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起笑容，我缓缓地转身。
“你来了。”
？？：“我来了。”
“可是你本不该来。”
？？：“但我还是来了。”
“Dr……”
Dr. Bright ：“怎么了？小子？”
堪堪入夜的秋，落叶与尘土的季节，身披白大褂的金丝猴，右手拿着枪口还在冒着烟的枪，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
一时间我居然失语。
“我知道是你做的，但我依旧不敢相信。”
“……你是从哪里开始知道的？是你身边的家伙告诉你的？”
他惊讶地扬起了眉毛。
我瞥了一眼旁边的无头学姐……我是说无头尸体，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
“疑点很多——比方说你口中的‘小组织’居然能够做到在城市里驱人……范围还不小。”
“比方说明明对方已经大张旗鼓地打破了势力的平衡却没有人站出来阻止。”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你会让我来阻止他们，而自己选择围观。”
“答案只有一个——唆使他们的是你，唆使我的是你，现在要杀人灭了两方的口的也是你，Dr. Bright 你不是什么我的引导者或者帮手之类，而是幕后黑手。”
“理由……我想我能够猜出大半，但是还是希望你跟我说。”
——从这个Dr背后的组织，基金会这个名字可以看出，它是一个代表社会公益性的组织。
虽然极度不可信，甚至行为可能与理念相反，但初始的动机一定是公益性的。
“你说得没错——是我准备了这场闹剧，我也确实准备将现场伪装成你俩同归于尽。”
金丝猴咧起嘴。
“以便你们浑水摸鱼地把她抢走……么。”
我嘟囔着。
“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的灵感似乎很不错，说不定会有大用。”
“这得归功于我的骰子和硬币。”
“不，那只在于你——若是你愿意带上你的硬币骰子拱手来降，仍不失封侯拜相……”
“无论我们怎样地去筹划，结局终究还是神来安排的。”
“……”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一句打断了。
“莎士比亚？”
——这金丝猴真博学。
“是哈姆雷特——局中人不妄言作者可是礼仪。”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接着说。
“纵使局中人看破了结局，能改变的也仅仅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我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你想说什么？”
“我倒是想再一次问你，你们，要她干什么？”
“保护起来——就和你一样。”
“你们守不住她的——她已经几乎不再是异常了，在她的体质可以复制的时候开始，异常的就已经不是一个个体了。”
我的眼中所见到的已经改变了许多——异常已经不再能够通过简单的分类来判级了。
“即使如此我们也得试试！”
区区金丝猴，居然做出了瞪视的动作。
“如果她的体质被大规模地复制，只会是一场灾难！”
“你错了！——那可远远不止！”
“你可知道一个无病无灾无痛的高繁殖能力种族代表着什么？你可知道人类的身体开始变成完美之后，意味着什么？你可知道广范围不死的代价是什么？”
【我们居住在一座名为无知的平静小岛上，而小岛的周围是浩瀚无垠的幽暗海洋，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应当扬帆远航。科学正循着各自的方向发展延伸，迄今尚未伤害到我们；可有朝一日，当这些相互分离的知识被拼凑到一起，展现出真实世界的骇人图景，以及我们在这幅图景中的可怖位置时，我们便会在这种启示前陷入疯狂。】
“不……不……不！最可怕的是人们不再意识到那是灾难！因为那与繁荣无异！”
“因为想要不死就获得不死。”
“因为想要不病就获得不病。”
“而如果我们有一天发现自己已经将人这个生物之外的一切都逼到角落，而自己在灭杀他们的过程中毫无半丝阻碍……”
异化，变形——人的概念会变得越来越广泛。
“人们将会进化——人将骑在人上吃人。”
“那就是你们想要的繁荣！是怪圈的终点，是异常的终结！”
“而我们……无能为力，因为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无病无灾。”
金丝猴沉默了许久，久到繁星高挂，月光照在我的面前，只有已经冷却的血液腥臭依旧。
“但我们也得……试试阻止不是吗？”
金丝猴确实接收到了我想说的话。
人类会进化，但这绝对是奇诡之事——原有的价值观，伦理观会在我们的眼中崩毁，从而构建出一个新的，完整而又可怖的光景。
“收容她，挡住所有想要得到她的组织与个人，尽可能地延后人类向着这个方向进化的可能性。”
或许他们并不是没有处理过这种异常吧，也许还不止一次。
但这次不一样——就像“爱迪生发明了灯泡”其实是不准确的，正确的说法应该是“爱迪生改进了灯泡，使之推广化”一样。
量变引起质变。
在数量暴力之下，错误的会变成正确的。
正如少女的末路，正如人们进化的可能性，正如我所不知道的地方，那个强抗病性基因的提供者的悲剧。
“抱歉，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邀请——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身影，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不病不伤的人就已经足够可怕了，我不能……”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凶宅少女的经历已经让我知道了，在已知的情况下，我无法保护一个如此被人们以数量暴力与原始欲望叠加，加以压迫欺凌的人。
决不能让最后的钥匙碎片落到人的手中……不，就连出现在人的视野中也是不允许的。
——坦然接受在凶宅少女的事件里失败的我，是不是已经输掉了呢？
但，这也已经无所谓了。
我的掌心，还有最后的一份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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