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战斗打响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城中的存粮,也已经消耗了一小半。
这是在早有预料坚壁清野,并且就近转移存粮的情况下得到的结果。若是没有那些计策与手段,此刻的云城恐怕已经接近弹尽粮绝了。
这是正常的现象,云城人口密度极大,平日里所囤积的粮食虽然数目惊人,但云城的人口同样惊人,即使是以前的全部存粮差不多也就够城中人一个月的开销。
幸而这并非最大的问题,或者说对于这次的战斗来说不算问题。无论战斗方面是否取得了好的结果,至少在粮食的问题上,西夏军面临着比云城守军更为险峻的挑战。
西夏军在粮食储备本来就算不得多的情况下,以数倍于云城守军的兵力攻城。存粮基本是从沿线城镇中夺取而来。在这样的情况下,西夏军的粮食存储地三番五次的被崇王带兵袭击,虽然并非每次都成功,但对于奔袭千里的屠城之军来说,哪怕一次的成功都意味着一次重大的打击。
事实上,西夏军的粮食已经不多了。
所以说,如果按照眼下的形势继续下去。只要云城将士一心,都愿意为家国献出自己的性命的话,就能够撑过这场战争。
当然,仅仅是能撑过罢了。而且,就算这样撑过去了,云朝也会元气大损。
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
话虽如此,西夏军的军队内部的情势似乎发生了变化。西夏军本来就有着云城守军数倍的军力,而且单兵个体战力又远胜于云城守军。单纯的攻城并不能发挥出西夏军的绝对优势。只是碍于西夏军本身存在的某些问题,他们只能完成一些单纯机械的攻城任务,所以在行动方针容易看破的情况下,云城守军坚持了下来。
但最近,西夏军内部似乎完成了某种变化,变成了由一人带领多人的小团体进攻方式,他们的战略在一夜之间突然改变了。不再那么死板僵硬,而是带有战略性,目的性的灵活进攻。
譬如说,此刻西夏军正在进行的围城。
在兵力数倍于敌军的情况下,围城几乎是最能消磨敌军意志的战术手段。这种方法拼的不仅仅是能力,还有意志。
值得庆幸的是,在营救崇王的活动结束后,李念就将信送到了城中。
事实上,守城军的情绪空前的高涨。原因在于云景帝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间竟然来伤兵营看了将士们四次。
那可是,皇帝。
一国之君竟然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距离战场这么近的地方,感动之余,将士们中也有人壮着胆子恭敬地下跪请云景帝回去。
云景帝当时就笑呵呵的答应了。
第二天继续来。
其实,云景帝的第四次到来是最为振奋人心的。
第二十五天,深夜。
西城门失守,敌军涌入。
突围而入的敌人们,将屠刀残忍地伸向了伤兵营。这群陷入某种疯狂的漩涡的西夏人表情扭曲,眼神迷离,唯独握刀的手无比坚定。
那时候刘依依也在伤兵营。
此时的清倌人已然熟悉了伤兵营中的种种流程,人们也都知道了她的身份。当她的身份曝光的时候,将士们的反应真真是,一言难尽。
也就是在那时,当伤兵营的头领找她谈话后,她才知道自己得不到任何优待的原因是来自于崇王府中某位先生的授意。
是给自己写信的那人吗?
她有点想笑。
谢谢,她在心中很轻很轻的说了声。
随后继续投入到工作中,这个过程中,即使她的双手沾满了血,衣服上也全是血污,但她的心灵从未如此纯净过。
她觉得自己隐约间触碰到了什么,但她一时之间没法说清楚。这使得她始终处于
一直到了此刻,屠刀降临的那一刻。
首先传到刘依依耳中的,是一声雷霆般的战吼。
“竖子尔敢!”
她能辨别出这道声音的主人,是她前两天照顾过的一位大胡子伤兵,虽然挂有官职,但伤兵们大多没大没小地叫他老胡。虽然如此,她却不好意思,只叫他胡统领。
此刻听着胡统领的怒吼,她心中陡然一惊,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微皱眉头,仍是继续救助着眼前的伤兵。
这位伤兵还有意识,只是左臂断了而已,不能放弃对他的救援。
忽然间,刘依依感觉气氛发生了变化,
肃杀的气息混在浑浊的空气中汹涌而来,她微微嗅到了身后有血的气息,但她来不及做出反应。
伤兵猛地动了起来。他用只剩下上臂的左肢挥开了刘依依。还未包扎好的左臂顿时在空气留下了一连串的血珠。伤兵咬着牙将右手伸向腰间,打算拔出长刀。
但可惜的是,他的动作慢了点。
是因为受伤了吗?
这一点无从得知。
西夏士兵的屠刀落下了,一道狰狞的伤口在伤兵的胸口裂开。伤兵摇摇晃晃的抓住西夏士兵的刀刃,怒喝着将他连人带刀推倒在地。
刀刃贯穿了伤兵的小腹,伤兵的呼吸顿时变得艰难,但他挣扎着回头,露出了浸泡着血液的笑脸。
“依依,姑娘,快,跑。”
血泡从伤兵的嘴中溢出,神采也逐渐从他的眼中淡去。
他很快就死了。
但刘依依没有逃跑,她挣扎着拔出头顶别着的簪子,狠狠地扎在了西夏士兵的身上。在血花绽放的同时,西夏士兵大吼一声,狠狠地将她打飞出去。
也就是此时,更多的云城守军出现在了伤兵营中,将西夏士兵击退了出去。
事情了结后,头领特地来看望他,带着军医来检查伤情。随军医生检查后得出的结论是,并无大碍,这让头领松了口气。
临走时,头领是这样说的。
“依依姑娘你最近,尽量减少来这里的次数。先生来信说,最近西夏军可能会加大进攻力度,而且说不定要采取一些策略了。”
说这话的时候,头领的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他的眼神中杀机频现,宛若野兽瞳仁中残忍的凶光。
刘依依低下头,没有回话。
头领也就没再多说,离开了此地。
刘依依回到凤鸣楼时,天色已晚。
黑沉沉的天空似乎比平日更低了几分,几颗残星可怜的挂着。月亮躲在重重叠叠难以看清的云雾之后,只露出几缕清淡的月光。朦胧地从云雾中扭曲而出,挣扎着想要照亮前路。
刘依依倚着楼台,怅然若失。
次日,刘依依比平日去的要晚一些,实在是因为昨晚她久违的辗转难眠,天亮时分才陷入梦乡。
一早起来,她边和李妈妈打了招呼,匆匆跑出了凤鸣楼。多亏李妈妈对她是真心当做女儿来养。
换做别人,自己名下的头牌姑娘每日自己往危险中冲去,怕是早就严令禁止,剥夺她的人身自由了。
可李妈妈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
究其原因,可能也只是那天两人谈了谈心。
“依依啊,你真的要这样下去吗?不是说你这样不好,但是很危险啊。”
“李妈妈,我觉得这才是我存在的意义所在。”
李妈妈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刘依依的人之一了,她看着这个姑娘一步步长大成人,看着她从一个青涩的姑娘成长为如今的云城之花。
当然,也看着她日渐迷茫,一日一日的陷入自我怀疑的深渊。
这些,李妈妈都无能为力。
可今日,自己姑娘的眼中却充满了一种可以读作希望的光芒,温暖明亮。并不是那种岁月静好的安然,而是在血污中翻腾而出的,在恐惧和憎恶中依然保持自我,相信美好的强大。
李妈妈盯着刘依依看了许久,展颜一笑。
“长大了,就要对自己负责了。去吧姑娘。”
刘依依看着李妈妈。眼中闪烁着泪光,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刘依依到达了伤兵营,忽然发现气氛不太对。她抬起头,看到了那位站在最高处的人。
那个人她刚刚认识不久,但却早就听说。
云景帝,云佶。
她和云景帝对视一眼,立刻下跪请安。
云景帝露出了笑容,亲自扶起了刘依依。
他对她很有好感,尤其是听说了她昨日的事迹之后。更何况,这个谁都觉得不会再来的姑娘竟然又来了,这一点真的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这是个好姑娘。
“刘姑娘辛苦了,这次你也很勇敢。”
云景帝终究没有多说,也无需多言。他只是昂起头,看着营中将士开口。
“朕今天来,是怕你们怕。但朕仔细想了想,不怕才是不对的。”
“怕是好事。怕了才能全力以赴。眼下的局面......”
云景帝的演说持续了很久。
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激励将士们。其实,他本人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一种激励。昨天伤兵营才刚刚被攻破,今天皇帝就敢出现在这里。这是对将士们的信任,也是对将士们的鼓励。
无论发生什么,朕都与你们同在。
云景帝结束了演讲。心中升起一抹悔意的同时,也燃起了一撮火焰。
须臾之间。
心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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