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酒精真不是好东西。喝少了烧胃，没劲，不舒服。喝多了，要么昏天黑地，被哪家田伯光截走了都不知道，要么就是翻天覆地，丢脸又添麻烦。
但苏巧几乎没有这种烦恼。他酒量极好，这个极好甚至远超过他的基因来源苏萌萌。使得苏巧常常猜，他父亲会不会是个酒场高手呢？千杯不醉那种，因此给了他一颗坚强的肝？
这种猜测很荒唐。不过苏巧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推敲那个陌生、却又无比重要的形象了。就如同他过去对着镜子，根据自己的脸，一点一点推敲父亲的眉眼。
小时候，他幻想得很多，路过一个和想象相似的人，他甚至会跟一会儿，欲言又止。不过上初中，他就再没有做这样丢脸的事。当然偶尔触景生情，还是忍不住类似想法。明知不好，却忍不住。
就像这杯中的酒液般的。
晃晃杯底，咕咚、咕咚，液体撞击杯壁，一饮而尽。
这是第四杯下肚，苏巧胃刚暖，韩姐脸上已经泛起红润。
他不得不主动放慢碰杯的频率。
可君有意让，妾却不允，大概是酒精上脑，意识有点喝high了。韩姐话一下多了很多，喝酒越来越主动，也莫名倔强，坚持“我没醉”——事实上只有喝多了的人才这么说。
起初韩姐很认真想把苏巧逗笑，说家里啊、班上的趣事。可毕竟喝多了，慢慢，变成自顾自地倾诉。漂亮的小嘴翕动停不下来。
什么“妈妈不让穿短裙很烦”……“爸爸忙起来不顾家里”……“弟弟是个调皮蛋还受宠”……“班里某某女生真是碧.池”……
这种小女生日常碎话，在韩姐身上倒挺少见，那故作成熟却幽怨的语气也蛮有趣。苏巧仔细地听，时不时趁场笑笑。偶尔想附和，可思来想去却无言可接。
他和韩姐不同。苏萌萌无暇管他；他也没见过他爸；他没姐没弟没哥；和同学也陌生。
就像飘到悬崖边的蒲公英种子，一直倔强又危险地生长。
很慢。
很远。
默默饮下第五杯。
酒量好偶尔也是个大麻烦，就像今天，苏巧本来想大醉一次，好祭奠自己人生第N次暗中失恋。结果到头来还要保持清醒，照顾韩姐这个麻烦。
把醉醺醺的女孩儿送回家实在容易挨她爸揍。苏巧只好把韩姐带回自己家里，给韩母恭恭敬敬打了个电话，被盘问许久，最后还拉来苏萌萌作保，才令对方安心下来。
挂完电话，苏萌萌女士变得极为严肃，她很认真又很荒唐问：“巧儿，这是你女朋友？”
苏巧抬头望天。对于这个只有苏萌萌级智商能问出来的问题，他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猜？”他无语。
家里的老姑娘一下很纠结，“悠着点，你可是，你可是……”
“妈你想象力可真丰富。”苏巧白一眼，“你去写网剧剧本儿肯定大卖。”
“不是啊……”她一下语气又微微失望。
苏巧有点抓狂，他算是搞不清家里这宝贝的心理了。
好不容易把化身章鱼的韩姐安顿到自己被窝里。不等对方喊渴。苏巧便轻车熟路去泡了杯醒酒茶回来，果然一进门，便看到对方昏昏沉沉地找水。
喂这韩姐饮下茶，再用湿毛巾擦掉热汗，她慢慢恢复不少神智，四顾茫然，问：“这是哪儿？”
“我家。”
“第一次来诶，”漂亮的大眼恢复焦距，她咯咯笑，“你房间好干净。”
“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就不怕我半夜化身大色魔？”苏巧见她毫无戒备的样子，忍不住吓唬。
韩姐苦苦思索，摇头：“想象不出来。你好乖的。”
这句话着实把苏巧伤到了。男人都是禽兽。韩姐的意思是他变不成禽兽，间接讲就是他不是男人。可苏巧却也没法反驳。因为他确实变不成禽兽，给他嗑伟.哥都没用。
枉他以前还安慰自己是没发育。万万没想到，他分到的竟是一套假货。
“唉，睡吧。”苏巧叹气。
韩姐拍了拍床，捂嘴笑，“一起？”
“你喝多了吧大姐。”苏巧后退三步。
她却说：“真没……唔……可能有点。不过苏巧，我说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是你的话，好像没关系……吓！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也许是因为我娘炮，你没把我当男生？”苏巧心情复杂。
“你？娘炮？”韩姐笑更欢像一只小鹿，“你要娘炮，那班里其他男生就全都是软妹。”
闻言苏巧心里稍微生出些安慰。看来这人世间，至少还是存在一个认为他威武霸气纯爷们儿的女孩子的。但就算这样，苏巧也不可能和韩姐一起睡。
因为，男女有别。
后半夜韩姐胃不舒服闹想吐。苏巧娴熟地照料。韩姐开玩笑：“挺熟练啊，是不是以前经常带宿醉的女孩子回家？”
苏巧说我家地板上有且只有一个醉鬼尬歌，那就是我妈。
“阿姨喝那么多你爸不说啊？”韩姐问。
苏巧没应。
韩姐意识到问错，把话题硬转，“我妈喝醉酒喜欢骂人，特别凶，幸好我没遗传她。”
苏巧勉强说：“那我妈还好，她只是折腾。”
韩姐笑：“我也折腾。”
苏巧起初不信，但很快韩姐用事实证明：的确折腾。
把折腾的韩姐哄上床已经凌晨两点，苏巧头一沾沙发，立马进了梦乡。次日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被窝里，被窝热热的，还有股陌生的香味。
他走出门 ，苏萌萌上班了，厨房里一个穿戴围裙哼着歌的姣好背影正忙碌。初冬阳光寡淡，洒在人身上很轻很柔，足矣驱散晨曦的冷意，却又不刺眼。光晕下她美得像落凡的织女。
苏巧忽然觉得这个景象很美好很舒服，是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遍寻心中，却找不到形容的词语……没人教过。
这个早晨，莫名过得很安心很惬意。美中不足是韩姐经验生疏，试用苏巧家老迈不堪的煤气灶差点闹火灾。
烧出来的菜并不好吃，可苏巧吃很开心。因为入口有种特殊的味道，不通过味蕾，却怪甜的。
两天后，运动会。
许晴的事并未给苏巧战意带来影响，反而劲头更甚。周五晚做梦，苏巧甚至梦见敌人的最后一棒是李圣耀，他千辛万苦跑赢了。有个女孩在台上为他欢呼，惊鸿一瞥，不是她。
梦里酣畅淋漓痛快，可醒来却头异常昏沉，身体像灌铅一样重。离开床，苏巧仍穿着以前的小背心，只是如今胸前日益紧绷。
他还以为自己感冒了，赶紧吃了片特效药，却没什么用。
直到叠被子发现床单上的红点，苏巧才如遭雷击，双目陡然瞪大，握紧被角的手轻轻颤抖着。
……又来了。
这种女人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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