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睁开眼睛的瞬间，溅出的血液和面前如同人偶般倒下的躯体，震撼了我的精神。
洁白的舰长服被血箭穿透，留下红得令人发指的污渍。
男人最后的表情，是决然而坚定的。
“呵……回来了啊……回来了就好。”
那涣散的瞳孔中倒映着我的影子，但是逐渐被某种浑浊的东西覆盖。
“他不是在看我”——我莫名的有这种直觉。
即使不动用那份残留在脑海中的计算力，我也能轻易地得出结论。
——他在看的，是那些他曾经没有守护到的女武神们。
——任由她们变为冰冷的人偶，自己在水晶棺之外看着的感觉，肯定不好受吧。
无论触摸哪里，都只能触碰到冰冷的尸体，不再有莺声燕语，不再有娇羞和勇敢，不再有战斗，不再有决然。
——只有冰冷和宁静。
也许他也知道吧，这个时候的“献城”，什么意义都没有，甚至可能搭上自己的性命，成功换来的也只有尸体。
但是他就是这么做了——为了自己的一厢情愿，为了自我满足，为了……一己私欲。
行尸走肉的思考方式，换来的是巨大的行动力。
——可笑可悲可叹可气，没什么不能将最卑劣的形容词放在男人身上的。
“但是为什么啊……”
即使怎样站在客观的角度思考问题。
即使怎样动用自己的计算力来得到“真实”。
即使……知道这一切毫无意义，不过是自己成为幽灵之神的大主教的路上的一个小小任务。
“为什么我的泪水，停不下来啊……”
那份模糊了我的视野的，不是血，而是泪啊……
一旁已经倒下的张枫和被祭品的发卡飞镖逼退的符华，都已经从我的意识中模糊了。
泪水涌了出来。
随后，我的意识就中断了。
…………………………
诡异的光晕在这个世界飘荡，将这个小小的空间渲染成了淡淡的奶白色。
还来不及将突然进入别的空间的惊愕感消化完毕，面前的声音就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被人爱着的感觉怎么样？”
幼小而扭曲的声音。
被身前充斥着黑雾的小小身影所吸引，姬音琦的视线放回了眼前。
“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让别人为自己而死？
“我可是自伤自灭之神啊，预定调和的自杀什么的，看得到也是正常的吧？”
黑雾底下传来了笑声。
“呐……回答我的问题，被陌生人爱着的感觉，怎么样呢？”
“……很不错。”
姬音琦已经整整数年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暖了——虽然是以死亡作为代价的不等价交换，依旧有着让人沉迷其中的魅力。
——他知道他此时救下的不是他最为悔恨的女武神们，但是他却义无反顾。
这，不过是虚伪的投影效应，姬音琦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是，纵使是燃烧灵魂的光依旧能够照亮他人的前路，不是么。
“人真是奇怪呢——明明知道不存在的东西，却仅仅因为既视感，就会输给感性——假如我说，他还有救，你会去救他吗？”
黑雾下的双眼眯了起来，祭礼的声音突然充满了蛊惑性。
“……看代价吧。”
姬音琦却给出了一个看似冷酷的答案。
纵使燃烧自己的这份火焰真的很温暖，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依旧是陌生人不变。
救命恩人的说法是不成立的，因为即使舰长来不及救援，祭品的发卡也会逼退乃至于击杀符华。
“如果说，代价不需要你来付呢？我还能附赠有关于【禁忌知识】的信息哦。”
祭礼努力地模仿着路鸣泽的口吻，但是无论怎么学都不像，反而让人觉得有种想要不自觉地拒绝并且远离的感觉……换个世界祂肯定不是合格的qb。
“那就交易成立。”
丝毫不怕后果，姬音琦的回答短而决绝。
“你回答得这么快我反而有些害怕……”
祭礼的嘴角一抽，翻了个白眼。
“好，照惯例，我这个时候应该教你一句魔法咒语……”
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祭礼勾起嘴角。
“……你真把自己当成路鸣泽了？”
既视感之强烈令姬音琦一口老槽堵在心头。
“……听好，这五个字会是逆转的关键，有关于禁忌知识的东西，只要你用完你自己就会懂……”
祭礼米有理会对方的反应。
“喂喂喂别无视我的吐槽。”
姬音琦的额角爆出了青筋——她讨厌这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感觉。
【数据已删除】
……………………………………
该死，没想到这个自称精卫的女孩会这么强。
我倒在舰桥冰冷的地板上，喘着粗气。
虽然我并不是一个体术专精的道士，而且战前也不是最佳状态——有些疲惫，而且身上没有了符咒，但真的没有想到连一分钟都撑不住。
“张家”的名誉，被玷污了的感觉。
除了右腿以外，剩余三肢的关节都被卸掉——对方好像很了解我所用的武术，无论我用怎样偏门的攻击，都会被拿到优势——稳扎稳打，然后就是一波猛攻。
我却看不出对方所用的武术——有古武的痕迹，尤其是寸劲用得出神入化，但是，其余部分的武技更像是一锅大杂烩，仿佛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我甚至有好几个瞬间产生了“这些武技不会她都练了上千年了吧”这样荒谬的想法。
——但是，对方分明没有使出过超越人类的力量，应该只是个普通女孩而已。
努力地咬紧牙关，将视线抬起，却发现此时的精卫，已经站在了我理应保护的两人身前。
悔恨的心情开始蔓延出来，心中最为漆黑的部分逐渐侵蚀着我的理智：自从来了这里，我的苦修好像就是儿戏一样，再也找不到比我弱的战斗人员了——那么，我的力量，我那谁也保护不了的力量，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我可以转身的话，也许会看到我的背后，一个淡淡的黑色虚影的痕迹。
【——要输了。】
【——为什么你不肯……】
呢喃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我对话——如果是平时的我，一定是察觉不到这个残破不堪的意念的，只有在被巨大的负面感情填满的时候，我才能听到几乎微不可查的声音。
终于，【它】开口，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你，渴望力量吗？】
我的口中，不自觉地作出了回应——我甚至都来不及思考我为什么会这么回答，巨大的负面感情就冲垮了我的理智……
【不，我渴望柰子。】
……那个负面感情，名叫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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