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蜿蜒的山道上前行,白精灵少女靠在车窗边,翠绿的长发沐浴在金子般温暖的阳光之中。她的大腿上摊着一本书,上面用优美的字体叙述着关于过去这个世界或者奇妙或者神秘的故事。少女入迷地看着这本书,她看到一段话这么写:“……在底比斯广阔的原野上洒满鲜血,到处都是尸体。这场战役持续了太久,也让交战的双方失去了太多东西。见没有获胜的希望,愤怒的因德火神掷出了祂的武器火之剑瓦汀莱尔斯,后者因无法抑制的怒意驱使而爆炸,烟尘席卷了天空,三界为之震荡,一个永远看不到光明的时代伴随寒冷到来。凡人是这场战役中唯一的无辜者,他们背负了诸神黄昏留下的罪孽;但同时,他们也是唯一的受益者,因为当遮天蔽日的烟尘散去后,一个属于他们的时代便来临了。”
没错,那是一段辉煌的历史,没有高高在上的神族,没有凶恶残暴的古巨人族,英雄与巨龙共舞,剑与烈焰燃烧,一座座城邦在一双双平凡的手中诞生,一声声欢呼庆祝着一个个国家的建立……破灭之后迎来繁荣,正是历史不变的循环。
“我们有必要记住那些曾为破灭的时代做出过伟大贡献的人物,尤其是他们有些人已被初始教派追封圣名。如今让我再度回忆一遍,以复述最初戴上了王冠、破开阴霾迎来七色的‘圣七王’的名号:他们是炎龙帝乌密尔达斯、苍龙帝伊铎、曜龙帝琳娜、刻龙帝科林、时龙帝伊达夫、银龙帝泰莉萨以及白龙帝季星。正是他们开创了一个伟大的时代,也让他们的王冠传承在一个古老的王朝。”
少女白皙的手指抚过泛黄的纸张,那些优美而细小的文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氤氲着久远的墨香,她恍然间好像看到了那个年代,看到七条强大的巨龙向黑暗的苍穹飞去,用他们的身躯撕开了一道缝隙,重新容纳了被世界拒之已久的光明。
这就是历史,她想,容易让人们着迷,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其中。
就在这时,身旁的同伴唤回了她的思绪:“嘿、克蓝希朵!你在想什么?”
“我们要到了!”
有着雪白长发的大小姐看起来有些兴奋,相比之下教养更加良好的少女骑士只是淡淡地笑着。
“要到了?”
克蓝希朵吃了一惊,她马上把头探出车窗,向上望去,可以看到蜿蜒的山路最尽头,被高大的树木与杂草遮掩的地方,一片陡峭的高崖如剑一般抬起,它扎根在一条激烈的河流中,剑尖直指苍穹。一座宏伟壮观的城市就坐落在高崖上,它从山腰处一直延伸到最顶部,有一部分建筑甚至落在了最危险最陡峭也最薄弱的剑尖处,距离边缘不过数十米,让人很担心那部分的地方会不会忽然承受不住压力,折断倒塌。
从这里望过去,还能看到一座挺拔的高塔巍峨矗立,它是如此高大,以至于穿入了云层之中,就好像落在黑夜的海上,指引旅人方向的灯塔,为远道此处的人们提供了前进的方向。
“书卷高塔。”佩姬轻声说出了那塔的名字:“大陆最早的图书馆,也是现在藏书最多的图书馆,和世界树学院的大图书馆并列。”
如果说书卷高塔是世界上藏书最多的图书馆,那么大图书馆恰好与它相反,它是世界上藏书最少的图书馆,甚至只存着一本书籍。二者之所以能够并称,在于那本书籍的名字叫做《符文目录》,莱塔、鲁尼以及卢恩这三位伟大的符文学者在屠龙起义末期共同编纂出来的、对大陆现存所有符文的汇编与整理,并且直到现在还在不断更新之中。
“有机会的话,”克蓝希朵道:“我想进去看看。”
莱克曼送给她的书好像引起了她对研究历史的兴趣,当然,或许也可能是因为塔西克罗曾对她提到过的“英雄之心”。无论如何,现在的少女渴望更多的知识。
“会有机会的”。
佩姬说道:“别忘了,你可是塔西克罗阁下的助手。”
两届银戒奖得主的助手,自然有资格进入书卷高塔学习。
克蓝希朵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她心底其实没有底气,对历史一无所知的自己,真的能当好这个助手吗?
她们交谈的时候,马车还在山路上前进,很快就离开了这条蜿蜒的山间小道,来到了广阔的大道上。周围的人变多了,有的和她们一样乘着马车,有的像骑士艾兰多尔一样骑着马,有的则是徒步前行的,他们的目标毫无疑问都是那座古老而壮观的城市,星拉达尔联邦国的首都,米德格拉尔平原一万年来当之无愧的领袖,都城——星极城。
芙维尼娅这会儿已不再那么兴奋了,她安静下来,打量着车窗外的旅人,心底或许在猜测这其中有多少人是为月之冠而来,又有多少人是拜龙教的耳目。
或许她太多疑了,但的确有几个人在看到骑着马跟在马车旁的艾兰多尔后,面色变了变,很快扭过头消失在了熙攘的人流之中。骑士没有发现,也可能是发现了但毫不在意,毕竟他们的到来无法瞒住任何人,骑士想抓住的也不只是这些小喽啰,还有隐藏在他们背后的大鱼。
纯白大理石铺成的宽阔大道虽然有一些年头了,但却保养得很好,几乎没有磨损。马车走在上面很平稳,不像在山路里一样颠簸,这倒让马车内的人失去了前进的概念。等到她们觉得时间似乎过了很久的时候,终于抬起头,才发现她们已经走过米德格拉尔平原一万年的历史,来到了星极城的城门洞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座高大塔楼中间的书卷雕像,那是星极城的象征,也是星拉达尔的象征。据说星拉达尔立国的时候,六贤者议会最初的成员们便是在这座雕像上刻下了国家的法律,同时也留下了自己的姓名。此后,历代议会的更替仪式都会在这座雕像的见证下举行。
书卷雕像往下是入口,只是一个宽敞的门洞,能容得下两驾马车并排驶过。没有城门,因为知识对任何人都来者不拒。
人流在入口前很有秩序地排着队伍,徒步的一队,乘着马车和骑马的另一队,有星极城的卫兵负责排查那些危险而可疑的人物。
当塔西克罗看到入口前有整整一队二十四名卫兵在严阵以待的时候,他皱了皱眉。
星极城的城防从没有这么严密过,而他唯一能想到改变这一情况的理由是月之冠。
他们乘坐的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入口前,一名城卫兵过来要求马车上的人出来接受检查,还有两名卫兵向骑着马的艾兰多尔走去,似乎想要检查他是不是可疑人物。
虽然骑士本人可能并不介意这种怀疑,但塔西克罗还是抢在那些卫兵出声前说道:“请稍等。”
他将一只手伸出车窗,银色的戒环在阳光下折射刺眼的光芒:“我是银戒学院的教授,他们是负责护送我的冒险者以及我的助手。如果您要检查的话,检查我的身份就够了。”
那卫兵把目光放在塔西克罗伸出来的手上,顿时吃了一惊:”学院的银戒!?哦,原来你是拿到过银戒奖的大学者,能否告知我您的姓名?以便我进行核实。”
卫兵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敬意。
“当然可以,我叫赫松塔,赫松塔·凡·艾因修斯,银戒学院的教授名单上有我的名字。”
“赫松塔!?”
卫兵的语调惊讶地上扬,以至于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您就是那位获得过两次银戒奖的赫松塔阁下?”
顿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叹。大陆的人都知道,对于一名学者来说,人生最高的荣誉就是银戒学院的银戒奖,只要获得一次,便足以享誉大陆。而获得过两次,那简直足以与历史上出名的大贤者们相提并论了。至于三次,获得过三次银戒奖的学者,历史上好像只有一位,那就是印记学派的大学者厄尔米朵拉。
“如果没有第二个赫松塔的话,那么我想我就是。”塔西克罗道:“现在可以核实了吗?”
“当然,请稍等,这可能耽误您一点时间,我很抱歉,但毕竟是我的职责。”
“我能理解,不过我希望尽快,因为我今天有许多事需要处理。”
“好的,赫松塔阁下。”
卫兵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取出一本名册,对着上面勾勾画画着什么,时不时抬起头,透过阳光打量塔西克罗的模样。大约一两分钟后,他便放下了名册,让开了道路:“核实完毕,赫松塔阁下,您和您的护卫与助手都可以进去了,欢迎您回到星极城。”
“多谢你,尽职的士兵。”
塔西克罗又向车夫说道:“走吧,到旧城区去。我想道森院长一定迫不及待想见到我了。”
他顿了顿,又轻轻一笑:“当然,也有可能是迫不及待想让我走。”
共治一千三百四十年,祸乱之年,三月十日,虹曜日,贤者塔西克罗又回到了星极城,此时是他离开霍加斯高峰的第九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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