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梼杌 其十二
精神与肉体在这一刻好像分离开来，艾丽安似梦犹醒，在自己意识深处那片记忆的海洋中随波浮沉。
她在自己的记忆中看到了许许多多的自己，有过去还是艾丽安公主那时候的纯真热情的自己，有后来作为魂容器诞生初期的那个理智到情感冷漠的自己，还有在后来某个时期中的那个一身纯白心态却越发凌乱的自己……
凌乱？
是啊，凌乱……
可是……
为什么会凌乱？
……
稀里哗啦……
无数记忆的碎片冲破了海面，在艾丽安眼前又组成了曾经那段噩梦般，无法忘却的景象——
第多少次多少次的回到公历016年3月？第多少次多少次的穿梭于时空之隧道？第多少次多少次感到愤怒？第多少次多少次心怀悲伤？第多少次多少次充满焦虑？第多少次多少次颓然叹息？
力量，早已经在不知道“重来”了多少次多少次的那个时候，几近枯竭；
眼泪，早已经在不知道“重来”了多少次多少次的那个时候，已然流尽；
精神，每每在不知道“重来”第多少次多少次的那个时候自我安慰……可是曾几何时，在不知道“重来”了多少次多少次的那个时候，还是再难平静。
“不管多少次，多少次……”
最后在心里头还剩下的，就仅仅只有这一个由最初的希望转变成信念，再由信念逐渐变质而成的执念。
“不管挑战多少次，多少次，都一定要改变这该死的命运！将贝塔的生命从死亡的阴影中拉回来！”
自怨自艾的悲叹，歇斯底里的疾呼……
不知何时，不远处的虚空，突然就无声的碎裂开来。
“汝，欲何求？”
刺目而猩红，浑浊且暗淡，在那崩裂缝隙的另一侧，犹如漩涡般散乱浑浊的巨大眼瞳缩放着焦点，透出摄人心魄的赤光。
焦急，烦躁，暴怒，哀伤……混合形成为绝望，几近崩溃的苍蓝不假思索，脱口呼喊道：
“力量！能够逆转因果，改变命运，甚至冲破宿命！强大到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
“哈哈哈……哈哈哈哈……”
浑浊的巨眼转动不止，放声狂笑。
“汝渴望之力量，吾许之……”
……
……
黄昏天空的颜色逐渐歪曲，脚下大地的震动越感强烈，猩红刺眼的咒印解除了限制，化成扭曲的“荆棘”，辐射延伸撕裂虚空，形貌凶狂的大小魔兽，张牙舞爪犹如暴雨天降。
狂热叫嚣的人群立刻被魔兽驱散了，失去了先前的戾气，纷纷惊叫着推挤踩踏，竞相奔逃。
浑身染黑的苍蓝少女悠然漫步于混乱的人群中间，时而漫不经心的挥起冷光森然的妖刀，在这由四散飞溅的血花点缀而成的美得惊心动魄的背景之中，欣赏着眼前那一张张惊恐交错的脸庞，倾听着耳畔那些此起彼伏的无助哀嚎，只觉心旷神怡。
“所以说嘛，小艾丽安实在是太拘束了。”漆黑的苍蓝少女掩嘴冷笑，“这些弱小的杂鱼，明明只需要动用‘那个力量’，就能够像拍虫子一样轻松碾压。唉，可惜人家亲爱的小艾丽安啊，就是总喜欢把实力藏着掖着……真是没办法啊，现在就只能人家亲自来为妳做个示范——不管是明显的还是潜在的，将现在在场的一切威胁，都以绝对的力量，统统抹消掉！”
伴随着一连串玻璃破碎的脆响，“荆棘咒印”迅速蔓延扩大至天际，在头顶上这片暮色天空中心撕扯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裂隙。
“啊！接下来将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呢？支离破碎？血肉横飞？啊！一想到那份陶醉于尽情杀戮之中的放纵，人家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发热了呢！真是何等的愉悦，何等的舒畅，更是何等的美妙！啊啊！不能激动，现在还没到激动的时候……呵呵呵……恩咳，好了！愚蠢的蝼蚁们，现在就瞪大眼睛用自己这脆弱的身体来感受一下吧，艾丽安在时间的积累中，与人家‘心意相通’所领悟的这份力量！”
“Malicious coming!你们就好好见识见识‘灾厄（恶意）降临’所蕴含的这份足以改变一切的强大吧！噫哈哈哈哈！”
风起云涌，闷雷般的诡异尖啸炸响天际。
自裂隙内侧浮现的浑浊巨眼暴戾凶狂，邪光四射，那混沌的视线在疯狂的乱转，很快锁定了目标，暂时隐没于黑暗，转而换作一只甲壳覆盖遍布利角的巨爪从裂缝中猛探而出，带着毁天灭地的势头，向着地面重重砸来。
整座山顶上的稻荷仙教教徒们见势不妙，无不更加心胆俱裂，四下乱窜。
毕竟是身材纤弱的女孩，精灵面巫女在人群中被推来搡去的，很快失去平衡跌倒在地。正好经过的般若面巫女，似乎在心头激斗了好一会儿，才折返回来将自己这位“姐妹”扶坐起来。
两位巫女半蹲半跪，仰望头顶上那死神迫近的暮空。
“我们都要死了吗？妳说我们都要死了吗？”
精灵面巫女情绪激动，绝望的带着哭腔，然而般若面巫女的反应，与其说是生硬，倒似乎更像是一种莫名陌生的冷淡。
“大概吧。”这个依旧被能面遮住整个脸庞的巫女简短回应一声，“话说回来，不是还有那什么真神‘狐仙’吗？”
“呜呜，是御灵狐仙大人，连大神的名号都记不住，妳平时也太不用功了！”精灵面巫女掩面呜咽，不忘对般若面巫女出言教训。
般若面巫女略微偏首，不可置否。
危难当头，整座山顶眼看着即将被魔兽巨爪碾平。
突然——气流翻卷，仿佛有粉色樱风扑面而至。
耀眼的光影，以闪电般的速度将山顶肆掠的大小魔兽瞬间扫荡，眨眼之间迅速成形化作实体，原来是一头罕见的体型巨如猛犸，额生红纹的九尾白狐。
“大家快看，是狐仙大人！”
“真的是御灵狐仙大人前来拯救我们了啊！”
“谢天谢地，真是谢天谢地！”
“……”
仓皇四散的教徒们找到了心理依托，纷纷双手合十，热诚的跪拜行礼。
又见九尾白狐身影立动，风驰电掣，转瞬便再度化作一抹白色流光，向着头顶直直压来的巨爪勇猛的迎上。
反复的撞击，奋力的撕咬，尽管白色巨狐的身躯在遮天巨爪的面前犹显渺小，可仍然是义无反顾的发起着攻击，仿如不惜性命一般，化成为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
咔擦！
锋利的尖角，在锲而不舍的撞击中根根折断了。
咯啦！
坚硬的甲壳也在不舍不弃的撕咬中崩裂剥落了。
……
“不可能！这不可能！人家的力量……人家与艾丽安之间羁绊的力量！明明应该是战无不胜，无坚不摧的！”
漆黑的苍蓝少女无比吃惊的目睹着巨爪吃痛重新缩回裂缝，不敢相信的狠命撕扯着头发。
“啊！话说回来，我记得妳！明明就只是一片微不足道的碎片！如今竟然胆敢自不量力的忤逆我这个造物主啊啊啊啊啊！”漆黑的苍蓝，神经质的尖声狂叫，提起妖刀朝向跌回地面幻化人形的白狐狠狠砍去，“妳这个次品，竟敢破坏人家愉快美好的时光！哪怕是遭受千刀万剐都不够啊！”
砰！
正欲挥斩的妖刀突然就毫无征兆的自动兵解爆碎了，漆黑的苍蓝少女眼瞳骤然猛缩，映出了爆射逆袭而来的无数破片。
“夕颜？为什么！”
两掌被震得鲜血淋漓，浑身亦是遍布割痕，然而漆黑的蓝发少女这个时候已经怒上心头，全然不顾伤痛，强行在自己身前画出术式拉出一柄冰剑，双手持着，继续发起癫狂的进攻。
“去死吧！”
冰剑胡挥乱砍，划过的，却只是眼前飘忽游走的一道又一道白色的残影。
披散及腰的乌黑长发随风飘舞，一袭雪白和服上印的朵朵樱花，红艳似血，白狐能面缓缓移向脸侧，其后一双美丽目光秀眉微蹩，透出一丝决绝又莫名慈悲的忧伤。
“妖刀‘夕颜’原本就是使用‘九尾之爪’锤炼锻造，因此能够与本体通灵并且受其支配，也是理所当然。”狐面巫女言语间主动切近，以扇代剑，轻舞急挥，“对不起，这已经不是是否受人委托这样单纯的问题了。我深知‘恶意’的危害，所以绝对不可以放任妳这样的存在。”
气流缠卷，粉红似樱，凄美绚烂。
漆黑的苍蓝少女尖声大叫着，左支右挡，徒劳抵抗一气，很快即被粉碎了冰剑，旋割着身体，在绽放出的朵朵殷红的血花之中，不甘心的挣扎着，渐渐沉默下去，扑倒在地。
剑气凝聚扇面形成锐锋，狐面巫女乘胜追击，直取再度失神的少女首级。而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大喝“到此为止！”紧跟着，一袭深色披风的暗蓝身影及时出现，挡在了二人中间。
“够了，全都住手！到此为止了！”
这位先前不知道待在哪里的暗蓝少年这时候的面色阴沉得渗人，只见其随手往虚空中一划，立刻便执起一柄暗华流动的长剑来，仗于身前，“稻荷仙教在今天策划的这出闹剧已经结束了，我绝对不会再让这里的任何人伤害这个女孩了！”
“可是，艾利奥鲁公子你应该亲眼见到了，这个女孩子是……”
狐面巫女张口欲言，然而却被少年直指而来抵住喉咙的剑锋给逼得不得不退后两步。
“我知道妳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妳没听到我刚才说的吗？”暗蓝少年表情凶狠，眼神中写满了威胁，“不管任何人，只要敢动艾丽安的一根汗毛！八重小姐，就算是妳，我也发誓绝不会轻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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