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碧海上的正义 其七
公历015年8月30日的深夜，因为昼夜温差的关系，有海雾开始在这碧海之上渐渐弥漫开来，这一眼望去，那是深浅不一、浓淡各异的，灰蒙蒙的一大片，在使得这海面上的任何事物都变得朦胧而缥缈的同时，又不知怎么的，亦是使人没来由的就隐隐生出一种冷漠且些许压抑的感觉了。
弦号不是数字而是一条衔尾蛇所扭成的符号“∞”，被命名为Jormangund号（约尔曼冈德号）的战舰影子从雾气中渐渐凸显出来了，也许是航速真的够快吧，这艘几乎与夜幕一样漆黑的巨舰船尾的水痕被拉得很长，这远远望去，还真就如一条鳞刺突起的大蛇一般，几分狰狞而可怖。这“狡猾怪蛇”此时正在这雾气流动的海面上游弋着，无声且迅速，而她所追踪的那只猎物，此刻，则是正在那几十里外的广阔海域中破浪南行。
“黑旗舰队”一行六艘船只中的旗舰，是那艘被大家称作“RedOak（红橡木）号”的红木帆船，一如往常那般豪爽不拘的独眼船长在这个时候，正在向临时召集于甲板上的众人们交代着一个自己最新的部署计划。
尽管今晚挺冷的，不过这中年男人此时依旧跟平时一样，只是在赤膊外头披上自己那件破旧的陆军外套（此前一直被贝塔误认为是款式特殊的船长服），就大大咧咧的往红木船主桅杆下边“顶天立地”的那么一站，这之后再把右手往腰上一叉，又将左手里那张早就揉成咸菜的信纸拿到众人面前一挥，便将那平日里就毫不节制的大嗓门扯开了。
“啊，我知道这么晚的你们中的许多人肯定都还在犯困，不过都给本大爷打起精神来注意啦！首先呐！我们得感谢贝塔丫头及时地将这份重要情报递交到本大爷的手中。”船长大叔这么说道，把那叉在腰上的右手抬起来握成个拳头，朝夹在人群中间的银发女孩晃了晃，他应该是想要表示赞许吧，只不过那粗鲁的动作看起来，除了“威胁”之外，是实在很难让人想到“褒奖”的含义便是了。
这独眼男人将右眼的目光往银发女孩那方向一瞟，本来算摆出个“首长架子”来同她颔颔首致致意的，然而这中年男人才刚一瞅，那眉头就是突然一皱，就连那嘴巴都张得老大的，似乎一时半会儿都合不上了。
胡佛船长着实“头疼”地发现那银头发丫头这会儿又将之前在船长室中的得到的某样东西拿在手上“到处炫耀”了，那关系到他们之间的一个“小秘密”，而他也并不希望这可能使人联想到或者推测出那个“小秘密”的东西被太多人看见，尤其被是他其实并不信任的乔跟珍这两个组织派来的，月夜骑士团的家伙们看见（被认为天真的贝塔女生貌似早已被自动忽略了）。
这独眼男人认为自己应该想点办法化解这个危机了，因而也就赶紧声音老大的干咳好几声，又故意做作的吼了句“当然也得感谢为我们整理这些情报的乔治跟珍妮！”虽说就连大叔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演技十分拙劣，不过那最终的，还是总算将青年那正准备关注到受表扬而洋洋得意的女孩身上的注意力，给成功转移到这边来了。
“嗯，咳咳，现在我们言归正传！”似乎松口气的船长大叔，摆出个“很假”的严肃又从容的姿态，继续自己的讲话，他把那刚才当做毛巾擦汗此时已经从“咸菜”变成“更加难以形容的东西”的信纸又朝众人挥了挥，“在珍妮（珍）最新传来的这份情报里，对之前提到过的政府军海怪级战船——‘无限蛇号（大叔对Jormangund号的主观简称）’的各项性能以及参数，都进行了一个较为详尽的描述。本大爷我之前粗略参考了一下，嚯呀！那可是立马就得出个惊人结论啊！”
船长大叔那声调听着简直可以用“慷慨激昂”来形容了，他强调似的特意将“那结论就是”几个字反复念了三遍，当估摸着在场人员们都胃口都被吊得咽过好几次唾沫了，这才顺手将那“功成身死”并且还变得湿答答的信纸团儿一甩，吐出个几乎使所有听众都绝倒的句子来了。
“那结论就是只凭我‘黑旗舰队’这种规格的舰船，哪怕再来个几百艘，都是不可能与那铁甲战舰正面抗衡的。”
“噗！”
胡佛船长收获了此起彼伏的一阵像是“刚喝口水就被呛着喷出来”的声音，不过这种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因此这时也只是耸着肩膀“吼吼吼”地笑过一阵，便拍拍手，示意大家冷静下来听自己继续交代了。
“政府军的‘无限蛇号’固然十分强力，可也得知道本大爷这称霸碧海的‘黑旗舰队’也不是吃素的啊！大家说是不是？”独眼船长愤然道，转而那胡子拉碴的老脸上便挂出个莫名的游刃有余的笑容来了，这中年人猛一侧身，抬手照着身后挂的那大幅海图就是狠狠地一拍。
“虽然十分冒险，不过本大爷已经老早（临时）就想到了一条破敌妙计！”
……
……
这个空间极黑、极暗，根本看不见任何景物，但却并不能用“不见五指 ”来形容，因为这里明明漆黑一片，可不知怎么的，就偏偏能够将那个人的身影分辨得格外清楚。
整齐到不能再整齐的金绿光泽短发，猜不出年龄但应该算年轻的脸庞，以及那身裁剪得简练且修身的光鲜墨绿色军大衣，继承“橄榄石”名号的男人正在这黑暗空间中徘徊着。
这年轻人并没有丝毫疑惑或者紧张的情绪，自觉理智的他将自己当前的处境归为“梦境”，而既然都是梦境，那也自然而然的没什么好惊讶的了。这青年踱着步子、悠然自得的笑着，参观着自己的“梦境世界”，他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跟自己离得不远的位置，似乎有块半透明的“小板子”，在淡淡地闪烁着，一浮一沉地悬空漂浮着，着当下便好奇地凑过去，一把将那“板子”抓过来看得清楚了。
“那两人注定争斗。”
“板子”中那个兜帽遮面的女人影像神秘兮兮的念道，年轻男子认为她的特征跟自己之前在某个集市中请教（刁难）的女占卜师特别像，不过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影像画面便在兜帽女人发出的一连串傲慢的嗤笑声中同漩涡一般旋转着，渐渐变化了。
“当年的那场鏖战结束了。”
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了，轻蔑又冷漠，似乎嘲笑一般的，在为青年讲解着那画面影像中的意义。
“盲目进兵的希尔玛族男人为自己那急功近利的私欲付出了代价，他赔上了自己麾下近乎所有的部队，最终得到的却是一纸降职减俸的处罚通知。”声音在陈述着，“这个始终不觉得自己做错的男人愤怒了，将自己所有的怨愤都指向那个明明停留原地，战后却颇受嘉奖的同样是希尔玛族的男人身上了。”
画面中那充满怒意与嫉妒的目光，跟盯着影像的青年脸上的笑意，同时凝固了、消失了。转而那“板子”突然一闪，转瞬间的，又显出了无数稍现即逝、变换不定的影像。
“人生观与价值观的分歧让两个人间开始了竞争，迥异的行事风格使二人间的矛盾进一步升级了。尽管所有争斗的开端往往都由固定的一方首先挑起，不过曾几何时，这彼此间都不愿服输的两人的内心也确实都改变了，他们彼此都渐渐失去理智了，都变得彻底否定对方的一切了，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小事都可能成为他们激辩的导火索，他们彼此剑拔弩张、水火不容了。也最终，都付出了代价！”
尽管“梦境”中的年轻人反应很快地将眼睛赶紧一遮，不过还是太迟了，被那影像画面深深地映入到眼中，亦被勾起了一段最不想回忆起的沉痛往事。
“啊，是啊。两个男人都得到了惩罚，他们所共同暗恋着的那个女孩，最终成为了他们争夺‘橄榄石’过程中的牺牲品。”年轻人自己开口了，罕见的带着一丝悔恨与歉疚，而那口气转而一变，又几分自嘲了，“由于其中一个男人的一时失手，那个女孩死了，而为了保护那女孩的另一个男人，也从此失去了一只眼睛……呵呵，这果然就是那所谓的命运吧？”
“谁知道呢？也许是，又或许只是最初那其中一个家伙的嫉妒而引出的一系列愚蠢又无聊的悲剧。”
兜帽女人从深黑的背景中浮现出来了，这女人这回似乎把头抬得稍微高了些，能够看到那兜帽下边微微开合的嘴唇了，那朱红的唇形笑起来本应该是极漂亮的，然而却像是永远都处于暴怒中一般，朝嘴角下拉着。
“之前就说过了，那二人间的关系，其实就连敌人甚至‘对手’都算不上，因为‘虚假’与‘真正’之间的差距实在太明显了，因而也就注定了那其中的一方无论再怎么挣扎，都必定只能望着另一方的背影，永远无法超越……”
……
叩，叩，叩。
“欧斯卡阁下，您要求召集的主要人员都到齐了！”是其中一个副官的声音。
“让他们都进来！”
欧斯卡掀翻椅子站起来了。这意识重新回归Jormangund号的“橄榄石”，从那些依次进入舰桥指挥室的军人们看向这边的表情推断出自己当前的状态绝对不算好，他确实是个很注意仪表的人，不过现在没有讲究这些的心情了。
只见这男人是三两步的就跨到指挥室中间那巨型海洋沙盘跟前，那是随手从一旁收纳盒里抓出一支标记用的金属小旗子，就往那“海面上”的一点狠狠的一插。
“那东方古国有句谚语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欧斯卡环视众人说道，“我了解迪拉米克·胡佛的作风，也知道打探过我军情报的这个男人肯定会利用我特种步兵军团‘属于陆军不习水战’这一点来做为切入口！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推测出那家伙的战术……”
……
将对手可能采取的作战方式大致描述一遍，又重重地敲着刚才钉在沙盘那一点上的小旗子，以最快语速部署完自己计划的“橄榄石”，用“我们要将计就计的把那群危害国家的海盗（黑旗舰队）全部剿灭”来作为结语，挥挥手，把那一档子的军官们全部打发出指挥室，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便背起手来一步一踱的挪到那扇最大的舷窗跟前，朝外眺望起来了。
此时舷窗外的水雾已经被海风给吹散了，不过由于离天明似乎还有好长一段时间的关系，那深夜的海天之间仍旧是黑沉沉的一片，模模糊糊的，分不清界线。这情景使欧斯卡又回想起了刚才那个不愉快的梦境，因而不由得在此时也就恨恨的往自己左眼位置上一点，似有深意地念起来了。
“两个希尔玛族人间的争斗，该是时候结束了。”
在RedOak号上按着眼罩同样远眺大海的胡佛船长，也正在说着跟欧斯卡同样的话。
“只有我！”
两艘船上的两个男人同时宣布道。
“只有我！才代表真正的正义！”
今夜的碧海并不平静……
就仿佛预示着将会发生什么一般……
霎时间……
波涛汹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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