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她与他的约定（夜之章）其十二
飘浮着各种见过没见过物什的“时之隧道”，漆黑而且幽冷，深邃没有尽头。
这是由艾丽安刻意使自身所持有的先知力量“时间凝滞”暴走，进而催生出的扭曲异象。
这里是交错的时空，
这里是无序的混乱。
待在这里，只会使人徒增困惑与迷茫，
待在这里，只会让人陷入无尽的彷徨。
可是对徘徊于此的艾丽安来说，这里却已经是唯一仅存的，能使她那几近破碎的内心，几欲崩溃的精神，稍稍平复，冷静自省的地方。
在上上个公历零一五年的十一月，贝塔又死了。在随同“月夜骑士团”前往波尔珀斯市调查一系列怪奇事件的过程中，被卷入艾丽安与“突然翻脸”的无名的战斗中受到波及，死了。
导致那次“死亡命运”的导火索，是打算告知众人某个“关于‘苍蓝之人’真相”的“萤石”的突然被害，那位风裔女孩的死，使得原本就“莫名
”不信任艾丽安的无名对她更加心生怀疑，最终杀意毕露，拔剑相向……
而又在上个公历零一五年的十一月，贝塔还是没能逃离死亡的命运。她在伯伦特市参与营救“黑曜石”的行动中，死了。
那次“死亡”的成因，源自于“先知代行者”的自我崩坏。艾丽安早在零一四年卡加迪亚内战结束那天与贝塔重逢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在西北之地才仅分别一年有余，贝塔竟然就从原先的“十三四岁”急速成长到“十八九岁”的样貌！这种过于异常的生长速度，着实是令艾丽安在意，而当初的那份隐隐担忧，最终就在“伯伦特旗帜”升起的这一天，变成为现实。
可能存在着某些不可逆转缺陷的贝塔的身体，终究是由于无法承受自身施放魔法所产生的强大力量……崩解成银白色的粒子……渐渐消散了……
明明艾丽安在之前已经委婉的反复告诫过贝塔要多照照镜子时刻关注自己身体变化的，明明在伯伦特市郊的“叹息之森”的那时候，艾丽安就已经留意到贝塔那双突然变成不健康的暗淡灰色的银瞳的……明明事前的端倪已经足够的明显，可是最终，还是演变成为这种无可挽回的局面……
……
“果然，这就是命运吗？”
再一次踏入“时之隧道”的艾丽安扪心自问，那声音是机械式的平淡，那表情也是疲惫中带着漠然。这个将同样的悲伤反复体会过太多次的蓝发女孩，已经早就忘记了哭泣，数不清的失败，也早已经使她的精神变得麻木。
相反，艾丽安深切的感觉到，反复滥用先知之力所造成的副作用开始逐渐显现出来了。
莫名的暴怒、自负的傲慢、焦躁的癫狂，甚至就连思想有时候都会没来由的变成狭隘的偏激。
“或许持有‘先知之力’的人们都是无时不承受着这份被力量侵蚀精神的痛苦，无刻不以自己的‘理性’同那‘疯狂’做着艰苦的抗争吧？魔导师马琳是这样，佣兵洛伦索是这样，希尔诺斯公爵与克蕾尔父女是这样，灵魂不在的‘深紫铁壁’是这样，想必，就连那逝去的母后梅塔莉安也肯定是这样。”
“如今身在东方（察依娜尔联邦）的艾利奥鲁皇兄，也一定……还是这样吧？”
“时之隧道”中蹒跚前行的艾丽安百无聊奈的猜测着，被背上背着的那只并无重量的时钟影像给压弯了腰。
重来了多少次？多少次？
艾丽安已经全然不在乎。
现在的这个蓝发女孩心里头还剩下的，就仅仅只是一个由最初的希望转变成信念，之后又由信念逐渐变质而成的执念——
“不管挑战多少次，多少次，都一定要改变这该死的命运！不管付出多少，造成的牺牲又有几何，都要将贝塔的生命从死亡的阴影中拉回来！”
……
……
炙热的火海，混乱的战团。
呈现在眼前的，是不知道反复经历过多少次的“天空圣城”攻防战情景。
在这座战火延烧的卡加迪亚帝国王都的中心，终于得偿所愿登上王座的第二皇子得意洋洋的立在城堡顶层的高台上。他志得意满，胜券在握，骄傲的俯瞰着自己脚下那些渺小的众生，放声狂笑。
而与此同时，在王都的另一边，有一双漆黑之中泛出猩红的眼瞳，将城堡上那得意忘形的“滑稽小丑”脚下一滑惊叫着跌落地面粉身碎骨的讽刺结局细细观赏一番，便忽闪几下，将转动起目光了。
“不可否认，这一次，确实是小迷糊艾丽安距离胜利的终点最接近的一次……只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呢。”
如烟似雾，西北之乱后消失许久的“黑色艾丽安”，久违的，在怀抱着贝塔遗体的苍色艾丽安面前出现了。
“一次又一次的，反反复复的，无尽的死亡，无尽的悲伤，无尽的彷徨，无尽的迷茫！啊啊，就连一直以来都跟艾丽安注视着同样景物的人家，都终于快要受不了，快要去了！太美妙了，实在太美妙了，这曲血色的交响乐实在是太美妙了！尤其是这一次，在与贝塔的对决中亲手杀死对方的艾丽安，全身沾满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的鲜血的妳，实在是太美妙了！！”
病态惨白的脸上迅速浮出一抹红昏，黑色的艾丽双臂抱着胸，在**的自我高潮着，癫狂坏笑着陶醉良久，不慌不忙地飘至苍蓝少女身边了。
“呐呐，亲手杀死自己想要保护的人的感觉怎么样，艾丽安？”黑色艾丽安“恶意满满”的戏谑问道，得不到回应，转而也就耸耸肩吐吐舌头，露出一脸无趣的神情来了。
“嘛，不管再怎么精彩，同样的剧目翻来覆去看得久了，也难免会令人心生厌倦。差不多也该是时候重新拧紧命运体系中松脱的那颗螺丝，使命运齿轮再度转动起来了。”
绕着蓝发女孩飘浮着转过几圈，黑色艾丽安向上竖起一根指头来，煞有其事的摇晃着，装出个一本正经的样子来。
“看在艾丽安已经努力了那多次的份上，就让人家亲切得为妳给出一点点的‘细、致、入、微’的提示吧。”
“提示……”
“嗯，提示！虽然我这么说，不过都重来这么多次了，想必艾丽安自己也多多少少有些注意到了吧。”
……
“那么，提示一：这是一个某（些）人设下的针对又并不只是单纯针对艾丽安的局，其中的大部分杀机，都是或多或少的以艾丽安为目标出现的。因此贝塔与艾丽安一起共同行动的话，就一定难免会遭遇到可能导致其死亡的危险情况。”
在这一个公历零一四年的五月二十八日，亦即是卡加迪亚举国欢庆内战胜利的这一天，穿越时空缝隙的艾丽安按耐住内心中“再会”的激动，混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默默注视着正扑在路边甜品摊前大快朵颐的银发女生，默默地转身离去了。
……
“提示二：人多力量大！我这里亲切的为艾丽安准备了一份‘志同道合之人’的名单，那些渴望改变命运的人们，或许会对打算改变命运的妳有所帮助吧。”
抱着一堆焦炭“弟弟、弟弟”的念念有词的“半脸”女人面前，出现了艾丽安那苍蓝色的影子；守在妹妹病榻前的“平凡”少年身后，出现了艾丽安那苍蓝色的影子；苍蓝色的影子出现在了一片狼藉的礼拜堂废墟之中，向那仰天长叹的中年圣职者伸出手去；又在唾弃制度不公的青衣剑士身旁“感同身受”的默然颔首，见着对方亲手撬出镶嵌于剑鞘的那颗橄榄石狠狠在地上摔得粉碎……
最后，于王都酒馆中听过战火中失去故乡的重甲军人的倾诉，一身纯白，面具遮脸的艾丽安出现在了整个卡加迪亚帝国中，时下最有权势的人物——第二皇子跟前。
“帮助我改变命运，那么我也会帮助你，改变命运。”
……
“再接下来，是第三个提示：防范一切于未然。”
Ariane（艾丽安）化身成了冷酷偏激，行事极端的女伯爵Ariane（爱莲）。她通过安插在“解放战线”内部的间谍菲力奥斯，暗中将“石榴石”之恶行透露给“月夜骑士团”，促使这个团体替自己前往伽迪亚市将那个“可能杀死贝塔”的不安定因素排除；又在碧海之上，将利欲熏心的胡佛船长引诱至火山岛，借“必经此处”的察依娜尔定远舰队之手，将这“曾经杀死贝塔”的因素铲除……
虽然最终没能阻止“貌似掌握真相”的“萤石”的死亡，一度以“阶下囚”的方式置于控制之下的“黑曜石”也最终摆脱束缚竖起了再次拉开内战帷幕的“伯伦特旗帜”。
不过，事情似乎仍然具有回旋的余地！
只要那个可能是由于每次都“离得过近”，因此多少受到先知力量影响而保有部分“未来记忆”的瓦里族少年米尔塔。只要他能够在这一次，在这座战火环绕的王都中抢先一步与贝塔相遇，并想办法阻止那个不知道在哪里又是在什么时候接受了先知的某个残酷命令的银发女孩与艾丽安相遇的话，那或许，就能够成功阻止那个“苍蓝与银白对决”的悲惨命运的发生，也或许，就能够在不触发贝塔的“死亡结局”的情况下，结束卡加迪亚的内战？结束这无尽轮回的一切？
……
“第四、同时也是最后的一个提示：努力探寻真相吧，否则无限轮回的悲惨命运，将永远不会终结。”
……
“一直以来，不管选择什么样的立场，不管反复挑战多少次，自认为将一切的命运走向都看得透彻，牢牢掌握手中，然而却始终没有发现到的真相吗？”
置身于比西北的“冰封王都”还要严寒几分的“天空圣城”之中的艾丽安，愣愣的仰望着天空中那被雪风吹得东倒西歪，好歹还勉强工作着的“黑板子”，发出感慨。
“杀死十六皇子夺取其身份伪装至今的野心家——‘月长石’，果然就是‘萤石’与佛斯（落魄贵族）先生他们口中所提及的那个‘苍蓝之人’吧？”
喃喃地念着，猜测着，断言着，艾丽安确信自己已经得出了正确的结论。这位视野仿佛豁然开朗的蓝发女孩，心中五味陈杂，激动，不安，更多的则是在无尽的时空旅途中终于见到终点的——希望。
抬手将额前刘海轻轻一拨，艾丽安迈开脚步，迎着扑面而来的冷冽冰风，行动起来了。
“不会有错，这就是真相！在这猛烈刮起的冻风源头尖声狂笑着的，正是卡加迪亚帝国混乱内战的始作俑者，亦是导致一系列永无止境的悲惨命运轮回的罪魁祸首！”
“如果将那颗膨胀到极点野心彻底粉碎，那想必就一定能够……”
“挣脱命运的束缚！”
“改变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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