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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特拉神道(二)

赫特拉神道(二)

在前往马尔-德赛的路上,埃德文明显地注意到莱蒂西亚和露西亚之间的关系并不好。莱蒂西亚把沉默寡言,整天一副“王室面瘫脸”对人的露西亚当作是“自视清高的庸人”;而露西亚则认为浑身上下都写着“娇弱”两个字的莱蒂西亚是“高高在上的花瓶”。

埃德文只得与第五圣堂骑士道格里斯将两位互相看不惯对方的圣女隔开,这样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冲突。埃德文私下听圣堂骑士道格里斯说,莱蒂西亚和露西亚一年前就分别和马特奥总督及圣堂骑士卢锡安一起与对方见过面了,两位圣女之间的不快令私交还不错的卢锡安和马特奥很是尴尬。由于地位的差距,当两人之间出现矛盾之时,其余人总是会偏袒嘉悦宫的主人莱蒂西亚,这令露西亚对莱蒂西亚的态度和看法更加恶劣了。

镜湖的路途中多有坎坷与不测,埃德文作为团队的核心要尽力避免内部冲突的出现。因此他与道格里斯约好了要找合适的时机分别与莱蒂西亚和露西亚谈一谈……

埃德文自米德兰出发的第六天下午,他到达了帝国南部的第一大港,位于德赛海域北部的马尔-德赛。自马尔德赛港出航的船都会向东前行,那里便是已经探明的成熟航路“马尔德赛-赫特拉-桑德森”的西部起点。传说从马尔德赛港沿海岸向西前行,经过巨大的海湾,从海上绕过六魔首之一,涅斯特龙盘踞的涅斯特山脉后就是神秘的希德王国了,但这条航路上多有风暴和未探明的暗礁,理智的人不会选择走这条航路。

马尔-德赛是一座自然形成的城市,起初是一处商人们自行建立的避风港,后来发展为德兰帝国与莱恩帝国的贸易交换场所,因此它没有城墙。

埃德文没有去打扰当地的总督先生,而是带领维恩骑士直奔已经被总督府派遣士兵封锁了的港口一探究竟。道格里斯作为维恩骑士团的十四圣堂骑士之一自然威名远扬,负责封港的总督府卫兵都认识他,为道格里斯让开了路。他们亦已听说过了一个来自维恩的海德堡家族的十七岁少年埃德文在米德兰镜湖神祠拔起了泽兰之剑——可惜埃德文长得并不高大伟岸,没能和士兵们猜想中的“救世主”的形象重合,埃德文也没有拿这个身份招摇过市的兴趣,装作是道格里斯的侍卫一起进入了港口内。

埃德文前脚踏进港口便立即拉住了道格里斯,他紧张的样子仿佛是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致命的错误:“我们是不是把莱蒂西亚公主和露西亚……”

哦……这确实是一个不小的问题。埃德文和道格里斯可不希望在接下来的路上继续夹在两个人中间充当人肉墙壁。

道格里斯和埃德文对视了一眼,转过身便要离开。然而,继承了“惹不起就跑”这一克罗林家族信条的莱蒂西亚公主已经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找地方拴马了,最终我们的小公主没能找到拴马的地方,只好把马匹交给跟来的两个维恩骑士,独自进入了港口大门。

莱蒂西亚这个名字可能并不被熟知,但克罗林的嘉悦公主在整个德兰帝国也没有人不知道。道格里斯只需要小声向赶来陪笑脸的卫队长说一句:“这位是克罗林的嘉悦公主。”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没有人会拦她的。

果然,除了被卫兵多看了两眼以外,莱蒂西亚什么都没有遭遇,就像是回自己家一样毫无阻拦地进入了港口内。

“道格里斯,埃德文阁下,我来啦。”穿过卫兵组成的人墙后,莱蒂西亚小跑两步追上了埃德文和道格里斯——穿着裙子骑马和跑步是嘉悦公主的独家秘诀,暂时还没有人能学会。

码头上停泊着十数条大型商船,不少商人都在港口内焦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还要走到码头边望一眼远处的海域是否已经可以通行,但商人们总是不能如愿。

埃德文和道格里斯来到了码头的最外端。站在这里向海上望去,那里风平浪静,几只白色的海鸥正盘旋在蔚蓝色的海面上寻找靠近海面的鱼以作为晚餐……埃德文仔细寻找了视野范围内每一个角落,并没有发现马尔德赛总督所说的“会飞的白色大象”。

“没有啊……”埃德文摇了摇头

“确实没有啊。”道格里斯也摇了摇头

“明明有的呀?”莱蒂西亚疑惑地看向两个并排站在一起摇头的男人:“抬头~”

埃德文微微伸长了脖子,晴朗的天空里除了一块又一块密集的白色云朵外什么都没有,他问道:“除了云什么都没有啊?”

“没错,就是云。”

莱蒂西亚说话的时候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可这怎么听都像个笑话,说好的“会飞的白色大象”,却变成了方块云?虽然埃德文确实没见过方形的云,但这和六魔首“希德云象”没什么关系。

“希德云象喔,云象,埃德文阁下是不是应该想到点什么?”莱蒂西亚冲着埃德文眨了眨眼,将右手里拿着的红色笔记本递给了他:“埃德文阁下您可能需要斯蒂芬战记,应该是第十七页。”

埃德文一页一页数着,翻到了莱蒂西亚手写的第十七页上,这里只写着短短的一段话:“洛桑远征结束后,在经萨奇公国回国时,我收到了南部圣堂骑士的报告,据报告所写,费罗高原南部的德赛海域近海出现了大片的白色方云,每当有船只路过时就会有飓风爆发,他向我询问该如何解决——我确信那便是镜湖女神所说的六魔首“希德云象”了……”

克罗林的放牛人曾发现,刚刚出生的幼牛并不像成牛一样害怕凶猛的肉食动物。埃德文就像是刚出生的幼牛一样涉世未深,不知道魔首的可怕。从万能的《斯蒂芬战记》中得知这些厚实的方云便是“希德云象”后,埃德文已经不打算去寻找希德人了——为什么不在这里解决它?何必还要远涉江湖呢。

“以南部守护者,镜湖女神帕维尔亚之名,你死定了小飞象!”

埃德文唤出泽兰剑,抬起右臂用剑锋直指天空中的方云。洁白的神圣之力自埃德文的手臂中涌出,在他诧异的注视下自剑柄末端注入泽兰剑——它的剑身逐渐发白。

神圣之力由弱到强会呈现从白色到金黄色的比过渡,像埃德文这样的乳白色神圣之力是最基础的力量,很是弱小。

也正是因为这道神力太过弱小,比镜湖十二神中唯一一位没有战斗能力的丰收女神玛蒂尔德还要弱小,希德云象开始蠢蠢欲动……规则的方形云朵被打散,快速地在距港口不远处的海面上凝聚起来——一头体型硕大到无法形容的大象出现了,它通体白色的巨大身躯漂浮在水面上,身体周围跟随着碎小的白云。这便是六魔首之一,“希德云象”的真身了。

道格里斯见势不妙,抱起了莱蒂西亚扭头便跑,只留下一句:“靠你了埃德文阁下!”

恐怖的“小飞象”重新现身,港口里的商人和水手藏于内心深处的惊骇再次被唤醒,他们顾不及各自的船只和货物,纷纷如潮水般涌出了港口。偌大的马尔德赛港里只剩下了埃德文一人。

说实话,埃德文后悔了,非常后悔,他现在只想把剑插回镜湖神祠,然后回维恩找他的妈妈。

以云象的身体,单用鼻子就能把埃德文砸个粉身碎骨,这种恐怖的东西不是现在的埃德文有能力挑战的。

云象发现了埃德文是一个生面孔,不敢确定他的真实实力。当年的它就被伪装成普通人的“卑鄙的泽兰人”耀山之神斯蒂芬砍掉了尾巴和半截肥大的屁股,云象用数年的时间才恢复了过来(重新长出来了屁股和尾巴)。现在这个试图挑战它的年轻人很有可能是镜湖十二神中被“卑鄙的泽兰人”教坏的某一位,云象选择发动试探性进攻来探明埃德文的真实实力。

见第一次正式上岗的埃德文连手都开始抖了,一直暗中跟随埃德文的斯蒂芬说:“放心,这小飞象只会喷水和乱扔垃圾,你坚持一会,我回去叫几个人给它补送生日礼物,这里离镜湖很近了,我尽快。”

听到斯蒂芬那熟悉而亲切的声音,埃德文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喊道:“你先给他砍几刀不行吗?”

“皮太厚,我一个砍不动,再说了有我留给你的东西在,你站在这让它喷到你四百岁生日也没事,慌什么?”

斯蒂芬丢下了一句话便向东北方的镜湖去了,他全程都没有现身,依旧是和在维恩时一样装神弄鬼。可能斯蒂芬是担心给“小飞象”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的他突然出现会吓跑猎物?

埃德文纂了纂左手,位于左手腕部的“泽兰守护”是唯一能保证他从希德云象口中活下来的依靠,然而这也是埃德文第一次使用斯蒂芬送给他的“泽兰守护”。斯蒂芬在维恩时对他说的话仿佛仍然萦绕在耳边,埃德文在心里默念着“泽兰守护”的使用方法,准备好迎接魔首希德云象的攻击。

希德云象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它微微张开嘴,将体内呈紫黑色的“亚代尔之力”与正在它面前凝结的水之力结合在了一起,让它喷射出的激流就像城市排水渠里的臭水一样肮脏。

埃德文稍稍向右挪了一步,坚固的铜底船或许可以为他阻挡足有一颗百年古树的主干那样粗的激流——然而,埃德文的愿望落空了,云象喷射出的水柱像是戳破了一张纸一样毫不费力地将铜底大船吞没了进去,埃德文闭上了双眼,抱着最后的希望将左手张开伸了出去。

水柱将要接触到埃德文的瞬间,泽兰守护之环爆发出了极其刺眼的淡绿色光芒,在埃德文的面前形成了一道和水柱直径完全相同的圆形透明护盾,水柱砸在“泽兰守护”形成的护盾上,反作用力让大量的“污水”向四周迸射,每一道迸射出的激流都足以像一颗帝国工程院研发的炸弹一样在一息之间撕碎一艘铜底商船。“泽兰守护”确实保护了埃德文,却让本来可以幸免的商船遭了殃,庞大的马尔德赛港内停泊的商船无一幸免,全都变成了在惊涛骇浪中激流勇进的碎木片。

云象的试探性攻击达到了它的目的,巨大的水柱渐渐消散,短时间内形成了暴雨初定时才会出现的彩虹。

埃德文借助泽兰守护之环表现出的实力和他本身的实力并不相切,云象因此确定埃德文不是和表面一样脆弱的新生“神子”,而应是狡猾的镜湖十二神中的一员。云象开始警惕起来,释放出大量黑色的冰锥如同暴雨中的雨点一样向马尔德赛港袭去,这次在平时足以摧毁一支舰队的攻击再一次被“泽兰守护”挡了下来,它除了成功毁掉港口内的不少房屋之外什么都没有做到。

可难得“镜湖十二神”落单,机敏过象的希德云象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它在眨眼间便重新化成了一块又一块方云,每一块云都在向埃德文冲来。埃德文本想再一次伸出手挡住云象的攻击,却不料方云在距离埃德文只有几米之遥的地方重新凝聚成了实体,云象用自己尖锐且粗大的蓝色獠牙刺向了埃德文的身躯。

这样做固然出其不意,但也给了埃德文和他手里的泽兰之剑一个机会。埃德文再次伸出手挡住了獠牙刺击,抓住时机像他刚刚拿到泽兰守护之环时一样,让手环化成了一道飓风带着埃德文的身躯离开了地面;埃德文攥紧了右手里的泽兰之剑,从原地腾空而起,用尽浑身的力量给了云象的额头一记重击。顿时,云象洁白的皮表破裂开来,露出了内部黑紫色的肉体。随后云象又一次化作了层云迅速远离埃德文——这个难缠的家伙。

尽管埃德文的神圣之力还太过弱小,但附着在泽兰之剑三的攻击仍对云象造成了不小的创伤——尤其是在云象的头部。

先前,斯蒂芬在与希德云象的接触中发现,击败这个皮糙肉厚却没什么攻击能力的东西并不难,但想要杀死它却异常艰难。云象任何身体部位都可以通过吸收水之力修复,这意味着只要云象大脑中的“魔核”还存在,它是永存不灭的。而如果埃德文有像镜湖十二神那样的神力,刚刚的一击足以砍入云象的大脑摧毁“魔核”,因此云象才不顾埃德文暂时失去“泽兰守护”变得不堪一击,迅速化云远遁而去。

为埃德文挡下云象的刺击后,泽兰守护之环失去了原本的金属光泽,看起来黯淡无光,而希德云象像是发了脾气,又一次开始积攒“污水”——这一次的攻击要更加猛烈,素来平静无风的德赛海域被云象掀起了连它自身都能吞没的万丈狂澜,像是只有地震时才会出现的海啸一样大有冲毁整座城市的势头。原先晴朗的天空顷刻间便密集紫黑色的乌云,与耀山长城外如出一辙。

直面隐天蔽日的巨浪与像城防弩炮射出的弩箭一样袭来的激流,埃德文反而比最初面对云象时要放松——斯蒂芬搬的救兵到了。

“自报家门,守护之神斯蒂芬,来帮我们的神子当救世主了。”

“祭祀之神奥古斯特,应邀来帮你展现圣剑的真实能力。”

“司法官奥斯德!还有你熟悉的斯蒂芬,最近镜湖总共剩下的四个人都来了。”

这三位先生,埃德文都是第一次见,或者说是“听”。镜湖十三神一般都不会直接现身,哪怕是在这样的危机之中。

“我们不会直接出手,但会助你一臂之力!”

巨浪近在咫尺,三道颜色深浅不一的神圣之力在埃德文的左手掌心前汇聚成了一道璀璨的金光,其中一部分则注入了泽兰之剑,使得其剑身散发的乳白色光晕被金黄光代替,连圣剑自身都染上了一抹金黄。

“像用斯蒂芬给你的手链一样,挡住这些鬼东西。”

埃德文按照自称守护之神斯蒂昂的声音所述,抬起左手轻轻地贴合在已经要吞没埃德文的水波上,汇聚起来的神圣之力沿巨浪展为一张透明的薄膜状物体,截住了想要淹没整座城市的浪涛。

这一刹那,整座城市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之中。无数想要逃出城市的人停下脚步,看向了这一道如同神迹的光墙。在一阵惊呼声中,他们看到那道拯救了马尔-德赛及全市居民的墙缓缓倒推着黑色海涛向身形巨大的白象而去。

几个大胆的人逆着人群去到港口,亲眼目睹了“和传说中的神一样强大”的埃德文,他施展着神圣之力让水与极其狂暴的毁灭力量烟消云散。

然而,只有尽心尽力配合埃德文演出的三神和埃德文本人知道这位刚刚持证上岗的“神之子”的真实实力。

正作为冉冉升起的新星在话剧演员之路上奋然前进的埃德文听到了另一位“导演”,祭祀之神奥古斯特的话:“做好准备,我会送你到我们的小飞象身旁的,你抓住机会用圣剑砍进那玩意的脑袋里!”

看来,斯蒂芬和他叫来的三神似乎打算借助埃德文和泽兰之剑的力量就在这里彻底清除六魔首“希德云象”的威胁。

还没等埃德文问出他的问题,一道金光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像是一头看见斗牛士的粗狂公牛一样顶着埃德文如同一支穿云箭一样在半空中冲向了希德云象的身体。

“就是现在!”埃德文被祭祀之神奥古斯特控制着的金光垂直顶上了天空,正对着希德云象毫无遮拦的头部。

“我恐高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埃德文闭上眼睛抓着闪耀神圣之力的泽兰之剑,借助自身下坠的重力刺进了云象的额头……

希德云象的悲鸣声响彻云霄,传入了马尔-德赛城内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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