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朝，古老而强盛。四周邻国皆臣服，久无战事。
上代皇帝为选拔将才，创立将举制度。至今已有四十余年。
不管是皇宫贵族，还是平民子弟，想要获得军职，必须登上青石台，取得战绩。
今时，常宁二十一年，一月，皇城燕城西城区祥德路头，平时寂寥无人之处，现在热闹非凡。人头攒动，叫卖声不绝于耳。
一个外乡布衣把住一个正要往前走满脸喜庆的老人，“哎，我问一下，前面怎么回事，这么热闹！”
“你不知道？”老人惊讶。
“我外乡来的。”
老人打量了外乡人两眼，抬起手指着前面的人山人海，“前头是燕城县台，寅场最后一场，李大将军家的公子对虎头院的天才。”
“哦。”外乡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老人没理他，疾步往前走去，淹没在人群中。
越过满街道的人群，越过两边高矮大小的黑青瓦顶，祥德路的尽头，四面楼房包裹的空旷场地里，一块长宽十二米的正方形青石台上，上下两端站着两个被阳光晒的发亮的小黑点。
离近了，是两个小孩，一个穿着黄色棉甲，一个穿着藏青棉甲。黑色是阴影。藏青棉甲的肩与背，均被照的发亮。头上的白色头巾更是白的刺眼。
而脸与前身与地上那道从脚延伸出去的墨黑影子一个颜色，阳光从他的头巾上射过去，落到影子前的地面上。
黄色棉甲的小孩正相反，阳光照的脸发亮，本来偏棕黄的棉甲被照成浅黄。甲上的铜铆如刚从水里捞出的鱼。
青石台四面四角坐着八个穿古蓝色长袍的年长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的两个人，阳光影响不了他们的眼睛。
他们是评判这场比赛的裁判。
每个老人身后都站着两个青年，穿浅皂色衣服腰间系兽头腰带。手里拿着的小本里，记录着老人前几场的决判。
兽头像个长牙外翻的老虎，这是狴犴，象征秉公执法，铁面无私。
东边三层高楼，二楼竖着一面大鼓，一个穿黄色短褐的枹鼓持锤而立。等待着三楼的时官报时。
三楼上，一处凸出的高台，上面一面日晷，穿着白短褐的时官立在一旁，日晷很大，时官好像立在神像身边的童子。
后面护栏后，一群穿着官服的人伸头伸脑，或看日晷，或看下面擂台。
日晷石面上，竖着的阴影缓缓移动。时官拉着燕剧的调子，长长从口中喊出，“巳时已到！”
下面的枹鼓抡起手中的鼓槌咚咚咚咚，有节奏的敲了四下，比赛开始！
黄少年在鼓敲第一下时就动了，像个黄色的豹子，似乎只用两步，就到了青少年的侧腰边。
他的手，小孩的手，从黄色袖子里伸出来，像个豹爪，狠狠拍向青少年的腹部。
青少年身体一转，像小豹爪的手贴着青少年的棉甲划过，蹭的上面的铜铆脆响。
黄少年前脚踏实，后脚一拨，身体一翻，肘随着身翻上来，打向青少年的脸。
这时青少年的脸暴露在阳光下，他皮肤白皙，两鬓细缕墨青发丝，一张孩童脸。
他微退一步，肘尖从他鼻前划过。
接着阳光一暗，一只豹爪从上拍来。
青少年又退一步，豹爪在他身前划下，没伤到分毫。
三次连攻，这一瞬间，是旧力未去新力未生的瞬间，是前手挡住后手的瞬间，是前脚绊住后脚的瞬间，这一瞬间，是黄少年的破绽。
黄少年后手刚起，青少年的手已经临在眼前。
黄少年的手赶不上了。
青少年的手穿过紧张的空气，掌根托到了黄少年的下巴。
如同高高抡起的斧头狠劲下劈的力道，猛的从青少年的手掌发出，打进黄少年的下巴里。
下劈劲，塌山。
黄少年脑袋猛的一歪，眼前一黑，向下跌去。青少年缓缓收手。
扑通。
黄少年瘫在地面上，像死了一般。
四个穿灰袍的老医官爬上青石台，迅速检查，两个青年架着担架紧随着上来，六人迅速无声的把黄少年抬上担架，抬了下去。
八个裁判都对着身边俯身的计胜官说些什么，接着另一个计胜官跑向东楼。
八个计胜官小跑进去。门口两侧站着的两位穿锁子甲拄大钺的士兵没有阻拦。
过一会儿，一个长的颇为雄壮，身穿深色官服的兵部侍中手里捏着八张纸走到三楼栏杆前，身后八个计胜官排成一排，垂手而立。
兵部侍中俯视下面的擂台与人群，然后左手从右手的八张纸里拿出一张放在眼前，大声念到，“正南裁判，李智仁胜！”
把纸往边上一放，身后的正南计胜官立即躬身接过纸，向后退到阴影里。
“正西裁判，李智仁胜！”
同样把纸一放，正西计胜官和刚才的正南计胜官动作一样，如同上幕重演。
侍中大声念着，八个都念完，最后拉着长音喊到，“至此，据八裁判汇总之结果，最终判定，李智仁胜！”
哗——
下面人群像开了锅的水，互相大声交谈，人声鼎沸。
大官念完就转身走了。下面无数人向台上的李智仁贺喜。两个小丫头爬上青石台，跑到他跟前引他下去。
李智仁被领着走下青石台阶，人群自动让出路来，邻居陈鸾銮穿着一身素白练功服站在阳光下，李智仁走过去，两人碰拳。
陈鸾銮声音清澈，“恭喜。”
李智仁摇摇头，“回家吧。”
“智仁！”一个男孩声音透过人群传过来。两人转头，见是李智仁的两个表哥，李文举与李宏。他俩站在对面路边几张桌子垒起的台子上拼命向这边挥手。
李文举好像生怕李智仁看不见他，还跳了两下。
李智仁咧出一个微笑，也向那边挥挥手。
“鸾銮！”李文举又拼命向陈鸾銮挥手，陈鸾銮向他的方向微点下头，看了眼李智仁，“走吧。”
“嗯。”李智仁看向李文举的方向，又抬手向他挥挥，李文举好像喊着什么，人声太大，又隔得远，李智仁听不见，但看他口型，应该是在说，恭喜。
李智仁笑笑，跟着陈鸾銮往前走去，人们的眼睛也追随着看过去。路口的楼挡住了李文举的视线，他看不见李智仁和陈鸾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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