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第一次遇到格瑞是在警局。
大年夜前天,没人来接他,父母临时加班,说好的游乐场之旅变成了警局半日游。
金熟门熟路地跟来往的各路人马鞠躬敬礼打招呼笑,百无聊赖地画窗户上的雾气,一个大圆五条长线是爸爸,稍微小一点的是妈妈,中间最小的是自己。
幼稚的要死,弄得金自己都想嘲笑自己。
大年夜耶!别的小朋友都出去浪了个轮回了就自己还在警局里等爸妈,超级讽刺的好嘛!
谁会在这个天耐不住寂寞搞事情呢?回家陪陪家人多好?
金还在想着下雪了要和爸爸一起堆雪人,明天要妈妈炸鸡腿吃,要能咬一口下去满嘴鲜油,外焦里嫩的那种,然后他就可以把假装不开心的样子变成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天使,三个人一起再去游乐场拍照,坐过山车,玩射击游戏。
只是一切都是幻想。
绑匪手握人质,吸了毒,神志不清中撕票,然后,引爆了炸弹,最近的两名警察扑过去,以血肉之躯阻止了爆炸的进一步扩大,四人一同死无全尸。
于是世界上又多了两个孤儿,一个叫金,一个叫格瑞。
格瑞的父亲出轨,母亲常年抑郁,人的心理是如此脆弱不堪,偏执到了一定程度便成了疯狂,她开始酗酒,摔打家中一切能够摧毁的东西,疯狂如同精神病患者,进而过度到吸毒,倾家荡产,走投无路之下给父亲下了药,从黑市买了炸药准备一了百了。
格瑞当时在外地读大学,警校,全国知名的那种,听到这件事时是在审讯室做笔录,门外有个金发小男孩一直盯着他看。
金父母的同事告诉他,那是金,你母亲炸死的警察的孩子,今年13岁,读初二。
他十八岁的生日刚过,身上还残余着少年特有的青涩。
格瑞高考是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进的学校,还是当时的理科状元,身上光环无数,殊不知其后隐藏了多少心酸与苦累。
原本以为终于脱离了母亲的殴打和父亲漠不关心,殊不知千里迢迢一次回家,看到的竟是这样的残局。
他走到金面前,蹲下身,想去触摸他的脸颊,却止于面前一厘米。
金是那样的纯粹,他的眼睛很明显是哭肿过,泪痕未消,眼角微红,嗓音还是沙哑的,但是这样的金,却还在问格瑞:“大哥哥,你很伤心吗?”
“要笑一笑哦?笑一笑,爸爸妈妈才会开心呢。”
滞涩在喉管里的悲伤变成了肿瘤的养料,浇灌出愧疚的果实,阻碍神经向身体输送生命的信号。
格瑞听到了自己干涩的声音,嘶哑难耐:“我可以……照顾他吗?”
自此以后,金与格瑞一同生活。
父母没有就给格瑞遗产,实际上,若不是母亲死后法律规定其债务自行取消,格瑞怕是根本偿还不起如此大的一笔金钱。
金的父母也是两袖清风,两家人都不富裕。
格瑞退学了,重新读了个师范,申请了贫困生,半工半读。
必须如此,金也要上学,他还在长身体,什么都不能落下。
金真的很崇拜格瑞。
格瑞太厉害了,金想不到他到底是如何撑起这一个家的。
他干过很多事情,刷盘子,替人看场,打架,一天接三份活计,每每深夜回来身上总有仿佛永远消不掉的淤青,倒下便睡。
伙食的质量难以保证,格瑞宁可不吃早饭晚饭,中午蹭打工点的免费餐,也要让金能够每周吃上肉,每天都有水果,荤素搭配决不能营养不良。
格瑞睁眼便要面对今天,明天,接下来的一周,一个月,如何赚钱,如何维持生命,想破脑袋,恨不得一分掰成八辦来花。
即便是这样艰难地生活着,格瑞仍以全校第一的成绩毕业,并迅速找到了工作。
就是金所就读的重点。
要说金恨不恨格瑞,再怎么说,都是会有点的。
因为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人,他失去了这辈子赋予了他生命的,亲人。
只是金足够懂事,他的父母足够善良,十三年的教育以来他们都在以自身行动告诉金:“不要怨恨任何人,你的一切行为都应由你自己负责,没有人有义务为你承担生命。”
金听懂了,也听明白了。
他真的打心里仰慕格瑞,仰慕他拥有如此才华和智慧,是他这极端的人生里所能见到的登峰造极的聪颖。
他的关心如雨润无声,他深沉的宠爱和愧疚交织成对金无尽的纵容,他用了全力来扮演一个长辈应有的角色,虽然因为年龄与见识的不足,这种威严并未得以体现。
要成为格瑞这样的人。
成为这样强大,帅气的人。
这是金无时无刻不在许下的愿望。
感情的变质源于青春期的一次躁动。
他在睡梦里惊慌失措,于现实迷惘茫然。
他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的?
他所期盼的到底是什么?
一直以来格瑞都站在金所不能及的领域,那里离他太过遥远也太过陌生,那是一片属于强者的世界。
而金无法与他比肩。
“啪滋…”轻微的电流声。
头顶的白炽灯连个预告都没有就突然罢工。
金听到格瑞叹了口气,疲倦和无奈咕噜咕噜灌满了他用神经烤制的大缸,几乎从边缘溢满出去。
“先回去吧。”他伸手在金的肩膀上按了按,稍稍用了点力,好像还捏了捏。
金坐在原地半天不动,那点力度从左肩开始,一路极不安分地顺着血管经络四处攀爬,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了半边身子。
格瑞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整理公文包,考试试卷和没改完的作业放到最显眼的地方,看样子是准备让嘉德罗斯代劳了。
金慢慢吞吞地把一摞写满了公式步骤的纸折吧折吧塞进校服裤兜里,出椅子的时候心不在焉跘了腿,单脚向前跳了好几步还没稳住身子,右手胡乱挥了半天还打到了桌子,生疼。
格瑞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他的肩膀,金捂着手小口地抽气。
格瑞皱着眉头用手电照了半天,自带的冷光下皮肤一律惨白得仿佛贞子附体,看不清楚伤的怎么样,有没有肿,红肯定是红了,一大片都是变色的。
格瑞把自己的大衣披在金身上,拎过他的包单肩背好,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了,公用钥匙插在门朝内的锁眼上,格瑞锁好门,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说真的大衣大了不少,金不用伸袖子,扣好纽扣还宽松的富裕,但是把领子立起来能遮住半边脸。G城夜里风大,还冷,金每每回家都能被冻成个焉了叶子的萝卜干,这次躲在格瑞的庇护下愣是享受了一把皇帝待遇。
他偷偷抬头看格瑞的脸,从金的视角一缕垂发将男人的表情挡的严严实实,隐约能看到嘴角的弧度,是向下的。
出了门金才发现不是他们办公室一个停电,整片校园连带着向外延伸直至视线尽头都是一片整整齐齐的黑,好像电路们已经约定好了集体罢工闹十月革命,立志推翻二十四小时工作制,打倒人类无良黑心商。
格瑞极轻的啧了一声。
校门外过两条街就有个不大的居民区,已经有人站在小区门口跟居委会理论了,两个人站在路边听了一会,基本知道了是市中心挖地铁把线路给切了,现在正在抢修,起码一天一夜没电。
金拉了拉格瑞的衣角,然后去握他的手。
男人的手指略有些凉意,本来嘛,这个天还把衣服给了金,在外面走了有个五六分钟了能不凉嘛。
但格瑞的手心是暖的,像早上给金准备的洗脸水,恰到好处传导了满身满心的温度。
轻轨停运,这个点已经没公交了,他们家离得不算近,走路回去要快半个多小时,等到了家已经凌晨出头了。
热水器不烧水,格瑞本想着让金就着水壶里的水擦两把,等来电了再冲澡。
金没答应,嫌自己三天不洗前两天又被雷狮拉去打了球出了一身汗,仗着年轻火气旺硬是冲了个凉,用毛巾胡乱抹了抹水套上衣服抖抖嗦嗦地就往被子里冲。
水肯定没擦干净,格瑞哭笑不得地看着金冻的直哆嗦,又拿了自己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金埋了半张脸在枕头里,格瑞的手指穿过发丝,磨蹭着头皮的感觉太过强烈,顺着后颈,脊背,电流窜过神经末梢,金咬着嘴唇,想尽办法忽视那种奇怪的触感。
他感觉到格瑞的视线一直锁定在自己的后背上,目光里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温柔,还有连格瑞自己都不自知的愧疚。
他不恨格瑞,但格瑞放不过自己。
他不敢向格瑞吐露自己的感情,甚至不敢透露出一丝一毫超乎对于兄长的亲近。
他害怕格瑞因此惊慌失措,会认为这种扭曲的爱恋是否是因为自己的失职。
说到底,同性恋这一群体,仍是不被世俗接受的小众。
届时他们该如何相处?格瑞又会如何看待自己?金不敢想,也无法想象那种场景。
他接受不了格瑞任何可能的疏远,异样。
他爱他,胜过一切。
过了大约五分钟,或者十分钟吧,格瑞起身,帮金拉好了被子,掖好被角,确定没有缝隙。他在门口等待了片刻,低沉的语气里有一丝犹豫:“金……明天我要去外省做交流研讨,一个星期……生活费我放在桌子上,有什么要紧的事去找凯莉……好好照顾自己。”
金没有回答。
格瑞等不到回应,猜测金已经睡了,轻轻关上门。
少年在黑夜里抬起头,嘟着嘴,在床上打了个滚。
这一夜他本有困意,任谁熬了这么久再怎么骨骼惊奇迟早也是会困的,奈何一整夜里金都睡得不踏实,纷杂混乱的梦境里童年与少年的时光片段走马灯一样簌簌飞过,负责剪辑的人肯定是个萌新,机器差技术渣,闹得金头昏脑胀,梦境和现实融合成一大团粘粘稠稠的浆糊,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格瑞真的不在了,衣柜里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都带走了,金起床的时候打了好几个喷嚏,喉咙有点疼,还有点干哑,估计是熬夜熬多了扁桃体撑不住。
他寻思着多喝点水应该就能好,格瑞不在,懒得吃早饭,索性到了学校就直接趴下了。
睡了一半有人敲桌子,金朦朦胧胧地抬头就看到凯莉从他这边的走道走过去,这会儿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发如飞瀑,正在发昨天画的历史思维导图。
金打了个呵欠,贴着桌子的那半边脸极不对称地发着烫,应该是睡红了,用手摸摸还有点不怎么明显的印子,他拿起水杯灌了几口水,就听到下课铃响了起来。
凯佬人还是蛮好的居然让他睡了一节课。
金拿着卷子没啥精神地跟嘉德罗斯聊天。
少年飞给他一个白眼:“这次班上一半的人中午要去她办公室重画,名单贴后面黑板上了,这节课她干脆给我们自主复习又不讲内容,不叫你起来也行,反正你历史稳定前十嘛。”
金默默竖起自己的思维导图:“前十画的,观摩观摩?”
嘉德罗斯凑过去一看差点笑岔气。
好家伙新航路开辟在二次工业革命后,沙俄十月革命导致了一战爆发,中国抗日一路抗到了北欧顺便狠涮了一把希特勒,凯莉画了个晕倒的小人在左下角,附话:“亲,请不要创造历史。”
笑完了少年看着金没精打采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句:“我说你真的没事吧?”
他伸手去摸金的额头。
不算烫。
然后开始捏他脸。
“大概……”金挥了挥手把嘉德罗斯作妖的手打开,慢慢地又把头低了下去。
相思病,好不了了。
中午的时候他拜托安迷修给自己带门口的黄焖鸡,吃了一半觉得胃疼的难受,剩下大半碗全给倒了又觉得浪费的不行,自己都心疼,干脆当成晚饭,压根没想过吃凉的胃会更难受。
午休的时候他去找凯莉,班上的男生女生普遍有点怕这个历史老师,人漂亮也不凶,就是觉得挺厉害,做事雷厉风行。
凯莉点着金的脑袋语气里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感叹:“你说你这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吗?晚上都不睡觉的?”
金一边小鸡啄米点头一边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眼角发红。
凯莉还是心软,大手一挥让他回去午睡,思维导图抽时间跟她面对面口述就行。
“这两天真不用去我家住?”凯莉在金出办公室之前拉住他。
金想了想,特别乖地冲她笑笑:“我十八啦小姐姐。”
十八了,成年了,在法律上已经是公民身份了,无论做什么,都需要自己负责了。
也是能够恋爱的年纪了。
只可惜他想爱的人不怎么爱他。
下午仍是昏昏沉沉的度日子。
每周一次的体育课雷狮破天荒没去打球,说天太冷了手都是僵的,昨天晚上一下子没接稳戳球上了现在中指是肿的不好打。
金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顺便听他和安迷修嘉德罗斯聊天,听到隔壁班有人因为肺结核停课,全班都要做什么BT,一个月不能吃激素食品。
然后突然没了声音。
金莫名其妙地睁眼,发现三个人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你要不真的回去休息两天?”安迷修有点担心。
金不想回去,于是装作自己耳聋眼瞎。
雷狮冷着眼,响指示意,嘉德罗斯心领神会,一路小跑去办公室请假,其余俩身高腿长一米八的架起金把他强行拖出校门,一路上金都在哀嚎他们这是专制独裁。
“小爷我就专制了有本事你闹革命啊?”雷狮微笑,手臂发力,肌肉纹路明显。
金秒怂。
这个点公交上人不多,金很轻松地找个了座位,明明是硬到膈应背的硬座,金愣是缩着身体睡得不省人事,等司机到了终点站叫他起来的时候还是一副活在梦里的样子,下了车发现一路硬是坐到了人迹罕至的城乡结合部,只能等着司机下一班再坐回去。
金真的不想回家。
格瑞不在,没人给他整理衣服做晚饭,提醒他作业不要写太晚早点睡,其实哪儿都一样。
往往一个能被称作家的地方,里面都有一个我们最在乎的人。
而往往我们会驻足于某地,仅仅是因为那人的存在。
在路上白白耗了两个小时,回去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金打开冰箱寻思着找找能有什么充当晚饭的,奈何他和格瑞两个人都不是什么会做饭的人,格瑞还能炒俩小菜,金自己就是个水煮蛋的地步,于是冰箱里空的让人伤心。
他翻了半天从里格找出前几天吃剩的饺子,觉得现在无论是往喉咙眼里塞点什么他都觉得难受的要命,胃一直在疼,太阳穴突突得跳。
热水壶里的水是金最讨厌的那种温凉,喝下去什么感觉都没有像是吞了一团空气。
他去找体温计,夹在胳肢窝底下,颓然坐在沙发上看广告。
他有好几年没开电视了,两个人都忙没时间,也没买无线网络,自带的频道恨不得广告时间和节目一样长,颇有几分垂帘听政的慈禧行为。
39度2,低烧。
金起身去翻药箱。
格瑞买了全套的家庭用药,从感冒到鼻炎胶囊颗粒糖浆什么都有,生怕金弄丢了说明书或者是懒得看还特意把用法写在了包装盒上。
金挑挑拣拣,找了退烧药,拿出来的时候手臂一带,不知道从哪儿掉出来一个小本本,黑皮包装,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老师笔记本。
金捡起来翻了两位发现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起来的日记本,也没个遮掩,反正格瑞从来不动他东西。
他就着温水把药吞了,躺在床上翻日记,一边等着睡意来临。
最开始几篇应该是刚刚和格瑞一起生活的时候,满满的全是小孩子心里的纠结和故作镇定。
生活记事偏多,比如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格瑞买新衣服啦,他身上又有伤啦。
之后就变得有指向性多了。
格瑞今天笑了一下。
格瑞夸我考的好。
格瑞回来晚了,好像特别累的样子。
金看的很细。
他不是个有毅力的人,日记记得也没什么规律,断断续续竟然也延续了五年。
直到高三下学期,生活和学业让他彻底忘了这回事。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大部分都是格瑞,他今天过的怎么样,有没有不开心。
若不是这日记提醒金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对于男人的注意竟然已经到了事无具靡的程度。
细水长流的感情发源于生活里的点点滴滴,当那人的一举一动都成了扣动你心弦的震颤,大概爱也不远了。
最后一篇日记只有一句话。
金●●格瑞。
中间的字迹经过了多次涂抹,已经看不清了。
金挣扎着爬下床,从书包里翻出笔,本着一颗不知道什么态度的心,在底下加上了喜欢。
想了想,划掉,改成爱。
写完后他满意地爬回床,药物作用下的睡意来的凶猛,如同潮水一般拍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眼前陡然陷入黑暗。
身体仿佛沉入深海,粘稠冰冷的海水裹缠着全身,紧紧缚住他的四肢,动弹不得。
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软绵绵的任人宰割,唯有额头一点滚烫的温度,烧的金浑浑噩噩。
耳边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静默里一点蚊蝇的嗡鸣回响在耳边,逐渐清晰,愈来愈响亮,金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仔细辨别,竟然是格瑞的声音。
果然是烧迷糊了。
格瑞怎么会在?
可是真的有人抱起他的身子,帮他穿衣服,用湿毛巾擦脸。
金努力地想睁眼,眼皮渴睡般挣扎了两下,未果。
似乎是被人背起来了,有点一颠一颠的。
冷风糊了满脸的乱发,金一个激灵,大脑竟清醒了几分。
是格瑞,确实是他。
金平白无故觉得委屈。
你不在,我就生病了,不想吃饭,睡觉也睡不安稳。
他把脸埋进格瑞的颈窝,感受着男人身上的热度,发丝滑落在他的面颊,一点点的痒。
“唔……”金无意识地呻吟着。
“忍着点,现在没车,很快就到医院了。”格瑞的声音有点喘。
也是啦,背着我走了这么久。
他还是有点重的。
男人的肩膀宽厚,托着自己的手结实有力。
他不辞辛劳万里回家,只是为了自己。
有一点点的喜悦,忽视不掉,像嘉德罗斯给自己的甘草糖,只有一点点的甜,慢慢的却浓郁成满腔清爽的味道。
做皮试打点滴也没那么疼,金是真的烧过了头,针扎皮肤的感觉也仅仅是蚊虫叮咬的刺痛。
他躺在病床上,一场又一场的梦,鬼压床似的压的他浑身无法动弹。
但每一次大汗淋漓苏醒的时候,总有一只握住自己的手,指尖微凉,掌心滚烫。
再清醒时窗外还是黑的。
金懵逼着一张脸,看着单人病房的白墙壁,半天没回过神。
格瑞提着保温盒走进病房,神情很明显的带着恼怒。
金先是躲了躲,后来又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支撑着他的脊梁骨,理直气壮地看着格瑞,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全是无辜。
格瑞原本是想生气的,现在看来指责的话在嘴边千回百转了十八个弯还是被吞了回去,于是伸手揉了揉金的头发:“我就一天不在你就能把自己弄成肺炎……真是……嘉德罗斯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金舒服的眯着眼,头顶的力度让人安心:“那你就回来啦?交流研讨呢?”
“我把稿子给了紫堂幻,让他帮我发言。”格瑞打开保温杯,端出来鸡丝青菜粥,还冒着热气,“饿不饿?先吃点东西?”
“!”金是真的饿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没怎么吃东西,现在稀里哗啦吃的不抬头。
格瑞用额头试了试他脸颊的温度,高烧退了,还有点余温。金的脸红红的,喝粥的动作慢了些。
肺炎要打半个月的针,金想回去接着上课,马上就期末考了不能调课,结果格瑞不由分说办了住院手续:“你这个状态在学校和在这里有什么区别?”
金抽了抽鼻子:“那我要是高考没考好格瑞你养我啊?”
男人语气自然,抖坐了一夜满是褶皱的大衣:“养,当然养。养你一辈子。”
金被他突如其来一句无形撩了个通透,耳根烫的吓人。
他看着格瑞的表情觉得不太对,仔细瞅了瞅才发现格瑞眼皮是双的。
格瑞熬夜从来都不会有黑眼圈,只是内双的眼睛会变成外双。
金看表,台式的没有日期,又去摸格瑞的手机,一看已经过了一天了。
“……格瑞?”金不确定地看他,“你一天没睡?”
男人摇了摇头,指了指椅子:“眯了一小会儿。”
“……”金不知道还说什么。
他挪了挪身子,然后对着格瑞充满期待地拍另一边的床。
格瑞踟蹰了一会儿,金拍的更用力了。
最终格瑞还是屈服于金的邀请,合衣跟他躺在一起,手自然地揽过金的肩膀,让他的脸对着自己的胸口。
金抱住格瑞的腰,两人的身体贴的紧密。
耳边是男人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格瑞抚摸着金的发顶,语气若无其事:“回来看到你躺在床上手里还拿个本子,居然这都能睡着,你是真的不知道注意身体吗?”
金原本嘿嘿嘿的笑,听到本子突然哽住了。
格瑞看过吗?
应该不会吧?
他不是从来不动我的东西的吗?
于是默默地把脸埋的更深。
格瑞把他拉起来:“别闷坏了。”
金没办法直视他,眼神躲躲闪闪。
男人仍是慢条斯理的。
他很喜欢金的头发,柔软蓬松,爱不释手。
气氛僵硬。
金觉得格瑞似乎是想他先开口,但自己又能说些什么?
我爱你?
不不不太直白了。
我们有没有可能成为更亲密的关系?
亲密的关系很多呀不止恋人一个!
啊啊啊啊啊到底要怎么说?
“那个…格瑞?”金终于是豁出去了什么都不管了。
“嗯?”鼻音很重,沉但不哑,端的是撩死人不偿命。
“你说会养我一辈子是真的吗?”
“是真的。”语气里的漫不经心听起来却不怎么像开玩笑。
“那……要是我高考考的好,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就一个?”
“……可以啊。”金明显听到格瑞的声音里带了些笑意。
“必须答应哦?无论是什么要求?”金说的天真。
格瑞是真的笑了,他俯了俯身,将金抱了满怀:“无论是什么要求。”
“现在睡觉,小男孩。”
他用食指轻轻敲了敲金的额头。
“好!”
金扑了过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格瑞就不能拒绝了哦?
后悔也不行,再怎么烦他讨厌他也必须守约!
如果是这样的话。
金偷偷地看格瑞。
男人关了灯,万千星辰穿越了数十万光年的距离,将光芒撒在神明的身上。
这是他所憧憬的人。
要把数学考好,凯莉的思维导图也要认真做完。
金这么想着。
如果想要达成目标的话。
先从不被老师留堂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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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经历的都是我的学校真事儿没跑了,数学踩着及格线过,一天之内地理历史轮番写,好在我能偷偷翻书[不你]。
肺结核是我闺蜜那个班,最近又回去一个,班上感冒了一堆,我前后左右全是在吸鼻子的就我一个人顽强地抵御住了……
可是我没有格瑞这样的男朋友[哭晕在厕所]。
天辣我真的好喜欢写他们的日常可以不要文笔只管剧情剧情这么傻吊大家还能喜欢真的是抬举我了![猛虎扑地下跪]
不要脸地求回复求长评!就算是批评吐槽我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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