”

“……”

“老师,为什么你会这么温柔呢?”她将自己的面庞深深藏在手臂里。

“……”阿鲁没有回答。

一阵沉默之后,少女似乎稍稍整理好了心情,继续开口说到。

“但无论妖精是否存在,无论克劳维斯叔叔多么爱她,我对阿尔诺做的事情,都是不可原谅的呢。她唯一的姐姐,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一个已死之人的承诺,将她抛弃,一走,便是十年。”

“没这回事。”阿鲁轻轻说到。“艾琳,你已经很努力了,我从没见过像你一样温柔的人,阿尔诺会理解你的!”

“……”

“……”

“老师,你为什么要在我最脆弱的时候,说出我最想听的话呢?”

少女眨了眨微微泛红的眼睛,轻轻趴在桌上,将那微微泛黄的信纸一角染湿。

不知过了多久,阿鲁总觉得时间似乎变得漫长了起来。

少女抬起头,用已经沾湿的衣角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又让你……看到难看的一面了呢,真是的,这是第几次了。”她小声埋怨了自己一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老师,我可以叫你阿鲁么?”

“嗯……”阿鲁放弃了思考如何安慰面前的人儿,或许时间才能抚平一切。

“阿鲁。”

“嗯?”

“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呢。”

“啊?”

“……”

“……”

“开玩笑的。”少女一改悲伤的面容,露出俏皮的神情吐了吐舌头。

“呼……”吓死我了,阿鲁在心里念叨了一句,刚才那段沉默真的让他很紧张。

“你觉得这个地方真的有妖精么。”她好像在躲避什么一样,迫不及待的换了个话题。

“或许……有吧。”

“那或许,杀了我叔叔的,就是那位妖精呢……”她小声说了一句,但仿佛害怕阿鲁会误会什么一样,立即接着说到。

“不,不能这么说,选择是自己做出的,而我的叔叔,只是走了最不该走的那条路而已,即使这里真的有妖精存在,也不能将这种错误怪在她身上呢……”她微微叹了口气,仿佛在指责自己,不该有这种想法。

“嗯……但说不定,这里真的有妖精存在。”阿鲁也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开口说到。

艾琳抬头看了看他的表情。

“你似乎是认真的呢,为什么这么说?”

“……”他只是无言的从怀里拿出那本《不存在的恋人》,然后从末尾的夹层中拿出那副画卷。

“?”而艾琳用稍显疑惑的表情看着他将这副画卷铺在了桌上。

“你的十年,一定不是白费的。”阿鲁按着铺在书桌上的画卷说到。

“……这张画卷怎么了吗?”

画卷上的少女清晰可见,但艾琳却没有多在上面注视哪怕一秒,她只是露出稍稍泛红的脸颊,微微抬起头看着阿鲁,等待他给出一个解释。

“这是一幅画。”

“画?可是,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她的声音忽然变小,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等等,你说这是一幅画?上面画了什么?”

“画里,有一位少女。”阿鲁没用多余的辞藻去形容画中的内容,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

“……是这样么,难怪,难怪,难怪我从没有发现,难怪它藏在书中末尾的封皮里,难怪克劳维斯叔叔要给我留这封信……”艾琳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一下子便放松了下来,她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又仔细看了看阿鲁的脸,仿佛打算重新认识他一样。

“老师,你说这是一幅画,你确定能看见画里的内容?我先告诉你,我什么也看不见。”她一改之前的面容,变得认真起来。

“嗯……其实我本来想找你讨论这个问题的,只不过……”他不好意思的骚了骚脑袋,而艾琳的面庞也染上了些许红色。

“嗯……”少女低下头,仅仅只是嗯了一声,阿鲁抛开这些,继续往下说。

“其实昨天晚上我和阿尔诺在研究这本书里的秘密的时候就发现了,阿尔诺看不见画里的内容,而我却能看见,所以……”他不好意思的侧过头去。

“所以我昨天就想问你了。”

“对不起……”

“没,没关系啦……”

又是短暂的沉默,就像是要打破这股沉默一样,艾琳开口说到。

“其,其实我有想到什么的,如果你真的看到这副空白画卷……不,这幅画卷上画的什么,那么。”她停下话语,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看不见的画卷……妖精之尘……能找到这幅画的人,就能找到妖精……”她断断续续的述说着,然后又看向阿鲁。

“对!我明白了!”

“老师。”艾琳冷不丁的喊了一声。

“呃,怎么了?”

“你以前有见过妖精么?”

“不,我没见过。”

“那你想见一见么?”她用认真的眼神看着阿鲁。“或许,你能看见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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