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碧海上的正义 其二
——察依娜尔境内——
东边，在那隐藏于崇山峻岭间的水底满是水晶的大湖湖畔，有一座内部同样遍布水晶的幽邃溶洞。而在那溶洞的深处，冰冷中夹着孤独与癫狂的蓝发少年一剑将体型巨大的水龙胸膛贯穿了。他面无表情的与那临终落泪的巨龙对视片刻，一探手，从巨龙那血涌不止的心窝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西边，在那片竹林与花海互映，彩气升腾的美丽秘境之中。先前还活蹦乱跳的小老虎死了，它缺少了眼睛，被折断了四肢，变成一副瘫在地上的、好不凄惨的样子，而那个“文弱书生”却在嬉笑着，端详着从小虎身上取得的某样东西。他越笑越夸张，在愉悦的欣赏着自己周遭的美景渐渐化为腐朽，真的是，别提有多开心了；
北边，在那烈日当头的茫茫沙漠中心，绿洲的守护者正在与探寻某物的人们对抗着。守护者体积庞大，而且长着龙首龟身蛇尾，它本身应该很强，可惜在那些千里跋涉至此的大和武士们面前却依然不是对手，它缓慢的攻击无法触及武士们的大凯，它自豪的坚甲亦在那些削铁如泥的长太刀面前几近无用，它很快就伤痕累累了，精疲力竭了，也很快的……就倒下了……
在千里之外，得知这一切的那个人满意了，点头了。
“很好，很好……”那人自语道。
“一切都照着既定的计划行事……”
“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而现在，还剩下的就只有……”
……
——平乐京——
尚书府这间会客用的茶室彻底变了样。
金器、银器，玉石雕刻品等摆设密密麻麻的陈列于柜，名家墨宝、大师字画等挂满四壁。先不说室内那些上等的紫砂茶具，再不谈那些精致的乌木家具，单只是室中那块四方围棋盘，这如今也变成白玉包金边蚀刻，闪闪发光了。
“变了。”越来越奢华的茶室使莫尔不觉就唏嘘不已了。
在这圣人印象中的“先知”赫尔迪斯，应该是位睿智而沉稳的人。那老者目光远瞻、德高望重，没有谁还能比心系人类和平、放眼未来的他，更适合当一个“世间调律者”了。然而自从那“先知赫尔迪斯”变成了“尚书贾忠义”之后，那心中的“某些地方”，似乎就开始变了。
“赫尔迪斯阁下，您变了。”圣人将茶室环视一圈，不明显的一摇头，朝老者半开玩笑地侃道。而后者于此时，正悠闲地斜靠在乌木椅子上端着个特制的水晶茶碗将其中那打着转儿的粉红色茶团儿慢慢的观着，将那芳香扑鼻的茶液细细的品着。
这老者听到自己同志“调侃”，不愠也不火，只是将手中茶碗往身侧那小方茶几上一搁，那目光是随意的一抬，脸上那些皱纹便扭动着，又组成了平日里的那副“成竹在胸”的神情。
“莫尔你在这察依娜尔‘隐居’的时间可比我长久多了，照理来说，对这里的风土文化了解得也应当比我多。那我问你，‘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诗句该如何解释啊？”
赫尔迪斯问道，不过就跟大多数时候一样，也不待别人回答，就立马自解了。
“这两句原本是出自一首描写‘女子为负心郎所抛弃而哀怨’的诗歌，而如果将之单独提出来看的话，则可以作这样一个大概的解释：明明是自己的心变了，却总是指摘别人容易变心。”
老者解释道，忽的就将眼前这右仆射从头到脚的一番打量，那一边嘴角是立时就上扬着，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狡狯表情来。“恕我冒昧，我觉得这诗句用在莫尔你身上正合适。变的不是我，而相反，是怀疑我变了的你才是真的变了，对了就像现在我这眼睛所见到的这样，不论是内心，还是外表。”
“或许吧。”莫尔就着室中一面落地铜镜将自己这今年又改换成“年轻男人”形象的魂容器一睹，也并不打算否认自己的改变。不过对原先知所说的“我没变”这点，这圣人却是无法认同的。
“也恕我冒昧，赫尔迪斯阁下您确实变了，变得沉迷享乐，变得贪婪了。”
“我无欲无求，也从不流连声色场所，谈何沉迷享乐？你所见这一屋子的陈设，都是受过我帮助的人们主动馈赠，我虽‘笑而纳之’但从不开口索求，而这，又怎么能算做贪婪呢？”原先知眼珠一转，打了个哈哈。
“您这是诡辩！”
“圣人哟，无需激动。你认为我是诡辩也好、不是也罢，这些都不重要。莫尔你只需要了解我那‘消除战争，寻求人类和平’的信念从未动摇过这点，就足够了。”
“……”
“好了，当前还是让我们讨论些正事吧。近日来朝中拿‘妖人祸国’等来说事，攻讦我们乃至整个‘右党（右仆射一党）’的人越来越多了，再加上新任的左仆射又是那个顽固守旧的曾报国（致仕的前左仆射）的孙子。想必这些不安定因素一定会在今后多少影响到天子的决断，亦会多少对吾辈‘和平之路’形成阻碍，必须早作处置。”
“……”
……
——时间不长，仅一个时辰不到——
嘎达嘎达……
黑底绣金麒麟的旗帜随着那彰显右仆射身份的八轮马车一道渐行渐远，最后于这尚书府门前的巷子尽头一拐，再瞧不见了。“年老”的原先知是将那送别同志的目光一收，脸上笑容是随即一垮，那整个人就立时变得“阴阴”的了。
“沈十三从一开始就不可信，艾利奥鲁不知怎么的最近给人的感觉也越来越不对劲了，而长久以来一直都跟吾辈志同道合的圣人莫尔，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对吾辈的信念产生质疑了？”
原先知沉吟着，嘴上喃喃着，似乎是在为“棋盘上不安分的棋子越来越多”而感到苦恼，不过这种“低落情绪”持续的时间非常短，几乎一瞬间，就消失了。
“今年内四方大城便可全部竣工，城中‘通天塔’亦会先后开建，而届时，只需将那四件‘物什’放入塔中祭坛，那所有的准备就万全了。相信整个大陆也即将会进入没有战争，人人平等的和平美好时代了！”
一想到自己这些年来投入精力终将会得到的回报，这原先知就笑得咳咳喘喘的，直不起腰来。这老人就跟大多数时候一样，觉得自己已然“胜券在握”了。因而这笑得，也就似乎比平时更加“狂妄”了。
“那四个‘物件’已经成功寻到了三件，如今这成败就看‘最后一件’了，哈哈哈……呃咳咳咳……哈哈哈哈……”
……
……
好奇心旺盛的人们不止一次的提出过这样一个问题——
“这块大陆的尽头是什么？”
我当然无法回答，毕竟这大陆是那样的广阔，人类还未涉足的地域也还是那样的多。
不过，要问“这块大陆的最南边儿存在着什么”。
唯独这一点，我是可以准确回答出来的。
没错！
就如正身临其境的你这时所亲眼看见的一样！
在这大陆南方尽头的，正是这片比整个大陆都要更宽更广的……
……
“大海啊！”
学着船长那豪爽叉腰站在船头的姿势，第一次临海的贝塔，在“喵哈哈”地兴奋笑着，也跟着那独眼龙大叔一道，发出了同样“豪壮”的感慨。这银发女孩跟着那大叔并排而立，他们面朝大海眺望远方，而在他们脚下，红木制的大帆船正在前进着，乘风破浪！
“哟呵！看不出来，小丫头妳还有挺有做海员的资质呐！不像乔治（乔）和珍妮（珍）一样，都好几年了，还是一上船就晕。”
这上身就只披着件旧船长服外套的大叔对贝塔的“精神面貌”表示赞许，同时将这女孩跟身后那对相互扶持着趴在船舷上有气无力小夫妻一对比，那是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观点无比的正确，于是当下便爽快地朝贝塔背上一拍，接着就跟那差点就被自己拍到海里去的银发女孩一道，又“吼吼吼”地大笑起来。
眼下当然是七月的夏天。
这天空是蔚蓝蔚蓝的，万里无云；那阳光也是极灿烂的，热而不燥；再加上那海面的宽广，还有那轻抚面颊的湿润海风。置身于这无垠的海天之间，那是别提有多么的心旷神怡了。
“小丫头哟。”
一番嬉闹，独眼船长拿剩下的右眼将银发女孩一瞟，接着就揪着自己那一脸乱糟糟的络腮胡子，开始普及起海上的经验了。别看这独眼大叔表面上粗犷得很，人家刻满沧桑的脸庞那一严肃起来，还真的是正经儿八百、有模有样的，搞得这贝塔女孩都一时间咽了咽唾沫，认真起来了。
船长大叔开口了，目光深邃遥视远方。
“妳不知道吧？这片碧海其实并不是某一国专属。”
“哦，这个先知妈妈教过我哟！因为这里处于整块大陆的南部所以经过临海的察依娜尔、布拉索尔以及卡加迪亚三国的协商，最后决定由大家共同使用开发了。”
贝塔轻描淡写的说着，脸上却带着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这女孩将那嘟哝着“先知妈妈？”的船长脸色一瞅，“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大叔你这脸色怎么跟吃了苍蝇噎着了似的？”银发女孩调侃道，额头上“理所当然”的吃了一记弹指，不由得就“嗷呜”一声哀嚎着，抱着脑袋在甲板上“打起滚来”。
“恩咳！我接着说了。”大叔装着没听见女孩那“你欺负人”的抱怨声，继续讲起来，“就跟小丫头妳说的这样，这里算是大家都能使用的公海。而正因为此，这碧海之上才存在着需要注意的三大势力！”
“第一大势力是装备先进的布拉索尔海军，他们拥有蒸汽涡轮机与魔力熔炉混合动力的‘铁甲战船’，并且舰船上都配备了长射程的新型滑膛炮，威力动力防御力样样俱全，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海上移动要塞’。铁甲战船一般三至五艘一组游弋海上，其战力惊人，一般战舰，纵使出动数十艘，亦根本无法与之正面抗衡。”（一脸严肃）
“哦。”（试着往海上一瞟，什么都没发现）
“这第二大势力是自察依娜尔‘南之朱雀城’港口驶出的‘定远舰队’，他们的舰船不算先进，但是每次出航都规模庞大。指挥中枢的巨型楼船‘神舟’，近战冲撞的‘走轲’，远程炮战的‘斗舰’，水遁侦查的‘雾影’以及快速应变的‘胧月’等等，各式舰艇的总数可达百艘。其舰队分工明确，作战范围广大，不容小觑。”（一脸严肃）
“哦。”（又一张望，当然是什么都没发现）
“而这第三大势力嘛……”
“我知道！让我来说！”银发女孩赶紧抢过船长大叔话头，一脸得意地一昂头，开讲了，“那不用说，肯定是卡加迪亚的舰队咯！”
“哦，对对……”大叔又是豪爽一笑，那伸手就往贝塔头顶“虎摸”而去，只不过这独眼龙突然反应过来了，因而那伸出去的手掌在半空中就那么一变，“砰”的一下，就照着女孩额头又是一弹。
“对才怪啊！这卡加迪亚政府才没有正规的海军呐！”大叔嗔道，转而就左手叉腰，右手拇指翘着朝自己一指，换上了个自信又骄傲神情来。
“小丫头妳听好了！这碧海上的第三大势力，不是别人！正是你们这次的这完全没要的护卫任务对象，也就是负责‘义勇军（卡加迪亚解放战线）’物资周转的本大爷——胡佛船长，所领导的这支战无不胜的‘正义黑旗船队’啦！哇哈哈哈！”
“哦哦，原来你就是那个‘糊糊船长’。”
“恩咳咳，正是！还有我叫‘胡佛’不叫‘糊糊’。”
“恩恩，是糊糊船长……”
“是胡佛船长啦！”
“没错，是糊糊……”
“错啦！是胡佛！”
“是胡佛船长……”
“唉哟！我说了是糊糊船……噢，天哪……连我自己都给绕进去了……”
仅剩右眼的船长大叔耸耸肩，做出个“服了妳”的无奈表情，长叹着按起额头来。这男人的手很大，几乎将他的整个上半张脸都遮起来了。也正因为这样，谁都没有注意到大手后边那正透过指缝注视着某方的，一星深邃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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