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后又过去了一个月。
虽然接连发生了很多诡异的事情,但我并不在意,反而十分开心,因为师父这一个月以来都留在竹屋里修养,没有外出过。
我难得能和师父呆在一起这么久,我不大确定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所以每天都倍加珍惜。
“枭炀,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正值一天中阳光最温柔的早晨,我与师父坐在一起品茶,杯中的茶才喝了一半,师父就开口说道。
“师父您请说,徒儿定当慎重考虑。”
她对我的家训很严格,以往这种时候都不能说话。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你马上就十六岁了吧,我想送你去孔兄的学校进修,毕竟他那里...”
“我不要!”
毫不犹豫地,我拍桌子站起,大声的回答道。
下一秒,我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合规矩,便将乘着桌子的双手收回,低下了头。
我一定是做错什么事情了,刚才又变得更错了。
“冷静,枭炀,男孩子应该更沉稳一些。”
师父抬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
“抱歉,师父...可您为何要突然赶我走...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吗?请您说出来,我一定悉心改正。”
“你没有哪里不好,恰恰相反,你一直都很让我省心。”
她重新到了一杯茶,放在我面前。
“一个人,就像这杯中的茶一样,经过流水的冲泡,刚入口是苦的,苦去而甜来,但又要求对时间和火候有严格的把控,浸泡的太久了,就会变得糜烂,最终只留下弊陋的茶叶渣——我是为你好。”
“你向来都表现的很不错,只是偶尔不能掌控好自己的感情——当然这不怪你,原因出自我,我无法教你这方面的东西。因为我自己在这方面就很失败。”
她像是在自嘲一样,抽了抽嘴角。
“我不是要赶你走,也不是要和你断绝关系,只是不希望你被我牵连,你还年轻,不应该背负太多这个年纪不需要的东西。”
“下山之后,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我会常去看你的,虽然说的有点晚,但你一直都是令我骄傲的...弟子。”
我终于获得了她的承认,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我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盯着茶杯中的水纹,一言不发。
*
那日我终究没有妥协。
没有什么理由,仅仅是我不想离开她而已。
我贪心了,犯了“贪”之罪。
而后的几天,她也没有再和我谈论这些事,她还是和往常一样,指导我习武,教我更进一步掌控魔力。
这段时间,孔先生常常会来竹屋,从清晨到黄昏,他和师父闭门一谈就是一天,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和我有关,但他最近常常和师父不欢而散。
孔先生是师父的挚友,他们竟然会出现分歧?
这不是我现在该考虑的事情,因为我又一次和师父一同外出,目标点在天山。
我们的对手是魔物,是我的杀亲仇人
“大叔,您还好吗?请忍着点,我现在就帮您解决。”
我单手按住受伤老农的腿,用短剑将他那被毒液侵蚀的腐肉全部剔出,这种魔物的血具有极高的毒性,他的小腿骨上都已经染上了一层黑色。
此时的天山不再秀丽,最亲近大自然的地方,本应该有着无垢的蓝天,但此时皆以不复存在——天空被一大片黑雾所包裹,黑雾中萦绕着一些火焰色,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一抹蓝色在黑雾中来回穿梭——那是师父,她打开了“湛卢”上封印着的剑意,环绕于她身边的,都是“湛卢”剑的剑气,以及接触就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粉身碎骨的高纯度魔力。这种境界,被称之为“兵墟”。
湛卢剑尊为仁义之剑,是师父最顺手的武器。
我相信师父一定能将大家救回来,就像往常一样。
我抽不开身去帮助师父,也不能去帮,以我的实力,过去也只会是碍手碍脚。我的任务就是扫除山下的少量魔物,并救助受伤的村民。
这里虽然地势偏远,但还是有一些人户在的,就比如像我正背着的老农。
他中毒不浅,仅靠剔肉和上药是不够的,那最多只能缓解一点疼痛,必须截肢或者剔骨。
我将他背靠着一块巨石放下,一边努力平复自己的喘息,一边在脑中回忆手术的步骤。
“娃,你别管我了,快跑吧...咳...大叔活到这个年纪也够中了,你可别为了救我搭上命来。”
朴实的老农带着山里的口音对我说道,不由得让我心头一紧。
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跑掉。
“大叔你放心好了,我们魔导士就是为了干这个而生的,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我一边低头帮他处理伤口,一边说道。
魔导士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普通人,这是师父教给我的第一个道理。
所以我一都对那些自诩正义,大肆宣扬新世界论的“反抗军”充满了厌恶之感。
明明就是些恶贼,自命什么清高。
“娃啊,你是个好——咳啊——咔...啊。”
大叔突然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我身穿的白衣也被他喷的血染红了一大片。
我猛然抬头,发现他的头无力地垂下,用来依靠的巨石已经不见了踪影,现在挂着他身体的是一把剑,一把从他后心穿过的赤红色古剑。
持剑的人被黑雾完全包裹着,看不清长相,但根据那柔美的身体曲线可以分辨出是一个女人。
我的瞳孔瞬间收缩,为什么我完全没有感觉到魔力的存在,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等不及我反应,后脑处便受到了一记重击,身上袭来重重的疼痛感,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
再次醒来时,黑雾已经散了。但天依然是黑色。
我还在天山,而且是在天山山顶。躺在一块简陋的草席之上。
师父背对着我,站在悬崖边上。
“师父。”
我起身,踉踉跄跄地向她走去。
“站住。”
师父轻声说道。
“是我的失职...她是冲着我来的。”
她转过身来,摇头叹气。眼神中再一次露出了那种我最不愿意见到的悲伤。
“您又开了诛仙剑阵?”
我注意到她细白的脖子上又出现了一片灼伤。
短短几个月内,她开启了两次诛仙剑阵,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惩罚——无启之国,北地极寒,无死无生,呵,我竟然会忘了这里,真是讽刺。”
“师父,您在说什么?”
虽然她一生气或者一失落就会说一些难懂的话,大多都用文言文来说的。
无启国,我记得我在《山海经》里看见过这个地名,位于钟山的西侧,长股国的东边,传说那里的国民不会生育,每120年一轮回,永生不灭。
“必须要让你知道了,不能再让你跟着我了。”
师父再一次背过身,解开了华服的束腰。
“师父,这...”
我急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手臂像是吸在眼皮上一样牢靠。
“睁开眼睛吧,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我试探性的睁开了眼,华服被魔力支撑着,并没有完全脱落,只是恰到好处的露出了师父光滑的后背,没有一丝多余的露出。
师父的后背上,有一块赤红色的龙形印迹,像是用颜料画上去的那样规整逼真。
值得注意的是,那条龙长了三只眼。
“这是证明,与魔神交换力量的证明,很丑陋吧。”
师父整理好自己的衣物,淡淡地说道。
“十九岁那年,我和栖息于钟山的魔神做了交易,而付出的代价,是养育我的整个部落。”
“可...”
就算如此,可你依然守护了华夏,从蚩尤之战开始,守护了这个国家数千年。
你依然救了我。
“今天的事态本没有这么严重,本不会出现这么多损失。是我的血脉唤醒了无启国的魔物。是我害死了这些人,我的手上沾满着他们的血。”
她打断了我的话,唤出了湛卢剑,指向我。
我才发现她手中的“湛卢”,和当时刺死老农的剑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湛卢”是青色的,剑意全开时会转变为蓝色,而刺死老农的古剑如火一般赤红。
“我曾害死了我的族人,又险些放出魔神毁掉中原,让贼人的计谋得逞,如今再度让无辜的人遭受苦难,这一切都源自我的贪婪——我从来不是你憧憬的那个英雄,我只是一个自私自利,赎不清罪恶的女人罢了。我是和那些贼人没有任何区别,有数不清的人死在我的剑下,我不配得到你的尊敬。”
“我甚至,不配再用我族人的姓氏。”
一滴清泪从她的脸上滚落,这时我才发现她原来也会悲伤到哭泣。
恶人真的会因此落泪吗?
“你走吧。”
她用剑指着我的额头,说道。
“您认真的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朝她走去,锋刃与我的额头接触,擦出了一道血痕。
“轮不到你来质疑我的决定!”
她用有史以来最高的分贝对我吼道,声音有点沙哑。
我停下了脚步。
“如果这真是您的打算,师父。”
我对她抱拳鞠躬,然后又向她叩了三首,这是拜师礼的步骤,虽然并不完整,在当前的环境条件下只能做到这么多。
“那么如您所愿,徒儿今日起就此别过。”
我忍住泪腺中的冲动向她道别。
下次相见时,我依旧会恪守你曾经的信条,而你...
应该也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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