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银雕 其六
这,是一个梦,是一个仿佛置身于由无数定格的“记忆图画”所组成的,长廊般的,梦……
青年曾经在自己的梦中,不止一次的来到过这条“回忆长廊”。每一次,他都心怀忐忑,犹豫着,在原地徘徊着,驻足不前。不过这一次,他似乎在梦中,也能够隐隐听见那从隔着薄墙壁的邻家里传来的歌声了。
青年觉得那沉静而清澈的少女音色,在梦境中听来比现实中还要来得婉转优美,那种于梦中还多了几分缥缈悠长的旋律,时而欢快,时而平缓。那旋律使青年觉得安心,也仿佛有勇气去再次面对那些大都埋藏于心中,不愿回忆起的“记忆图画”了。
梦境中的青年下定了决心,他想要看看这挂满“画”的长廊尽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于是便第一次在梦中迈开步子来,开始在这条气氛有些压抑又沉重的“回忆长廊”上缓缓前行起来。
下定决心的青年,在前行着,前进着,虽然他并没有刻意去观察那些长廊两侧的挂画,不过在有的时候,仍旧会被其中的一两幅给吸引住目光,就比如他刚抬眼就望见的这幅。
这映入青年眼中的“画”,与其说是画,倒不说是小孩子的涂鸦。画中的线条幼稚,构图也简单没有条理,而且就连色彩看上去也有些缺失。青年却是明白那些凌乱的线条确实是“出自小孩子的手笔”,而且事实上,那段儿时的寂寞回忆,至今都还深深的封印在他的心底。
“涂鸦”中所描绘的,是一个独自坐在餐桌前的小男孩。在那一天,小男孩的伟大父亲原本是打算将自己所负先祖“银雕”的能力与责任全部托付给自己儿子的。然而,却在中途没来由的,就突然变卦了。
那个在男孩眼中一直宛如巨人般高大强健的男人,只是象征性将“银雕”头衔,以及那对一个孩子来说过于沉重的责任统统推到自己儿子的身上,接着就抱持着真正“银雕”的力量狂笑着,打算离开了。这个连“一家人共享晚餐”的诺言都根本没打算遵守的男人,面对哀求着自己留下的妻子,莫名的暴怒了,他将女人一脚踹翻在地,狠狠地暴打了她一顿,之后又将家门狠狠一摔,扬长而去了。
从那以后,小男孩的父亲就再也没回过那个家了。母亲担负起了整个家计,她早出晚归,日夜操劳,而从何时起,家里那张本就冷清的餐桌,也变得更加冷清了。在那张变得简陋的桌子前边坐着的,就只剩下用勺子搅动着玉米粥的,孤独的五岁小男孩一人了。
……
青年虽然下定了决心,但却依然感受到了空虚的寂寞与淡淡的伤感。他又挪动了步子,然而没走几步,就忽然全身一颤。尽管已经时隔十五年,但是当青年在注视着眼前这副冷色调的“抽象画”时,却依然是禁不住的一阵战栗。
在那“画”中,有印着“先祖白猿印记”的飘扬战旗,有无数被扭曲成了“持着剑盾的妖魔”的雨林军队,还有一个正扭头大哭奔逃的,为青年再熟悉不过的熟悉小男孩。
那些“妖魔”是当年那个八岁小孩因为恐惧而想象出的样子,他们那“狰狞可怖”的形象给本就软弱自卑的小男孩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在那年,叛军们兵临城下,而幼小的“银雕”却是空有头衔,毫无力量。那小男孩会使用所谓的“驱使巨鹰翱翔天际”的能力,但那其实只是作为巫医的母亲传授给他的一种“与动物共享感知”的,华而不实的巫术罢了。
原本胆小的小男孩,在那时更被吓破了胆,他根本不敢上阵就拼命的逃跑了。在逃亡着的他耳边,充斥着族人们失望的叹息与不甘的怒吼,还有……那些“雨林妖魔们”不战而胜的得意嘲笑声……
然而那时的小男孩所能做的,就只有怯弱的大哭了。他哭着、逃着,并且生怕回过头去就会变成那些“雨林妖魔们”的盘中餐……
……
伤感的青年凝视“抽象画”良久,在为自己当年的软弱胆小而羞愧,也在为如今自己这依旧没长的性格进而扼腕叹息,他似乎马上就受到了这懦弱性格的影响,进而又变得犹豫迷茫起来。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每当遇到困难的时候,我都总是选择逃避,为此,我失去了很多,也错过了很多,我原以为自己在长大后会稍稍变得坚强些的,但我错了。我变得更加胆小怕事了,甚至在一年前的那天,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蛮王**却不敢阻拦……而或许,现在那与她相守终身的决定,也是我自己作为对她见而不救的亏欠的补偿吧……但是,即便如此……这个胆小鬼的我,真的能够保护她不再受伤吗?”
优柔寡断的青年扪心自问一阵,最终还是苦闷的摇头叹息着,将自己的目光投向那似乎永无尽头的长廊更深处。
这个青年觉得自己只需要再走一小段距离,就能近距离的“欣赏”那幅令自己怀念的“彩铅素描”了,那上面描绘的那位大姐姐是如此的惟妙生动,就仿佛在现在都还同十年前于大裂谷边缘偶遇时那样,在微笑述说着“将和平种子洒遍大地”的故事。
青年本打算再将那幅“彩铅素描”多品味一会儿的,然而那份刚产生的“温馨”还来不及“温暖”他的胸膛,便立刻被一种夹杂着疑惑与畏惧的莫名情感代替了。
温暖的“彩铅素描”被突然从中心开始燃烧的火焰瞬间焚尽了,随着那烈火所展现出的,则是一幅散发着焦土气息的“战争油画”。青年的眼睛被那画上鲜艳厚重的赤色刺痛了,鼻腔里也充满了那即使梦中也显得格外真实的焦糊味,他感到有些窒息,并且本能的拒绝再看那幅画,更不愿回想起与那相关的回忆。
畏惧着的青年转身逃走了,他害怕自己回想起有关那副“油画”的任何记忆,他有种不好预感,那便是一旦回想起那段记忆,那么自己周遭所珍视的一切都会破碎殆尽……
……
……
“艾丽安每天不光为那只‘大笨鸟(银雕)’唱‘起床歌’,现在还追加了‘摇篮曲’,人家也想享受这种待遇耶。不过今天也很可惜呢,那只迟钝的‘大笨鸟’周遭依然连一点变化都没有,只顾着沉迷于‘侦探游戏’的他根本就没有‘直面现实’的勇气哟,呵呵呵。”
“唔,嘲笑别人是不好的行为。我能感受到这整座城市都被某种侵蚀现实的‘异质的力量气息’所覆盖着,恐怕不将那个力量源头的‘扭曲特异点’加以矫正,我们就无法消除这空间回到现实。”
“所以妳认为那个所谓的‘特异点’就是‘大笨鸟’咯?呵呵呵,有趣(意味深长)……话说回来,我亲爱的艾丽安打算下一步拿那只迟钝又胆小的‘鸟儿’怎么办呢?”
“在这个空间里,潜伏着数量众多的魔兽,城里每夜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都是魔兽们的‘杰作’。不过最让人担忧的,还是今天已经是五月二十二日了,和我们一样被卷入这座城市中的人类数量已经十分稀少了。但如果‘精神引导’的方法依然无法对‘特异点’奏效,那么到最后万不得已时,我只能选择强行让他面对现实了。”
“唉,艾丽安真是个好孩子呢,对那些连记忆被修改都还浑然不觉的人类都这么温柔。算了,只要有趣,就怎么样都好了。哦,对了!人家忽然就想到了一种‘精神刺激法’,说不定会很有效哦!”
“唔……我不会受妳蛊惑……”
“这样说真的好伤人家心哟,不过这次就听听人家的建议嘛。那个方法真的既简单又快捷,而且还和艾丽安想要保护人类的宗旨一点都不冲突哟!呐呐,就听人家说说看嘛。”
“……”
……
和平街37号的这栋双层小楼屋门,没有征兆的,就在这午夜时分,被悄无声息地突然向外推开了。那前一秒还默立在门后的苍蓝色身姿,只是轻轻一晃,便在后一秒化作了一道同样苍蓝的“闪电”奔了出去。
快如疾电的艾丽安在奔驰着,穿梭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跃动在参差林立的屋宇间。这个蓝发少女觉得自己如今身处的这座“斯利威尔市”,那大半个月来都未曾变化过的夜空,不论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都是十分美丽的。
明月皎洁、繁星点点,那环绕着月的那圈淡淡月晕,是如此的朦胧飘渺,那如幽蓝色天鹅绒幕布般的夜空亦是如此深邃而宁静。
当然艾丽安也是清楚的,那宁静夜空下的这座看似平静的“斯利威尔市”,实际上一点儿都不平静。在这座“梦幻城”的黑暗中,那些魔兽们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在蠢动着,它们将夜晚的街道作为自己狩猎场,肆无忌惮的横行着。而艾丽安所想要做的,就是在找寻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同时,尽可能的保护那些无辜的人们免受伤害。
不过,蓝发少女在今夜也有些悲伤地感到自己力不从心了。疾驰着的女孩能够感受到覆盖在那“巨大异质气息”下的城市中,随处都涌动着魔兽们的狂气,她甚至还能想象出那些人类在临终前那绝望惊恐的表情来。
艾丽安知道现在这种受害者们的方位过于分散的情况下,仅凭自己一人,即使再怎么努力,取得的效果也往往是杯水车薪。但纵使是这样……
……
“呵呵,纵使如此,亦不弃希望吗?”
饶有兴趣自语着的沈十三手中的木杯子,被突然从“背后袭击”的银发少女给碰到了地上。那杯中先前还映出的苍色少女影像,亦随着那些洒出来的清水一道,渗入地面消失无踪了。
不过,这位“弱书生”倒是丝毫没有为自己的兴致被打扰而恼怒。回转身来的他依旧是那一脸即使在夜间看来也“灿烂得几乎放出光来”的笑容。这个衣着光鲜得与周遭城市废墟格格不入的男人,在嬉笑着同那位才两三天就已经与自己很熟捻的小女孩打闹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轻笑着摸摸小女孩脑袋上那几缕翘起来的“触角”,领着她往那蓝发少年所在营火方向走去了。
“久等了,艾利奥鲁兄弟。正如愚兄前日所言,此处确存有一世外秘境。然愚兄无能,非但未能以术法觅得令妹踪影,就连兄弟所言的那位尤法奈尔姑娘,亦更是连是否身在秘境都未可知也。兄弟偿言此地交战当日,兵荒马乱,百姓惊惶四散,且此地离那万丈深渊又是极近的,倘若那尤法奈尔姑娘并未在秘境,而是当日于乱军之中不慎失足跌落谷底,那便恐怕凶多吉少了……唉,还是怪愚兄无能也……呵呵(小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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