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蛮王 其五
“咦？”
艾丽安的嗓子里发出了几乎不带起伏的“疑惑声”，这女孩讲话的语调从作为魂容器转生到现在都一直是这样没变过，哪怕是自己的想要表述的情感再怎么丰富，那说出来的声调也依旧是感情稀薄一般，平平淡淡的。
“唔……我记得自己之前明明是与尤法奈尔小姐战斗的，可是现在……”
将护着脑袋的双手从脸前拿开来的蓝发少女，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上那些先前由魔力生成的武装统统都解除了，就连剩下的那身原本的萨那卡送灵师服装也仿佛快要消失似得变得有些半透明了。纵使此时貌似只有自己一个人，这女孩也仍旧羞涩的将那些手感并不算真实，甚至随时消失都不意外的布料裹紧了些，转而便开始观察起自己当前所处的这个陌生空间了。
这里是个寂静的世界。既感觉不到风的流动，周围也没有一点动静，蓝发女孩故意抬起脚跟尝试着在地上狠跺几下，但却连一丝声响，都没能激起。
这里，又是个冰冷单调的世界。既感受不到温暖，色彩也过于单一。目所及之处都仿佛为一层薄雾笼罩般，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那雾气又似乎使周遭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冷色调的灰色，显得死气沉沉的，冰冷又缺乏活力。
“这里是哪里？”
就像是期待某人回答一般，艾丽安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她本以为这里也是像“梦幻斯利威尔市”那样由尤法奈尔的能力制造出的异空间，然而观察了好一阵又觉得不太像。于是便又打算试着在这空间中四处走走，看能不能发现些新的线索。不过这样想着的蓝发少女才刚迈开脚还没来得及跨出一步，就被某个突然从雾气里跳出来的“黑影子”吓了一跳。
“哎呀，哎呀。居然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看来我亲爱的艾丽安是真犯迷糊了。”
与艾丽安同样的嗓音响起了，原来是那个长久以来都“如影随形”的黑**孩。这刚才不知道躲在哪里又在这时突然出现的黑女孩在一脸坏笑的飘浮着，带着一脸装模做样的“悲伤”表情，在说着恶劣玩笑般的话。
“艾丽安哟，妳正在从衣服开始渐渐的消失哟。难道妳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吗？”
“咦？”
“是呢，是呢，死掉了呢，死掉了呢。”黑**孩“悲哀的”重复着荒诞又残忍的话语，然后又貌似要形容蓝发少女死亡时的情景一般的，挥着双手比划出许多夸张的动作。
“呜呜，人家的艾丽安真的好可怜哟。没能躲过那只‘蝎子’的袭击，连身体都像这样，被‘唰啦’一声，撕成两半了。呜呜，好可怜哟。呜呜……呵呵……”
“咦？是、是这样的吗？可是我不认为自己已经死……”
“呼呼，看来妳还是需要好好回忆一下那天的情形呢。”
……
六月一日的那天，斯利威尔市废墟的上空……
娇小的苍蓝与庞大的蓝紫在激烈交织着……
……
渗人的刺耳尖啸划破天际，尤法奈尔周身泛出了群青色的辉光，“大蝎子”使用了能力“空间侵蚀”，只见那急速飞行的巨大身影，忽然就一个急转，瞬间便撞碎空间钻进一道黑洞洞的裂缝中去了。
狂乱的先知之力气息暂时隐去了，艾丽安不敢掉以轻心，拿不准对方下一次将会从何处现身的她，奋力的拍打着魔法羽翼，在尽量与“蝎子”消失的位置离得远些的同时，也在以杂乱的轨迹不停地变换着位置。
这蓝发少女不自觉的就又一次回想起了那段十年前的记忆。在那时，她也曾经像今天这样，为了回收能力持有者所抱持的先知力量，而与所属帝国骑士团的飞空艇编队在米尔克镇的上空爆发过激烈的冲突。
那个时候的艾丽安，在万丈高空中的帝国空中要塞阿瓦隆（Avalon）上，与作为持有者的“白银骑士”克蕾尔·R·希尔诺斯战斗了。女骑士那手持着巨镰如轮舞曲般跃动着的身姿，即使在今时回想起来，也依然是那么的优雅，那么的强大，她所掌握的那连空间都能切裂的先知力量，更是在蓝发女孩脑海之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场苍穹中的血色舞剧，最终以克蕾尔的败亡而划上了休止符。然而艾丽安并没能顺利回收到“先知之力”，她与死去的女骑士间那仅数步之遥的距离，很快就被涌进天台的骑士团们填满了。她在骑士们的怒吼与围攻中后退着，最后跌落天际。
……
“咯啦”一声。
艾丽安那短暂的回忆被类似玻璃龟裂时所发出的碎响打断了。
六翼的“蝎子”从破碎的空间裂缝中，一下子就窜了出来。或许是为了更精确的掌握跳跃方位，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尤法奈尔在撞碎空间出现的那一瞬间，那头部的位置，是保持着尚未变化的女性上半身的。
其实艾丽安对名为尤法奈尔的女性的印象，还大都停留在一同旅行的那个时段。在与艾利奥鲁、贝塔，以及尤法奈尔一道在大陆西北游历的这段日子里，艾丽安一直都觉得这位年轻女性是一位内向却又体贴他人，而且还会偶尔坏笑着对熟识的友人开些“坏心眼玩笑”的温和的人。
然而，那位内向温和的尤法奈尔小姐消失了。今时今日存在于这天空中的，就只有一头被先知之力所扭曲的凶暴魔兽，在女性上半身那冷笑的脸庞上在那双仿佛蒙着紫色雾气的眼瞬中，那份旅途中的温柔早已经荡然无存了。那目光中剩下的，就只有那当年怀抱着女骑士遗体的女书记官所投来的，为艾丽安所熟悉的，又一度忽视掉的怨恨。
“无奈的愤怒、绝望的悲伤、苦闷的仇恨，还有那嗜血的疯狂！这些就是克蕾尔大人逝去后一直如噩梦般萦绕在我心间，怎么都无法释怀的情感！”
曾经温柔的尤法奈尔在癫狂的尖叫着，张牙舞爪地向蓝发少女扑来。
“这就是艾丽安妳亲手种下的 “因”。 而今天，在这片被战火焚毁的斯利威尔市废墟上空，便是妳为自己的“因”，承受“恶果”的时候了！像妳这样的人偶，根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世界上！”
……
“怎么样？想起来了吧？”似乎是见到蓝发少女一直托腮苦想着没有动静，黑**孩便又挂着一脸怎么看都像装出来的“悲痛表情”开始说起话来。
“唉！我明白的，我明白的，艾丽安依然对自己的死有所怀疑，这也是正常的。所有的灵魂在一开始时几乎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黑女孩在“理解又同情”地点着头，不知道是真的伤心，还是实际上愉悦的她，在绕着蓝发少女飘动着，转着圈，并且时不时地摆出一副“安慰”的姿态来拍拍少女的肩膀、摸摸少女的脸庞，那样子看起来就好像是铁了心的要让对方承认自己的“死亡”一般，使人捉摸不透她心中的真实想法。
“唔？难道我真的在那个时候被尤法奈尔小姐杀死了？可是我还是觉得……”
“哎呀哎呀，还不愿意接受现实呢！小艾丽安已经死了，所以才会来到这‘死后世界’，妳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在这里睡睡觉，什么都不想就可以了哟。也不需要担心那边的世界哟！因为人家会代替妳……”
“长辈们都有说过的，欺骗别人是不好的行为哟！”
还是与艾丽安相同的声音，不过却是来自第三个人。不同于蓝发少女那“感情稀薄”的平淡，也不同于黑**孩“恶意调侃”的戏谑，而那嗓音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朝气，就像是那跃动枝头的知更鸟在鸣叫一般清脆灵动，又像是一阵清风，将雾蒙蒙、灰沉沉的这个世界中的冰冷压抑气氛都一时间赶得远远的了。
这个第三人登场的方式罕见的有些夸张，那摸充满朝气的娇小身影几乎是像火铳子弹一样的，以极快的速度，“嗖”的一下，就从薄雾中“飞”出来了。这登场的方式也带着几分“粗鲁”的华丽，浅碧色的裙摆在飘扬着，亚麻色的长发在舞动着，那子弹般“飞”来的第三人一反往日形象的，在空中以一记飞踢准确的命中了黑**孩。
“真是的，不要随随便便就把别人说成死掉啊。”
亚麻色的身影似乎在没好气地嘟哝着，她背对着蓝发少女，注视着那被自己踢中的“黑色影子”那打着转越飘越远，直到对方那“哎呀呀”的声音朦胧雾气所淹没，完全消失不见了。这才不慌不忙地拍了拍身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回转身来优雅地提起裙裾来行了一礼。
“那个‘黑漆漆’所说的话是骗妳的哟，事实上现实中的妳只是在沉睡着而已。”犹如艳阳般灿烂的熟悉身影在这么说着，微笑起来了。
这“亚麻色”脸上带着好友久别重逢时的喜悦表情，三步并作两步的，一下子就跳到蓝发少女跟前，紧接着伸出一根手指来有些调皮地往那个有些目瞪口呆的女孩脸上轻轻戳了戳，向她久违的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咯，艾丽安。生活在当世的‘我’哟。”
“咦？咦！艾丽安公主！（惊讶的平淡音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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