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吗？”
没头没脑的，陈俊问出了这么一句。
大约是善解人意的缘故，家里一大帮子人都出去逛街了——就留下了陈俊和陈晓珊。
“你指什么事？”
陈晓珊露出疑惑的表情，看向陈俊。
“三千年前我让你带着军团去赴死的事。”
陈俊没有回头，背对着陈晓珊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
“……你，果然知道吗？”
陈晓珊微微抿了下嘴巴。
“嗯。”
陈俊依旧没有回头——他将视线投向了影子城内的人造太阳，眯起眼睛。
“……是林雪妈妈说的吗？”
林雪，帝国的预言之神，号称前知十二万年（旧帝国崩溃直到现在），后知五百年（预言能力的上限）的女孩。
如果是她的指示的话，让自己去死也无可厚非吧——因为，那一定，是能够给帝国带来更大的利益的选择。
“……是，也不是。”
陈俊闭上双眼，最终还是选择安稳地转过身来，用那万年不变的黑色双眸直视着陈晓珊。
“……”
陈晓珊也毫不避让地望向自己的父亲，等待对方的解释。
“林雪给出了选择，而我选择了让你去死。”
终于，在良久的沉默之后，陈俊还是开口了，说出了自己隐瞒了整整三千年的事实。
“……”
微微张开的小嘴——果然，陈晓珊还是感到有些惊讶。
“因为你最适合——我有那么多女儿，只有你适合。”
陈俊坦诚了自己的想法。
“晓雪——她有预言能力，知道此去是送死，不但不能让她去，我们还得封住她的口。”
预言之神的女儿，自然有着预言的能力。
“晓冰——我们从没有给半星域神半虚空生物复活过，所以不够稳妥。”
夜之女神的女儿，因为血统高贵而难以复活。
“晓珊——她的思维太跳脱，而且当时在‘时间’这个概念的干涉下，林雪没法很好地观测。”
时间之神的女儿，因为其能力会使预言失准，所以依旧不能选择。
“而小泡泡——当时正处在某个生长的关键期，再加上希灵主机的复活也很困难……”
影子城最高希灵主机，泡泡的女儿，也不在合适人选之内。
“……作为父辈的我们，失败的话会带来太大的舆论了——而潘多拉和维斯卡，则因为在诞生时‘自我分裂’和‘自相残杀’的概念，我认为面对那个‘自伤自灭之神’有危险，也给否决了。”
事实证明这是很对的，后来祭礼在影子城大闹的时候，无论那两位萝莉将军的武器多暴力，都没能对祭礼造成半点伤害，相反祭礼随手的神力攻击就是一路火花带闪电的。
“说了这么多……”
陈晓珊深深地叹了口气，打断了陈俊逐渐变为嘟囔的坦白。
“也就只有没有预言能力，好复活，没有时间能力，当时闲着没事的我，才能去千里送死了？”
几乎是磨着牙说出这句话的。
——“半虚空生物半希灵使徒贼好复活这一点就是你的入选理由了。”
这句话陈俊瞅着没敢说，怕晓珊咬他——就晓珊这饭量，他怕不是不够塞牙缝的。
不过这也被证实了是正确的，毕竟就连在自身死后，陈晓珊本应自动触发的“召唤星球要塞并重生”技能都因为对方的“概念”被封锁了发动——因为将军级或皇帝级的希灵使徒化身为星球要塞的第一个行为，就是将自己原本的身体打成信息，再重组为星球……
不过，即使没能成功发动，陈晓珊也被从死神的怀抱里拉了回来。
毕竟与希灵大量的自爆科技相应的，是希灵强大的复活技术——尤其，是对希灵使徒的复活技术。
“……”
“……”
两人沉默了很久，久到外边扒着门听八卦的众人都等不及了。
“你还是没有说吧——最重要的，我想知道的东西。”
陈晓珊苦涩地笑了笑——她身为战争种族的部分告诉她，眼前的皇帝的抉择不会有错误。
但身为一个女儿的自己，却又想要拼命地否定对方……
——自己的死亡是必须的？开什么玩笑？！
“……抱歉。”
陈俊非常，非常的后悔——是否有更好的做法呢？是不是有别的可能性呢？如果有的话，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但现实就是，将陈晓珊送去死，是最优解。
“可以跟我说说吗？这么做的理由。”
陈晓珊语气莫名的疏远——不同于往常，来自自己希灵使徒的一面的死板，而是出于感性的不甘。
为什么，陈俊这么护着这个邪神呢？
——就连这次也是一样，连让自己杀她的机会都不给，强硬地打断了决斗。
“你知道为什么，那个我们没有见过的‘阿撒托斯’会将力量给祂吗？”
陈俊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邪神做事不需要理由吧？”
陈晓珊有些奇怪。
“……不，不同于无理智的怪物，san值为负数，代表的是另一种思维。”
陈俊则接着说明。
“如果散播在虚空中的扰动力是正确的，那么阿撒托斯就是‘矛盾’的象征中诞生的神明……”
“说是神明，这位‘盲目痴愚之神’的位阶可能跟虚空生物一致——”
陈俊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
“……甚至，可能更高。”
“不可能！虚空里没有东西比虚空更高阶！”
陈晓珊忍不住站了起来。
“……但事实就是，对方‘催生’出来的邪神，对比我们的神明，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陈俊神情不变，淡淡地陈述。
这里的神明指的并不是克苏鲁那种旧日支配者，而是奈亚（搞事狂），纱布（表子），和尤格·索托斯（不许叫祂……什么来着？）三位外神。
“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切断了跟眷属之间的联系，纱布·尼古拉斯甚至可以跟我刚正面。”
作为从“繁荣”的真理中诞生的神明，拥有的眷属越多就越强，而对方的信仰……遍布虚空。
“我甚至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个强大无比的邪神死了——死在我手上。”
一千五百年前，当陈俊将虚空能在对方的身体里引爆的时候，内心一点实感都没有。
就虚空生物强大无比的直感来看，对方说不定……不，肯定没有死。
“就连中层的旧日支配者，都有着轻易毁坏位面的能力——尽管祂们大多没有经营位面的能力就是了。”
比方说作为典型的中层旧支，蟾蜍之神（死肥宅）撒托古亚，有着吞吃位面的能力……
这让号称无物不吃的希灵女皇都有所汗颜——并且表示极度想要这个能力。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陈晓珊绞尽脑汁都没有想出面前的父皇大人究竟想说什么。
“呐……晓珊。”
终于，回归正题的陈俊，抬起了头颅正视着自己的女儿。
“你相不相信，比起我们，这个善者得赏，恶者得罚，有序运转的社会。”
“有更高一层的‘真理’呢？”
“你相不相信，那个家伙——你所想杀的邪神，比我们更加接近那个真理呢？”
“你相不相信，阿撒托斯是因为那个‘真理’的原因，才将原本应当不可能诞生外神的‘自伤自灭’的概念强塞给祂，让祂去追求那个真理呢？”
——因为同为最高阶生物，让陈俊多少瞥见了那个“真理”的一角。
那是不可能实现的，疯狂的，即使有多少力量都无法到达的终极的“答案”。
即使是旧日支配者们也够不到的，即使是希灵使徒们也看不见的。
即使是要让陈晓珊去送死一次的，即使是预言之神都会被说服的。
即使是阿撒托斯都感到有趣的，即使是无人知晓的……
那只是一个“诅咒”而已。
那是——“绝对乌托邦”的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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