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硬要说疲惫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心事妨碍入眠。再度使用梦境规划时我甚至因为几天没有干涉梦境而得到了VP的奖励，不过跟社区人间居的营业额比起来那样一点小数字根本算不上什么。明明都没有人照料，这个人间居的经营状况却快要赶上本体了，仔细想想果然是无限量钟山鸣的功劳。
从熟悉的电车上下到月台步入广场的这一路上，我连一个人的身影都没看见，想想也是，虽然梦境规划有了相当的人气，但大多数人都不怎么有在家里睡午觉的条件，带着梦境规划到处跑的人毕竟是少数，这个时间点即使有用户大概也分散在各个地图之中吧。
因为下午还得把晓从私塾接回来然后一直工作到很晚，能尽快结束梦境中的额外任务好好的休息自然是最好的，我没有耽误时间，径直上了广场大楼的三层。
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时，我再次在长桌旁看到了此前见过的尖尖斗笠，还有堆成小山的书籍。只是这回斗笠的主人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书本当中没有注意到我，我也没去打扰他，直接去了人间居。
然而，在我推门进入时，一阵轻微电流通过身体的异样感袭来，我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吓得我差点强制登出了。”
在深处的一只薯片袋面向我，圆圆的双眼扁了下来。
“你才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偷偷摸摸地在别人店里做什么奇怪的事？”
也不跟我多解释，菲多菲尔打了个响指，我身上茶室的钥匙就直接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你是强盗吗喂！”
在现实里被我知道身份，所做的各种事情也暴露得一清二楚之后，菲多菲尔便彻底破罐子破摔不再在我面前掩饰。
“明明你强闯我的温馨小屋在先好吧，你是不知道之后我都遭遇了些什么，被断了生活费想买的好物全都只能看着啊！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大的牺牲吗！再看看你一天天优哉游哉的，前段时间还跑出去玩，要不是我为了这个月的生活费不敢主动联系你，哪用得着费心费力地在这里撬你家的锁？你知道这扇门被上了多高的安全等级吗？要不是我早就有想法做好了心理准备真是要气到直接开始爆破了！”
“顺带一提，虽然你现在的声音很符合我的审美但是就算被骂我也不会兴奋的所以赶快停止你污损他人名誉的行为。”
被菲多菲尔气势汹汹又理所当然的说了一通我真的差点没给他绕进去，好在他最后补充的那句不知廉耻的话把我敲醒了。
“啧！”快步跑向前从菲多菲尔手里夺回钥匙送进茶室门的锁孔中，我不满地回道，“我这不是也有好好思考得到了些结论才过来的吗。而且能把撬开人家的锁说得这么振振有词的人一点都不像会缺生活费好不好。”
在我把茶室的门打开后，菲多菲尔倒是很绅士地让我先进门，在他把门关上后，居然小孩子气地不愿直入正题而是要给他已经黑到洗不干净的名誉正名。
“我又不是罪犯，偶尔去攻击网站印点让人不爽的东西上去就极限了，根本不会去打别人财产的主意好吗！”
“恕我直言那个就是犯罪。”我毫不留情地反驳道。
“啊啊啊…！算了，不跟小姐姐吵架。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菲多菲尔抓狂地揉了揉薯片袋子，语气彻底软了下来。
虽然知道菲多菲尔的退让是发自真心的，但果然这样的反应反而让我起鸡皮疙瘩。赶紧把思绪收回正规，四下探寻了一番，就连茶室小柜的抽屉也打开检查了，却没有看到一点Webber留下的线索。按照菲多菲尔陈述的事实，这间房间一定是因为有重要的东西安全等级才被提高的。
“东西在这里应该不会错，但现在该不是要玩什么解谜游戏吧，这可是在你自己的店里啊，想查看的东西都不能随时调出来的话你这个店长也太没有牌面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按理来讲身为店长的我应该可以直接看到想要的信息才对。除非…
我懂了。
“说到底还是你的错啊，菲多菲尔。”
“嘎？我又错了？”
先不管从今天见面开始就一直放飞自我的语言风格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眼下姑且是把我的推论向他解释一遍比较好。
“你扮演十二魔攻击社区的时候，不是有过大量IP上的操作吗？而且那时候的服务器都差点被你强行更改得数据弄坏了。虽然现在社区的信息安全加强了不止一点，但管理者当然是觉得你还是有能力搞破坏的，尽管他不能确认你是不是在社区里，但你喜欢捣乱这点他肯定是清楚了。”
“噫，就算是小姐姐这么说别人也好过分。”有那么一瞬间，我在菲多菲尔身上看到了过鼎辉的影子，这两个变态放一起绝对有很多可以互通有无的地方。
“你正经点。”我不满地咂了咂舌，继续说了下去，“社区认证用户的方法你肯定比我清楚，管理者当然也知道你清楚，所以不能排除你搜集到线索然后冒充我使用店内资源的可能性。”
“照你这么说的话你本人来的话也没区别呀…而且你讲的那些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只是想着一扇门凭本天才的智慧早晚都能打开而已。”
“区别大了！”我皱起眉头，双手抱在胸前，“你见哪个店长上来会直接撬自己的锁的啊！在这段时间连我的身份都会直接被从信任名单里剃掉的，就算用钥匙开门也补救不了，会被认定成复制了钥匙的不法之徒啊！”
为了验证这一点，我打开店长专属的清单，里面的各个选项依旧是可用状态，但点开以后的内容却无一不是空白。
“你真是个天才啊菲多菲尔。”苦笑着双手捂上脸部，我倒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真的被陈叔他们的心机折服了。
“不，和你耀眼的智慧比起来我不过是腐草的荧光！”厚颜无耻地把我的批评变成了表扬后，菲多菲尔在茶室的椅子上坐下，小声地嘀咕着些“没看错人”、“赚了”、“太喜欢了”之类危险的话。
“总之，只要我在现实里找管理者本人的话这个状态是可以解除的。眼下我们大概是没法行动了。”轻叹一口气，准备暂且作罢好好休息的时候，菲多菲尔举起了手。
“等下，你认识管理者？”
“是这样没错。”
“电话号码给我一下，我发条短信过去。”这么说过后看见我脸上困惑的表情，菲多菲尔立即给出了让我震惊的解释，“我既不早睡早起也不昼伏夜出，而是根本不睡哦，虽然你现在在床上躺着，但我可是在现实里敲敲键盘就可以跟你互动呢。”
这么一说菲多菲尔的房车里好像还真的没有床铺这种东西！原本以为只是扯张席子过来随意地躺地上应付，结果是因为根本就是仙人吗！
“所以现在正一面敲着键盘一面往你床边爬也说不定。”
“喂！”菲多菲尔的玩笑真是让人浑身发毛。
“所以说快点把电话号码给我吧。”
“不行，我怕你之后无端骚扰别人。”虽然犹豫了一瞬但最后果然还是否决了，毕竟又不是非拜托他不可，在现实中要跟陈叔见面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诶，现在是对我刻薄的时候吗？时间可是宝贵得很哦。”菲多菲尔双手叉腰，振振有词地说。
“要联络的话在梦境规划用邮件不是一样的吗？问题不在方法就在时间上，如果你家的门被撬了半天然后外面的人跟你说‘妈妈忘带钥匙了宝宝快开门’你会给他开吗？现在这段时间太敏感了，行动只能后延。”我说。
“啊，就连举出的例子都这么可爱。”
“菲多菲尔！我觉得还是我去访问你房车时的状态让我自在一点！”实在不想身边多一个过鼎辉二号，只得这样喊道。
薯片袋上的圆圆的小洞缓缓闭上，然后再张开——
“人们会对魔人产生刻板印象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们因邪恶的契约而转化，心智是否完整独立至今无人能够下定论，所以我有时候会去陪凡人游戏，看看在自己的深处是不是有真正的自己。”
“不过，跟你的游戏似乎要告一段落了。你对我的言行不抱怀疑态度，但也保有了自己的判断，同时推论中也有着相当的智慧，这让我对你保留了一定的好感。”菲多菲尔顿了一下，“决定胜负的是机会和错误、思考和犹豫的比重，虽然你有过机会，但你犯了大错。”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背后的东西，还没有什么能在信息上防御我的攻击。你用来拷贝我电脑上信息的设备居然会超出我的理解范围，看来我没法逆向追踪并不是因为能力不足，而最开始有能力压制反侦察手段观察我的也不是你。”
情况急转直下，菲多菲尔的话让我的背脊感到一阵恶寒，我居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脱离过菲多菲尔的掌控，我以为最初的较量已经结束，却没想到到刚才为止游戏都还在进行。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什么人在指使你？你们打算对我做什么？又想利用我对Webber做什么？”
完了，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虽然知道就算是辩解也好必须得说些什么，但唇舌都像石头一样死死僵住动弹不得。
“说些什么，我知道你在害怕，我对拷问没兴趣，但你不愿开口对你我都没好处。”
明明是以一副人畜无害的形象和平铺直叙的语气说出的话语，却具有着无比的压迫力，就像一块巨石盖在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如果我透露了上位文明的事，情况一定会对煤精不利，而我也可能要面对后续的处理，但如果一言不发，我必然会失去后续与菲多菲尔合作的机会，眼下急需的Webber的线索也会被他带走消失。
“那好，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就问。”菲多菲尔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我的身前直直地盯着我，“你答。”
“你为什么女装？”菲多菲尔这么问的时候语气十分严肃，虽然单独看问题本身可能会觉得滑稽甚至莫名其妙，但结合我们的情况就能知道他是在怀疑我是有意调查他的喜好后接近的。
“在…回答之前。我先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好不容易从僵硬状态恢复，我说。
“然后有些问题会拒绝回答是吧。”菲多菲尔问。
“是这样，可以吗…？”我谨慎地问。
“当然，这比拿到一堆谎话好多了，不过你本来也不该有说谎的胆量。”菲多菲尔双手抱在胸前，回道，“请吧。”
“这是被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出于兴趣强迫的，然后现在的形象也是他们让我签了不平等条约强加的，虽然客观上来说我个人对这个形象还算满意。另外，这些都是在遇到我的上级之前的事，知道你是十二魔的操作者也是在造访你的前不久，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你的喜好，之后去见你也的确利用了这点。”我说。
菲多菲尔点头。
“你和Webber的关系？”
“他是我的偶像，跟我一起的孩子也很喜欢他。另外我们一起经历了跟十二魔的战斗以后，已经成为了关系相当密切的好友了。抛开那些，如果Webber的事情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外来的妖怪的形象绝对会受到负面影响，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我说，“这次的行动跟我的上级无关，纯粹是我出于个人立场发起的，你的信息也是我在寻求帮助时从他们那里取得的。”
菲多菲尔又点头。
“你的生命有没有被上级威胁？”
“没有，他们很重视我的安全。他们不是恶人，我的任务一般来说都不会对社会秩序造成负面影响。”
虽然没有直接问到关键，但那是因为菲多菲尔明白我没法回答那种问题，这种旁敲侧击的方法反而能够从我这里获取更多有效的信息。
菲多菲尔回到椅子旁坐下。
“对你的情况我大概有把握了，不过我还是劝你思考一下跟游戏起止时间有关的事，天才最不缺的就是思考时间。”
“我也不需要你的保证，该付出的代价早晚都要偿还。不过就现在而言，我大概是不会再逼迫你了。顺带一提，在我气头上千万不要用姓称呼我，你可以叫我‘菲尼尔’，或者‘菲尔’。当然，如果你刚刚交代的内容里有一丝一毫的谎话，我劝你不要用昵称叫我，否则。”
明明是魔人，菲多菲尔此时却宛如货真价实的魔鬼，将人心把玩于股掌之间，看似平和的话语中其实处处都是尖刀。
“我知道了，菲尔。”我说。
菲多菲尔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现在大概会有疑问吧，作为奖励我来帮你解开其中的一个。”菲多菲尔说着，将双手从胸前拆开，重新在桌面相握。
“我不想看到自己的脸而戴上面具，不愿意被用姓氏称呼，是因为。”
“我从来没跟魔鬼做过交易，做交易的是我的父亲。我看见那张脸，听到那个姓氏，就会愤怒，懂吧。那笔交易的商品是全知全能，代价是寿命和传给下一代的诅咒。”
“说是诅咒，不少人还馋得流口水呢。无需睡眠、能够在一个领域达到所有人都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但是啊，闭上眼就会见到梦魇，在现实里被异性注视就会像烧伤一样痛呢。”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要保护梦境规划，为什么要活在臭烘烘的畜棚里、又为什么会被你这样的人吸引了吧…”
这些信息，绝对是菲多主动想要给我的，他在现实中必然被他人视作乖僻而变态的虚度光阴的怪人，因为各种原因想利用他而上门寻找的人当然有，但我说不定可以成为第一个顾及他的感受的人。
“SM，站起来。”我说。
在疑惑之中，菲多菲尔站起了身。
“你是醒着的，社区对你来说和现实没有区别。”我走上前去，抱住了他，“现在这个姿态的魔王，在现实里看着你呢。不痛吧。”
菲多菲尔没有动作，只是僵僵地站在原地。然后，他退出了社区。
……
午休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的手机收到了一则短信，内容是一家旅店的地址，那间旅馆在北方，接近Webber的工作室所在的城市。署名是菲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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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刷新一下昨天的章节哦！然后今天这章依旧是五千字大章，我自己都看得头皮发麻，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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