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则原则吗？”他听了我的话以后，像是听了笑话，笑了许久才停下。“按照原则做事？那不是按照本能吗？果然是动物。”
“你不也是动物吗？”我拿着那张羊皮纸，翻来覆去地看着，也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这只是一张羊皮纸。一张羊皮纸而已，怎么能够作为中立人之间的通知呢？更何况这还只是随手从我桌上拿的一张羊皮纸。如果那石桌上放着的是恭喜结婚的贺卡，那他岂不要用贺卡来写这东西？我还是有一些想不明白。
但是作为通知，不在纸上写着的，那不就不是通知了吗？既不合理，却又实际上合理。介于合理与不合理之间，就像是中立人本身。
“中立人挑选中立人是很严格的。要经过三十道程序，精挑细选，然后……”
他的话很明显是玩笑，但是……“为什么呢？别人的话也是一样的吧？”我都无法用这个接口说服我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和另一个人一样。
“因为我确信你能找到我们中立人存在的意义。真正的中立人能够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虽然每一代都不会告诉下一代这意义是什么，但是他们为了达到那个‘意义’做出的努力一直延续至今。”他背对着我，靠着那张书桌，看着天上的月亮。“月色真是不错。出去走走？”
他应该是有别的事情要说，这个房间的空间毕竟还是小。
“好。”我很简单干脆地答应了。
他走过来，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一愣，我和他就已经不知道是身处在什么地方了。
这里绝对不是那个村庄的外面，甚至都不会是在那个村庄十英里的范围内。
那个村庄周围虽然不是彻底的荒芜，也是有相当多的树木的，但是没有任何一处使这副模样的。
巨大的树，也许应该叫独木成林才对，这单棵树，粗壮的树枝从数十米高的上方弯曲下插入泥土，然后再一次从泥土下伸向天空。放眼四周粗略的看了一下，至少事业能够看见的树都只是这棵树的分支而已。如果不是小时候在百科全书上看过“独木成林”这种东西，我绝对会将眼前这树当作是怪物的。不过长成了这样的树，还不够资格被称作怪物吗？我想起了那叫做《柳树》的小说中，那些生长在人类世界和“某一个世界”之间隔膜最薄弱的地方的妖精一般的东的杀人的柳树。
我瞬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里不会是那种地方吧？虽然这不是柳树……
“这里是中土，是我们的世界和别的世界之间隔膜最薄弱的地方。”他说着戳了一下这颗巨大无比的树的主干。
“年轻人，又来，感悟，世界，了吗？”
我吓得坐到了地上。
这树虽然没有什么“突然睁开眼睛”之类的，但是却裂开了一条缝，干枯的手指伴随着以单个词为节奏的苍老的音色从这条缝中扣了出来。
先是一个手指，然后是三个手指，接着变成了十个手指。
十个手指从属的内部抓着数的表皮，像是要折断这硬壳一般。
“您别费神了，能抠出一条缝就已经不错了。”我的同伴说着，手一挥，那条裂缝被从他脚下冒出的木荆棘塞满了。我隐约听见了痛苦的尖叫声。
我望向他，问道：“那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个犯了禁忌的德鲁伊。”他一边说，一边做了“请”的姿势，让我先走。他跟在我后面说着：“他触犯的禁忌并不是因为他追求到了魔法的极致，而是因为他将一片森林变成了自己的魔法。”他说着又敲了敲树干，补充道：“所以它才会杯放逐到这里，而不是作为犯忌的人被别的魔法师消灭。这里的主人，也就是中土地王，对他下了别的魔法，所以他才会杯坤仔那个树干中出不来。”
“沙沙沙沙”的声音，是什么东西踩着地上的树叶儿来，声音的来源是后方。
我转过头，看见了我做梦也想见到的一种东西。
纯白的巨大身体，我也只到它的胸口。它的白色身体，那白色白得耀眼，相对的，它的鬃毛颜色是银灰色的，颜色稍稍淡了一点。 它的额头上的那支金色的有着螺纹的尖角，显得华贵高雅。
“不要太靠近那只独角兽。独角兽对于男性来说可不是什么温驯的动物。”他拉住我，以防我会向这只倒下来似乎就能压死我的白色高雅动物走去。
“我自然知道自己不是少女。”我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看着这个神奇的生物。它实在是美丽，但是美丽并不代表着不危险，尤其是对于男性来说，这是一种危险的物种。“但是你待我来这里究竟是为什么？”我虽然很期待还能见到什么奇怪的生物，但是并不意味着我有冒险精神。
“在这里，我可以好好锻炼你一个晚上，明天就要上场了。”他从我的后面走到了我的前面。“昨天只和你讲了概念，每有和你讲如何使用吧？今晚我就实际演示一下那种思考方法给你看。这隔膜法没有什么咒语，也不需要什么魔法阵。需要的是根据知识随机应变的能力。”
他随手掐断一片草叶捏在手中说道:“这是最一般的草叶。随处可见，最正常不过的植物。但是也是整个自然的一部分。是能量，是生命。”他用手在草叶上一抹，草叶瞬间变得笔直，上面还有白色的霜。“空气中有水汽，有热量，草叶本身也还有水汽。一切都在自然中。这是凝华。我抽取草叶、空气中的水分以及空气中的热，瞬间就能完成。”他另一只手搭了个响指，指尖便燃起了火焰，虽然火焰只持续了一两秒，草叶又软化了，表面上还挂着几滴水珠。“我从空气中抽取的热加上我手指的摩擦瞬间产生的热，引起的仅仅持续一秒两秒的火焰，将热又还到了空气中，草叶又从冻结的状态中恢复了。”他将草叶刺进了土壤里，
直起腰。 “整个过程中，我没有动用任何属于我自己的力量。我所做的只是了解所有的事物发生某些变化需要的条件，然后用一些小小的技巧帮助这种条件成立。在运作的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本身，我做的只是一些引导。这就是中立人的魔法。不仅仅符合中立人的作用，更符合中立人的性质。我们不参与任何活动，但是我们在任何活动之中。”
“但是如果真的是实战的话……”虽然他这么说我有那么一点明白了，亲眼也见到了十怎么一回事，但是究竟是怎么样才能将魔法消除呢?甚至利用消除的过程反击呢？
“我说过的吧？这是对抗魔法用的魔法。我说的可不是对抗魔法师用的魔法。这可是有区别的。”
我明白了他没有明白说出口的话语。
这个魔法是不具有攻击性的。它是将对方使用的魔法以某种形式让其消散的手段。针对的对象是魔法，而不是魔法师。“中和术”这样的名字确实相当符合这个事实。
就像是在咖啡中加牛奶、伴侣或者糖。作用的对象是咖啡，能调淡咖啡的苦味，甚至增加别的味道。不过喝咖啡的人，还是那个喝咖啡的人。魔法就是咖啡的苦味，中立人的魔法则是调味剂，喝咖啡的人则是魔法师。大概应该就是这样子的逻辑。
“这次小丫头要对付的是谁、是什么他你已经明白了吧？”他问道。
我点了点头。“她触犯了禁忌的父亲。”
“一个可悲的大师。他的追求本身没有任何的错误。”他叹了口气，“要对付这位大师，首先你需要知道所罗门魔法的本质。要了解所罗门的魔法的本质，所以就会涉及到这个地方。在这里你能够更加直观的感受奥所罗门魔法的根源。”
他在前面领着路。
忽然我的眼前掠过一道影子。我完全没能看清楚是什么，只见到地上有着焦黑的脚印，空气中还飘散着火花。我浑身一沾，想到了一种神秘的生物——温迪戈。那是一种恶灵，附身在人的身上。这种怪物没人见过，因为看清过它的人都变成了新的温迪戈。温迪戈的最大特点是极其迅速的移动速度，以至于它的脚掌会因为剧烈的摩擦而燃烧。
“温迪戈？”在我前面走着的他停下了脚步，递过来一根树枝。“闭上眼睛，抓着树枝，跟着我走。我把所罗门的真相告诉你。”
“所罗门的魔法召唤出来的魔神，并不是真正的魔神。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不愿意相信，但是魔神确实存在的。或许称他们为恶魔更加恰当一些。我们无法断定神是否存在，但是这种可以被称为恶魔的生物，确实是存在的。你也应该相信了，毕竟刚才独角兽你已经看到过了，没有理由不相信魔神的存在。”
“所罗门的魔法，虽然说起来叫召唤魔法，但是本质还是形态的固定术，是将魔神残留在这个世界的气息固定住的技术。虽然听起来着很简单，但是事实上却是极为危险的。这种魔法不仅仅是通过在我们这个世界固定住魔神的气息，也是通过这种形式，第一次正式地和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建立交流。但是相反的，一旦它们的形态能被固定，也就意味着如果它们像入侵，那就是我们自己给他们打开的道路。要覆灭我们这样的一个社会，轻而易举。”
“所罗门一族是第一批开启了与另一个世界、另一种存在交流的形式的家族。而那个世界，由恶魔们掌管的世界，根本就不屑于我们的世界，因为它们的世界更加广阔。它们通过我们的世界和它们的世界的隔膜薄弱的地方残发出自己的气息，作为对我们的努力的赞赏，也为了来看一看他们眼中的蝼蚁的生活方式。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就是蝼蚁。所以他们不会考虑和蝼蚁争地方。至少现在不会。”
“而那个所谓的‘隔膜’最弱的地方就是这里。强大的魔神是无法通过隔膜的，而相对弱小非常多的 天马、独角兽和一些异兽、怪物则可以来去自如。你现在踩着的地方，每一片的感受好好记住，身体的感受好好记住。要对付那个东西，小丫头的父亲的构成已经很接近‘自然’的状态了。因此他才可以变成云，变成有实体的风。虽然他触犯了禁忌，但是他是目前为止触犯禁忌的人中，危害最低的，他已经几乎完成了了将自己融入整个世界中。”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破除形态固定的话……”
“没错，一旦没法维持形态，他就会消散了，变为纯粹的能量，回归到整个世界中。他也将成为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无法被逮捕的罪人。”
“这样的事情……实际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危害吧？”我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这是在考虑了片刻后给出的答案，作为中立人给出的答案。
“没错。但是，这有损魔法师协会的面子。有损魔法师的名声。本来无论谁做都是可以的。这种程度，甚至找中土的也是可以的。但是却找上了小丫头。为的就是要打击一下所罗门几百年来的在于以世界交流方面的垄断势力。不排除有想抢夺这种权利的可能性。”
“对于这样可爱的小女孩儿，他们也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吗？魔法师真是……”我萌生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等一下，这个想法……难道代代中立人的想法其实就是……
我睁开眼，发现手中根本没有什么树枝。不，不仅仅是树枝，他，龙武也不在眼前。不，我又回到了我在教会中的房间里。独角兽，森林，龙武和他的话语就像是梦境。但是我知道，这绝对不是梦境。
完全还是没能明白他所说的那种“感觉”。完全没有体会到。但是对于中立人的使命，我似乎已经抓住了一条线索，而这条线索通向的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是了，所以才需要一代代的中立人的努力才能办得到这样的事情吧。
我忽然有了一种感觉，准确地说是不安。使我对小丫头的担心。父亲被卷入这样的事，她居然还能冷静的处理，这是不正常的。她正在失去作为少女应该有的那种脆弱。不是说她不应该坚强起来，而是说这种坚强是一种扭曲的坚强，是一种不应该出现在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身上的。
不对，还是有什么东西不对。这种逻辑有哪里不对。
我换上牧师的衣服，套上上身的小披风，往教会外走。一边走一边考虑。
那里不对？
她不应该悲夫这样的重任？她？作为少女的她？作为少女？
对了就是这个！逻辑就是在这里变得奇怪了！
并不应该是她作为少女不应该背负这样的东西。难道说等她成年了就应该背负这样的东西吗？不对！绝对也不应该是这样！作为一个人，作为一个人来说，居然要对自己的父亲动手，这样不是感觉很奇怪么？这也谈不上什么大义灭亲，更加和大义灭亲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的父亲并没有做出任何坏事。
这逻辑很奇怪啊。
根本就不应该这样吧？
追求理想如果也有罪的话，那么世界上没有罪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吧。
我已经确信了，龙武口中所谓的中立人的使命究竟是什么。也明白了，这件事情，对于作为魔法师来说的中立人们不可言传的原因。我已个人的力量也是不够的。二代代中立人积蓄的力量，即便是到了这个时代也没有表现出来。有可能是力量还是很弱，也有可能这股力量被掩藏起来了。我能做的，只有做好我能做的。
也许某一天我也能找到先代中立人们的守护着的东西。
我加快了脚步，往钟楼走着。
小腿胫骨上的肌肉由于我加快了步伐而渐渐有了酸疼的感觉。这酸疼的感觉让我更佳的清醒。
空气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粘稠？嗯，这种感觉确实应该叫做粘稠。呼吸有一点点地困难。
我知道这不是好现象，说不定那个东西已经和少女交上手了。
钟楼就在不远处了，我跑了起来。但是跑了片刻后我发现了一些异样。似乎和钟楼的距离并没有缩短。希望是我的错觉。如果是错觉的话……
我将披风扔在了地上，开始急需跑了可能二十个呼吸。回头看去，去我确确实实已经离那间披风1有相当的距离了，但是眼前的钟楼还是在那个远处。我和钟楼之间的距离仍然是那么长。
魔法么？只是这样的魔法要怎么样才能破除呢？这似乎是和自然、整个世界不相干的东西。幻术吧，如果要给这样的魔法定一个名字，应该是这种感觉。这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要怎么下手才行？
不对，不应该这么考虑。
如果是“和整个世界不相关”的话，那么这种“不相关”本身不就是一种“相关”吗？但是这种相关……这种叫做“不相关”相关是我判断出来的！事了，这是我认为的距离没有变，所以距离就没有变。如果……
我闭上眼，想着眼前就是少女的身边。
等我睁开眼，虽然不是在少女的身边，却也已经在钟楼的背面。
那魔法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蹑手蹑脚地进入了钟楼。
钟楼内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不过我心里担心着少女的情况，无暇去再欣赏这种楼内的景观。
“您半夜来有什么事情吗？”拦住我的去路的是阿斯莫戴。她全副武装着，穿者的不再是西装。她的右肩是牛的头骨做成的护肩，左肩是羊的头骨做成的护肩。胸甲是用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鳞片缝成成的，红色的，被月光撒上了银屑。腰部没有护甲，腹部的肌肉只有最上面个的两块是有些隐约的形状。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有力量的腰部，显得相当的诱人。胯部的护具是同样材质的红色鳞片缝制成的裙甲。裙甲的边缘还缀着一片片刀刃。这意思是即便是这裙甲，掀起来也能作为武器吧。她脚上穿着的是红色的靴子，不知道是用什么生物的红色的硬壳做成的。
她这样全副武装是在戒备着什么吧。
戒备着那东西吗？
“小丫头休息了吗？”我问道。
“她准备了探测的魔法阵，由马尔巴士守卫着，在休息。”
那么从她的答案看来，那就应该不是少女布置下的魔法了。
那么布置下这个魔法的存在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上去看看吗？”我问着在警戒中的魔神，阿斯莫戴点了点头。
我继续往上走。
耳边除了轻微的齿轮转动的声音、我踩在台阶上发出的声音，没有别的声音了。
“来了吗？”
“你果然在这里。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我回答着不知道从周围什么地方传来的声音。他果然在这里。他来这里的目的，果然只有一个。“能直接和你用中文对话，真是幸运。”
“Leemo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能安心了。”
“果然这才是你的目的吧？”我只希望他能明白我所说的话里面包含着什么意思
“你是很聪明的人啊。”哪个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声音，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也还是爱着自己的女儿的啊。”
“用这种办法，不惜削弱所罗门的权威也要保护她嘛。嗯，不，只有没有权威的所罗门才能成为他的容身之处吧。”我肃然很不认可她这样做的方法，但是不代表我能否认他对少女的着想。
但是……
“你想过她希望这样吗？”我问道。“您这样的关心，实她想要的吗？”
“她还太小，不能承受这些东西。”
“难道她长大以后就越能给该承受这些东西吗？”我反问道。
“我……错了吗？”这声音有了犹豫。
“我们都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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