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映机投射出的画面变成了一片雪白,断断续续的噪声低鸣着,音量不是很大。身旁的女孩拉了拉我的衣袖,要和我说话。
“你记得吗,这个场景?”她好奇地问我。
当然,我不记得。大脑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过,我的确对这段场景有模糊的熟悉感,感觉记忆变成了一块沉重的木板,在海洋中连续不断的上浮、下沉。
我告诉她我不记得,而且就算想起来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但她使劲摇了摇头,双颊气得发胀。
以前的我一定会对这样的表情感到疑惑,并在心里暗自发笑。但是现在,我觉得她一定有她生气的理由,即便我依旧不知道愤怒为何物。
“不能这么说,‘没有意义’什么的。”她说道,“我记得它,而且很清楚。要是那一天我没有在地下室里听到这段对话的话,也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同意接受实验了。”
我反问“是吗?”,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很害怕,害怕自己会因为做不了事情而被抛弃,真的是怕得不得了。所以啊,我拼命地让爸爸教我魔术,围在他z身边转悠。我也拼命地练习爸爸教给我的魔术,但是总是会失败,一次又一次。”
她垂下头,蹬了蹬自己够不到地面的腿,接着说道:
“我从别人那里听来一句话:‘如果没有能力的话,那就做一个坚强的人,做一个时时刻刻都能露出微笑的人’。所以每一天,每一天,我都在晚上练习微笑。我坐在床上,想着自己失败后失落的样子,用尽全力地让嘴角上扬。”
不知为何,她的手里出现了一只有她半个身子大的布偶。她紧紧地抱住它,把脸埋在了布偶里。
我反问“是吗”,她又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脸还埋在布偶里。
“结果......还是不行。我发现那句话是骗人的。爸爸他们不会因为我在失败后还笑一笑就表扬我,也不会因为我每次都坚持不懈地努力而改变对我的看法。每多一次尝试,只能说明我失败的次数又多了一次。我离他们心目中的那个有天分的孩子的形象,又远了一分。这实在是——太......”
......
突然间,没有等到她说完,眼前那片虚幻的荧幕一下子闪耀起了别样的色彩。那时,我还没注意到,身旁的座位上只剩下了一个玩偶。这时,几个大字浮现出来:
第二幕:魔术师和母亲
紧接着,好像是被剪辑过一般,与标题不连贯的第一个镜头出现。男人和女人黑色的剪影被放置在一个房间中。他们面对面,对视着。二人之间距离不远,但好似隔着一条宽阔的河流。
“我和你说过了,她同意了。”男人形状的黑色剪影说道,“而且她愿意承担一切。你想想吧!如果现在放弃,就相当于是放弃了先辈们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夙愿。就差最后一步了,你为什么还要阻挠呢?”
女人形状的黑色剪影摇了摇头。她的鞋上好像有钉子,把她牢牢固定在了原地。
女人说道:“你根本就没有明白芒子为什么会答应你,池三郎?还不是因为你一次次在她面前露出失望的表情?她太可怜了,我不希望她就这样成为家族的牺牲品!”
“那又如何呢?”男人冷笑道,他双手插兜,跺了跺脚,“她不是牺牲品,只不过是放弃了自己平庸的能力而已。你刚刚说什么?我在她面前露出失望的表情?那再好不过了!这段痛苦的回忆,她也将舍去!最后留下来的,只会是一个完美的魔术师,整个神泉家族的骄傲,还有我引以为荣的女儿。我发我会对她倾注更多的爱,这样你满意了吗?”
女人一手攥住了自己的裙摆,另一只手拽住了男人的领带。她用冷淡却蕴含着巨大悲愤的声音说道:
“你根本就不把她当作你的女儿。你只把她当作一个魔术师。”
“哈,对了!她不是我神泉池三郎的女儿。”男人没有反抗,而是接着说道,“她是整个神泉家族的天之骄子。是‘神泉’的女儿。哈哈哈哈!”
女人似乎放弃了,她松开了拽着领带的手。
紧接着,影像变得断断续续。镜头摇摇晃晃,画面模糊不堪,仿佛被水晕染开来的墨汁一样,简短的剧目在抽象的黑白色调中终结。
真是无聊的闹剧。
我向身旁看去——那布偶不知何时,用毛茸茸的双手,紧紧捂住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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