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回来到现在,宫羽天正就没笑过。他为什么回来?他的妻子居然告诉他,他儿子最近经常出入花街柳巷!这可是宫羽世家族规中明令禁止的,别人也就算了,自己的亲儿子居然有了这习气,那不是在坏他九长老的名声吗?而且据说这混小子自从两年前达到觉醒境第三层——生形期巅峰之后,修为无所寸进,自己以武起家,嫡亲儿子却这么不争气,自己好歹也给他倾斜了不少资源。总之,他觉得他宫羽天正这辈子就没这么闹心过。
但是现在,他笑了。虽然弧度不大,却让在座的诸位都有些惊惧。即便是宫羽涯,心头也狠狠抽了两下。
米鸾对宫羽涯的那番劝阻,给了宫羽天正足够的时间冷静自己。“行,我的好儿子诶,咱们家的大文人,我承认我这几年确实逍遥了一些。但你老子我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难道享享福还要你来指指点点?”
“是啊,只是逍遥了那么,一点,而已……”宫羽涯的语气越发怪异。
“但是!”没等宫羽涯继续说下去,宫羽天正便将声音突然提高了许多,整个月鹦堂似乎都震颤了一下。看到被惊住的众人,他微微抿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你这个大文人也不怎么样嘛,你小子在外面吟风弄月,可还愉快啊?老子听说,这个祭酒的俸禄可不少啊,一个月就有一方源晶,也就是整整两千枚,换算一下,一个月就是一件中品法器。你小子,吃老子的用老子的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拿这月俸孝敬过老子啊。还是你自己来说说,源晶都扔到哪去了吧。”
这次,宫羽涯的脸色是真的难看了。这也许,会是真正的百口莫辩。
“侄儿,说话呀!”
“就是啊,一方源晶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你二叔我一个月也就八十枚啊。”
“是啊,一枚源晶换算成白银那就是一千两啊。”
……
两旁的叔伯们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故作急切地地催促着。看着立在堂中的儿子,米鸾不禁有几分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听那些风言风语,还差人告诉自己的丈夫。
宫羽涯的内心有些凉。每次去见殷采菱,源晶十枚或是黄金万两是基础,这是清夫人定的价。而赎出那些签了卖身契的女孩则是看每个人的价值——譬如月霜姑娘这样卖艺不卖身的歌妓,至少是三百枚源晶。没错,清夫人她就是在狮子大开口,她本人对此毫不避讳。对她来说,每个姑娘都有附加价值,她一个都不想放走。而宫羽涯,已经直接或间接赎出了至少六位姑娘,未来还必须赎出四位——这是清夫人对于他赎出殷采菱提出的交易条件之一。就算宫羽涯对此不满,也没有办法,毕竟来清轩这种地方违反族规,又不能动用家族的力量。而且他隐约在清轩感受和父亲的境界相近的气息,当然,只是一种直觉,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份感觉没错。
“怎么,刚从你扔钱的去处回来就忘了?你这一年来,没少往那清轩扔钱吧?老子告诉你,要不是族规明令禁止损害不与宫羽世家利益相冲突的势力,老子今天就亲自去拆了它!”虽然语气越发高亢,但宫羽天正自己都有点脸红。他不去拆是不是因为族规他当然清楚。清轩的确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如果真的去拆了,二长老非剥了他的皮不可。没错,那位掌刑长老和清夫人背后的那位可是缠绵了千年之久呢。
就算二长老会顾及面子明面上不会做什么吧,清夫人背后那位本身也不好惹,二长老的老相好,具体境界不明,但毫无疑问是老牌灵极境强者。清轩只是一个小产业。且不提那位不知为什么,闲的胃疼在这种小地方亲自坐镇,据二长老说,那位的信条可是“财即我命,犯者皆敌”。他宫羽天正可不愿意让老牌强者盯上,就算是散修的老牌强者,他们那些诡秘莫测的底牌也足够宫羽天正喝一壶了。
“好了!”宫羽涯抬起头,将两旁的叔伯姨娘扫视了一遍。
“我的俸禄乃是当年羽王钦定的铁则,我如何使用便是家主也无权过问,我敬各位叔叔伯伯是长辈,言尽于此。”说来也奇怪,即使宫羽涯的修为远低于他们,但他们在被宫羽涯扫视之后却都安静了下来,而且心底生出了莫名退却之意。主座上,宫羽天正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一幕。
“不错,我确实在清轩花了不少的源晶,赎走了不少姑娘……”
“哟哟哟,不愧是大少爷,好生风流。我想,要养这么多美人,怎么说也该有所别院吧。”未及宫羽涯说完,宫羽桂便特意提高了嗓门阴阳怪气道。正坐上的宫羽天正嘴角也露出了一丝冷笑,更不必说两边的诸位了。宫羽菁筠看着母亲的目光略带不满,双手捏紧,片刻后却又无力地松开。宫羽流身体绷紧,似是想说什么,却被姐姐宫羽兰拉住了衣角,用目光阻止。宫羽澜默默低着头……
宫羽涯的面色却没有因为这番话而变得难看,反倒是唇角上扬看向了宫羽桂:“有道是相由心生。我希望二姨娘记住,我宫羽涯赎出来的,都是好人家的姑娘。”两句话看起来确实前言不搭后语,但对宫羽桂来说,意思相当明显,甚至戳中了她心中多年的痛——明明才五十左右,对人极境二层,拥有至少二百四十岁寿命的修士来说,可以说是正当年,但是宫羽桂的样貌却不知为何,比宫羽贤和米鸾显老一些。
宫羽桂背过头,去试图掩盖微微发青的面色,口中还不忘咕哝:“多新鲜,进了那种地方哪个不是烂货……”
“烂货?烂货。烂货!”原本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的宫羽涯在听到宫羽桂的碎碎念后,整个人的气场终于彻底冷了下来:“宫羽桂!父亲纳你为妾、你针对我,我都可以退一步,但是你!不应该在我的面前侮辱她……”
她宫羽桂这一句,便是将殷采菱也骂了进去。对于宫羽涯而言,若是这都可以置若罔闻,那便没什么是不能忍受的了。若是米鸾骂这一句,他倒不会怎样,可宫羽桂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他父亲宫羽天正的妾室罢了,抛开身份不说,光是她那整日搬弄是非、在宫羽天正面前是人背后是鬼、低贱如街头泼妇般的德行,宫羽涯多看她一眼都嫌脏。
对宫羽涯而言,宫羽桂这样的人,莫说是诋毁殷采菱,便是夸赞,也是对殷采菱的一种玷污。
“我……”
“放肆,你就是这样对长辈讲话的?”宫羽涯的语气虽然渐渐激昂,但宫羽天正凭借修为上的绝对压制,只在开口时释放少许威压便阻断了宫羽涯接下来的话。毕竟宫羽桂是自己的女人,同时又是三长老的孙女,即使他与三长老同属九大长老,但自己还是比不上三长老的,无论是资历上还是修为上。若是他再不出面,宫羽桂去三长老面前说上几句,那宫羽天正少不了肝痛。
在宫羽天正的预料中,自己动用一丝灵极境威压便足以让宫羽涯直接跪倒在地,连头都抬不起来。但是,接下来的一幕,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宫羽涯硬生生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宫羽桂,又将目光移向了自己。单是从那眼神中便不难看出宫羽涯内心的愤怒、不甘、敌意,而这一切,都毫不保留地向他宫羽天正激射而来。宫羽涯的确被压制的说不出话了,但这不代表他内心的一切将就此被锁住,他用自己的眼睛发出了前所未见的愤慨。宫羽桂只是被瞄了一眼,现在她的双腿已经在止不住地颤抖了。
“他娘的,反了你个小兔崽子的,老子养你这么多年,就是条狗都不会对老子龇牙,你连个狗都不如。还敢瞪老子,你看整个宫羽世家有几个敢!”宫羽天正扯开了嗓子吼道。那些叔伯们虽说都被惊得不轻,面上那莫名的笑意却不减。米鸾的心更加慌了,终至于直接闭上了眼睛,大有眼不见为净的意味。
宫羽天正这一吼没有让宫羽涯屈服。宫羽涯目光中的那份不屈,反而更甚。强者皆是有大毅力之辈,宫羽涯虽说只是一介书生,但那份粉身碎骨浑不怕的傲气,绝不输任何人。
自从踏入灵极境来,宫羽天正就没有像今天这么生气过——自己的儿子作风不正,不但不认错还与自己抬杠、甚至威胁自己;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居然敢对他瞪眼、讥讽、不服从。今天经历的一切,都在一点一点地剥离他宫羽天正的冷静与理智。现在的他就像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
“好、好、好啊!我的嫡亲儿子啊,哈哈哈哈……”宫羽天正一巴掌拍在了木几上,即使没用一丝的灵力,还是拍断了它。“哼哼。”冷哼两声后,猛地站起,抬起右手朝着宫羽涯射出来一道光,彻底缚住了宫羽涯。
“逆子宫羽涯!你违反族规,常年流连于花街柳巷,败坏族风;不顾祭酒身份,罪加一等;天赋平平,不思进取;藐视长辈,孤高自许。按族规,予以逐出宫羽世家之惩罚,将不再拥有享有羽王赐予的风属性的资格!”
这一刻,整个月鹦堂都安静了。几乎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逐出宫羽世家?长老的儿子、直系子弟宫羽涯要被逐出宫羽世家?即使是直系子弟被逐出世家都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事,更遑论长老亲子。对宫羽世家子弟来说,逐出世家的下场,与直接死去的区别不会太大。
虽然如今月鹦堂上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宫羽天正右手拂过空间戒指,取出了一根微黄的羽毛,羽毛上缠绕着若有若无的王者之意。这便是羽王之羽,剥离宫羽世家族人血脉中的风属性的专用刑具。一旦被羽王之羽剥离了属性,那就意味着这位族人正式被逐出了宫羽世家,而剥离属性的过程也相当痛苦,试想一个凡人的每一根血管都被直接用树皮摩擦,而且是持续摩擦一刻钟,这是何等的残酷。
但是宫羽天正,就是要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驱逐,亲自为儿子行刑。整个堂上没人敢讲什么,几个孩子都被自己的母亲用眼神狠狠警告了一番。但是,所有人的心底都升起了一股彻骨的寒意——宫羽天正,完全当得起“狠”之一字,虎毒尚不食子啊!
宫羽涯被缚住,动弹不得,目光中透着一种不可思议引起的呆滞。自己的父亲,要对自己动手了?开玩笑吧?对,一定是这样,自己可是父亲的儿子啊!
羽王之羽在宫羽天正的灵力灌注之下缓缓上浮,随着宫羽天正的右手指向宫羽涯,羽王之羽也同步喷射出了十多条符文之链,贯穿了宫羽涯的身体,血管直接被用力摩擦的疼痛骤然出现。宫羽涯清楚地感受到,无论是血液里还是灵力中,都正在失去一些东西,身体,越发沉重。
“是真的!宫羽天正,在对自己的儿子动手,在亲手剥离自己儿子的属性!不会的……”宫羽涯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和内心的激荡看向了自己的父亲,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上,有的只是冷漠。随后,不过几秒,宫羽涯的大脑便这非人的疼痛折磨得一片空白。
一刻钟后,羽王之羽又落回了宫羽天正的手中。月鹦堂中,宫羽涯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双目无神,嘴角还挂着晶莹的口水,长发散开。如果此时的宫羽涯穿的是一套女装,那么,他这一副被玩坏的样子绝对能勾起一群禽兽的欲望。
“哼,真是不像样。”宫羽天正轻蔑道,随后又一脸玩味,用灵力将宫羽涯托到了自己的的面前。“算了,好歹父子一场。儿子啊,还认识它吗?”
说罢,脑后又浮现了那轮半月,不过这次,有一只鹦鹉环绕着。那轮半月向远处射去一道清辉,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呜呜”的声音,一只除却颈部、尾巴与四爪外浑身紫毛的灵犬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看在父子一场,我就送你最后一份礼物吧,我送你踏入融灵境。”宫羽涯呆滞的看向了那飘来的灵犬,双眸中的神采渐渐恢复“送我踏入融灵境?小蒙?”一个可怕的场景出现在了宫羽涯的脑海中。
“不!不可以!不要,我不要这份礼啊!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宫羽涯下意识的就想调动灵力。
“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太贫弱,太贫弱”看着声嘶力竭的宫羽涯,宫羽天正笑了:“我记得翰墨院里教过一句话,似乎是叫’长者赐,不可辞’对不对?把整只灵兽封入封灵球可是很少见的呦。”
……
第一缕阳光破出了地平线,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天高云淡,莺飞草长,是个出游的好天气。
宫羽世家的一座偏门外,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年躺在了地上,身体不时抽搐一下。从他隐藏在头发下的口中,不时发出听不出任何情感的声音:“我,融灵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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