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的手里捏着一张菜单，她盯着放在显眼位置的中华冷面看了很久。注意到桌对面的人的视线，她的眼里闪过一阵慌乱，随便扫了一眼就放下了菜单。
“就，就要那个吧……”
“那是特大碗的牛肉面，你吃得下吗？”
“……”
“我……”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脸越来越红。
的确不能，况且刚刚还吃过早饭。
“心不在焉的呢……麻烦来份芭菲和一杯拿铁。”
她低着头用手搓捻着裙角，没有回答。
发生了那种事情，怎么能叫人心安啊……
秘密已经被最不应该知道的人知道了，她不知道他将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不管是什么想法，都会让她很在意，很担忧。
林凌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表情生动地来回变化，看着她既不敢抬头对视又不敢开口说话。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他很在意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变成五年前的样子，一点变化都没有。这十分令这个无神论者感到疑惑，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看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的。
餐厅里很安静，有人在拉着小提琴，大概是烘焙气氛吧。琴声缓缓地流了出来，那留着络腮胡的小提琴手闭着眼睛，很享受地演奏这曲子，每位客人心情很愉悦，带着笑在用餐，交谈，一切都显得很安宁。
林凌用茶匙缓缓地搅拌着拿铁，尽管这样的举动毫无意义，但总比傻傻地发呆要好。
小玛丽就更加有趣了。拿起小勺子勺起一口芭菲送进自己嘴里，然后眨着迷茫的眼睛呆了大半天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该干嘛。
“醒醒，先好好吃完芭菲。”林凌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手心传来熟悉的柔顺的感觉，这种感觉也在伊的脑袋上有过……这种说法虽然有点糟糕，但是不管是多少次，这种感觉都不会腻呢。“然后……去医院一趟，找安娜老师。”
“啊……”她轻点了一下头，眼里的迷茫还没有散去，手拿着勺子停在半空中，才后知后觉地听清楚他说的话。
他要去哪来着……
医，医院！？
林凌看着她的手发着抖，勺子并没有送进嘴里，而是戳到她的脸颊上，奶油都粘在她的脸上。
“……噗”
林凌轻笑着拿起纸巾擦拭着她的脸。白色的奶油底下是通红的脸。手指略微滑过她柔软的嘴唇，让他不经意地愣了一秒——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收回了手。
他突然联想到了布丁。
不过对方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
“怎么了？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啊，不，我没事……”
她试图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芭菲上，但没法静下心来品尝这甜味。
脑袋乱成一麻。
他也试图让自己转移注意，看向那香气弥漫的拿铁。
柔和的小提琴声萦绕耳旁。
“那个……”她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来看他，“为什么要找……奶奶啊。”
林凌端起咖啡杯，缓缓地喝下一口，这杯拿铁味道的确不错。
“安娜老师，真的去了米赛尔吗？”
她的呼吸一滞。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和安娜老师探讨一下你的情况……老师比我更了解你吧？”
玛丽不吭声了。
“瞒着我很多吧？这种事情。”
“……”
她抿着嘴，连芭菲都没法好好吃下去了。
对不起，林凌。
下意识地就想说这句话了，虽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对不起他，但是心里的这种愧疚感总是挥之不去。
“当然了，我也不会强逼你的，这些事情……我知道你也是有苦衷的。”
林凌露出无奈的笑，用手抓了抓自己有些杂乱的头发。
啊，说起来，该找个时间剪个头发了。
“嗯……”
“慢点，不急。”
“……”
甜甜的芭菲，让她的心都甜到软掉了。
最重要的是，他在身边。
这样就足够了。
不过呢，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洁白的医院里，不少人来来往往，总有一些人会带着奇奇怪怪的东西进来。
林凌伸手敲了敲院长室的门，里面却无人应答。他试图推了推门，却发现门没有锁。打开门就能看到里面的景象——没有人来过，一切都是没有变动过的样子。就连院长室旁边的小房间里，小床上的被子也是叠的整整齐齐的。
“奶奶……真的不在哦……”
玛丽的声音轻轻的，细如蚊吟，生怕自己的声音吵到林凌。
“啊，是的呢。”
“安娜老师还没有回来啊。”
林凌又一次抓了抓头发，然后拉起她的手。
“那我们回去吧安娜。”
“好的呢。”她松了一口气，首先是转身迈起步子准备离开……
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
“安娜……老师。”
林凌松开了手，背对着她。
青发萝莉的手颤抖着，指尖滑过他的手，想要抓住，但是还是松开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跟着断掉了。
等等……
她张着嘴，声带无力地震动，只发出嘶哑的几声。不知道为什么，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她。
那双漆黑的眼睛让她感到心里一疼，双腿都发着软。之后啪嗒一下，她跌坐在地上，居然也是和伊一样的鸭子坐。她傻愣愣地抬头望着那个东方人，身体发着抖，脸色很苍白，白的像一张纸。
林凌也张了张嘴，最后表现出苦恼的表情，他扶着额头，蹲坐在她的面前和她平视。
“我都不知道该叫你什么好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了，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服。
“你找我的那天……或许是更早的时候。”林凌挠了挠脸，看向她的眼睛，“实际上吧，先前就有些猜测了。”
“昨天又出现这样的事，所以……”
“为什么……不揭穿我。”
“瞒着我也是有你自己的原因吧？”林凌又一次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不是在怪你，就当做我不知道这样子继续下去吧。”
直到……你愿意告诉我，我会好好接受的。
林凌不会知道，他无心说的话，将会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玛丽的脸上没有血色。她说不出话，好像因为什么东西扼住了她的喉咙，按住了她的声带。
不是的。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你听我说啊林凌……
“院长回来了吗？”走廊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就有一位护士走了进来。
“啊……是林凌先生啊。”
“抱歉，安娜老师没有回来。”林凌起身向那位护士表达歉意。
她的手从他的衣服上滑落下来。
“先别说这么多了，请您跟我来。”护士不由分说，抓着他的手腕往外走，“我们这里遇到了一个罕见的心脏病案例，需要一位主刀医生，因为难度太大所以没有人敢做。”
心脏病……
林凌的心脏也跟着一疼，恍惚间好像看到那个白发少女。
“可……”
“我们都知道您是安娜老师的学生，专攻这方面，所以拜托您了！”
林凌皱了皱眉头，之后转过来看向青发萝莉，后者还无神地坐在地上也不见起来。
“那个……等我回来再说吧，好吗？”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自己就被拉出了院长室。
“……”
她的身体动了动——把腿挪了一下，然后抱着双腿将自己的脸埋进大腿里。
她很想说出来的，但是不想让林凌认为她很自私。
求求你……不要走……
……
医院的不知道哪个房间里，一点火花落到了易燃物上。
——
——
她又一次回到了这里。
双手双脚都锁上了镣铐。房间中心的火炉发出微弱的光，勉强照亮房间里的每张脸。
“噢……真是诱惑人心的魔女啊，令人自甘堕落的美貌。”熟悉的声音，玛丽还记得这个声音，是那个令她惧怕的人。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翠瞳里染上了一抹腥红。
诺斯带着玩味的笑，抬手抓住她的下巴，另外一只手也没停下，摸着她的脸庞，想要触碰她的眼睛。
“不过啊……比起这些，你的眼睛才是最美的……”
他喜欢人的眼睛。
诺斯的这种嗜好只有被少数贵族知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爱上了收藏别人的眼睛，在它们最美丽的时候挖出来，然后保存下来。
在拍卖会里，他就被那双翠绿的双眼给迷住了。
这才是，他毕生所追求的啊！
如此的幽绿色的双眼，深邃又宁静，里面只充满着绝望——令诺斯感到疯狂的双眼。
他喜欢别人临死前眼里残存的绝望，这样子造就的眼睛才是最美的，所以他试过不断的折磨人，将他们的绝望无限的发掘出来。
这个地下室里摆满了刑具，地上还有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
他的声音突然被掐断了一般。诺斯死死地盯着那开始染红的双眼。
“该死的，这样就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他伸手就来了一个耳光，重重地把她打倒在地。
“不行，快给我变回来啊！”诺斯向她大吼。
不！他只喜欢最纯净的眼神，这像被红墨水染坏了的东西只会让他厌恶。
少女没有回答，静静地注视着这个男人。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然，还会像上次那样。
“我明白了，是那个该死的东方人吧！污染了我最喜爱的东西，我会把他抓起来，挖掉膝盖骨，然后关进牢笼里，每日喂猪食……”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黑暗的角落里，细小的藤蔓撬开了乌黑的砖块。
一只眼睛保留着纯净的翠绿，而另外一只好像要流出血一般来。
诺斯呼吸一滞，然后露出疯狂的喜悦。
“好，好啊！居然还有这等美好！”
“首先，品尝你的身体，然后感受到最深刻的绝望，将这份美丽永远的保持下来！”
儒雅的男子露出了原形，他把外套脱下，然后扑了上来。
站在门外的两个护卫也露出奇怪的笑容从窗口里看过去。
那是最后的画面。
她的双眼完全变得腥红，在他发愣的片刻，就有藤蔓贯穿他的心脏。
护卫拔出了剑，冲了进来。
“魔，魔女……”
藤蔓带着血，像毒蛇一样抬起“头”来。
那是准备进攻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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